飏崚原以为赵铁锤口中的北衢城第一奇人,就算没有仙风道骨,也应该气度不凡,谁知这丁老头生得一双死鱼眼,眼珠一转不转,毫无生气,留着银白色的长发,却不曾梳理,胡乱地披在肩上,看起来还不如赵铁锤体面。
听见凛煜、飏崚要找神坛,丁老头无精打采地说道:“嗯?你们要找神坛?神坛里可没什么宝物,我劝你们还是去挖古墓吧。”
看见丁老头这副模样,飏崚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这老头靠不靠得住,凛煜倒觉得这个老头不一般,说道:“我们不想找宝物,我们想找神坛里的祭文。”
丁老头干笑了两声,说道:“神坛里的祭文找来干吗?再说那些古字你们也看不懂。”
飏崚可不想被这种糟老头看扁,高声说道:“这些古字我们都看了十几二十年了,怎么可能看不懂!”
听了这话,丁老头瞪起死鱼眼,尖声问道:“你……你……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看懂那些古字?”
看见丁老头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生动表情,飏崚心里舒服多了,答道:“我们本来就是在神坛边长大的,当然能看懂祭文。”
丁老头愣了片刻,突然高声喊道:“祭使!你们是祭使!我听说过!”说完,丢下凛煜、飏崚,一个人跑进了小屋。
只听见小屋里叮呤当啷一阵乱响,丁老头就又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
丁老头跑在凛煜、飏崚面前,飞快地翻阅手中那本书,翻了许久,才突然说道:“啊!找到了!祭使,即世代守护灵雾峰神坛之人,除少数寻找祭文之祭使,其余终生不得离开灵雾峰!”
飏崚走到丁老头身边,凑过头看着这本书,好奇问道:“这是什么书?连我们的事都有!”
丁老头却不答话,将书往飏崚手上一丢,又跑回了小屋。没过多久,丁老头又抱着一块石板跑了出来,将石板举到飏崚眼前,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你看……这个……是不是祭文?”
飏崚接过石板,看见石板上字迹模糊,难以辨认,就将石板递给凛煜,说道:“来,我眼力不好,交给你了。”
丁老头眼巴巴地瞧着凛煜,凛煜则拿着石板端详了半天,说道:“这不是祭文,不过是用与祭文相同的古字写成,大概意思是,‘我们又一次战败了,不得不继续撤退。但总有一天,我们会夺回家园。’”
丁老头听了失望至极,垂头丧气地拿回石板,用袖子在石板上擦了又擦。
看见丁老头这副可怜模样,飏崚连忙说道:“呃……你别急着难过啊,你还没告诉我们哪里有神坛呢?”
丁老头这才想起正事,说道:“神坛我听说过,但没见过,不过我认识一个人,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可能知道哪里有神坛。正巧他现在就在城里,我们赶紧去找他!”
说完,丁老头就领着凛煜、飏崚来到城南一座大宅,他不去敲门,却在院墙外怪叫了几声,似乎是在传暗号。
没过太久,大宅里走出一个五十几岁的男子,这男子头戴一顶圆帽,脸上不留胡须,虽然上了年纪,但步伐矫健、面色红润,并不显出老态。
看见这男子走来,丁老头兴冲冲地喊道:“老梅!快快快!赶紧过来,我有不得了的事情要告诉你!”原来这人姓梅,名万方,正是赫赫有名的梅家班班主。
飏崚忍不住将梅万方与丁老头对比了一下,发现这两人真有天渊之别——梅万方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丁老头则面容苍老、神色憔悴;梅万方体态微胖、穿戴整齐,丁老头则身形干瘪、衣衫破旧。
梅万方快步走了过来,与丁老头打了个招呼,又将凛煜与飏崚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呵呵,丁老哥,想不到你也会结识这样斯斯文文的朋友啊。”
丁老头急急忙忙地介绍了梅万方的身份,又将凛煜、飏崚的来历说给梅万方听。
听说凛煜、飏崚要找神坛,梅万方思忖半响,为难地说道:“祭坛我是见过不少,但未必是你们要找的神坛啊。”
凛煜已经不是第一回听见这个问题了,他熟练地答道:“我们要找的神坛都很大,至少有百米见方,神坛正中都有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古字。”
梅万方这才有了些头绪,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印象,但一时半会还不能全想起来。这样吧,我手头上还有些要紧事要办,你们不如跟我进屋先等等,我把事办完了,再和你们一起好好想想。”
凛煜、飏崚欣然同意,跟着梅万方进了大宅,奇怪的是进门时还遇上了士兵的盘问搜查。这宅子很大,但有些老旧,梅万方进了后院,而凛煜被丁老头缠住问长问短,飏崚就只好一个人在院子里晃悠。
飏崚看见宅子里有不少士兵,搞不明白一个戏班怎么会有士兵保护,但他个性懒散,遇上轻易想不明白的事情,是不会像凛煜那样费尽心思去琢磨的。
飏崚手头无事,又不愿与那些士兵攀谈,正无聊着,突然看见一名士兵牵着一个十岁大的小姑娘走进大宅。
守门士兵看着小姑娘问道:“喂,刘善,你怎么把你女儿带来了?”
牵着小姑娘的士兵名叫刘善,只见他面带歉意,笑着说道:“嘿嘿,我女儿不是爱看戏吗,我就把她带来了。没事的,我女儿很乖的,看戏的时候我让她躲远点,不会惊扰到卓大人的。”
小姑娘嘴很甜,喊了两声“叔叔好”,守门士兵实在狠不下心将如此乖巧的小姑娘赶走,只好又埋怨了刘善几句,就将两人放了进去。刘善还有职责在身,叮嘱女儿不许乱跑,就去后院站岗了。
这下飏崚终于有了说话的对象,他走上前去,与这小姑娘漫谈了起来。
与此同时,沈靖正带着一男一女两个蛇兵藏身在大宅之外,这女蛇兵姓宁,名血兰,正是当日偷袭矿山城时那个射术高超的蛇兵,而另一个男蛇兵名叫郭乾。
宁血兰看见刘善走进大宅,说道:“我总觉得这群狗贼是在下套引我们现身!”
沈靖沉默不语,郭乾却说道:“我看未必,你看他们这么小心,分明就是不想让人发觉。如果不是我朋友多,还打听不到这个消息呢。”
宁血兰虽是女子,但看来她容貌气质,却有几分男儿英姿。此时虽然是郭乾在与她说话,她却看着沈靖说道:“哼!这个卓天赐,才侥幸捡回一条狗命,就有心思来看戏?”
郭乾坏笑着说道:“兰妹子,这你就不懂了!卓天赐这个狗贼看的不是戏,是美人!这普天之下有多少男人能像我们沈靖一样不为女色所动呢?”
宁血兰瞪了郭乾一眼,狠声说道:“不许叫我兰妹子!”她心中恼怒,但并非因为郭乾喊她兰妹子,而是因为郭乾一边在骂卓天赐,一边也在调笑她。
宁血兰虽然性情如男子般直爽,但与天下其他女子一样,都有自己心仪的对象,而她心仪的对象正是沈靖,只不过沈靖确实如郭乾所讲,从不为女色所动,对她也是不冷不热。
宁血兰眼中划过一抹幽怨,向沈靖问道:“沈靖,你觉得呢?这群狗贼究竟是不是在算计我们?”
沈靖没有立刻答话,沉思许久之后,才说道:“这是一个陷阱。”
而凛煜坐在厅堂里,一边为丁老头答疑解惑,一边等着梅万方,谁知还没等到梅万方,却将卓天赐等了来,只见卓天赐领着马驷、马谨、朱印鸿与十几个士兵走进了大宅。
今日本该是马谨带人保护卓天赐,但自从上回遇刺之后,卓天赐就对朱印鸿另眼相待,便将他也一并带了过来。
看见凛煜、飏崚出现在大宅内,朱印鸿吃了一惊,心想:“莫非这两人真是刺客?”但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如果凛煜、飏崚真是刺客,就不会明目张胆地现身。
而凛煜、飏崚看见卓天赐等人也十分讶异,他们并不知道是马驷请来了梅家班。
看见卓天赐走进后院,梅万方赶紧迎上前来,说道:“卓大人,您来的可真有是些早,我们还没准备妥当呢,请您见谅!”
卓天赐回道:“不碍事,不碍事!我是在府里等得烦了,就提早过来了!”说着,他左右瞧了几眼,又问道:“对了,怎么没看见凝露姑娘呢?听说凝露姑娘是名动王城的大美人,我早就想一睹芳容了啊!”
作为一个色胚,卓天赐倒算是色的够直白。
这样的登徒子梅万方见得多了,他替凝露谦虚了几句,就将凝露喊了出来。
此时飏崚正与小姑娘一起躲在后院外偷看,他看见后院小屋里走出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这姑娘并不像穆月澜那样高挑,但身材均称,曲线玲珑,穿着一件红色连衣长裙,一掌巴掌大的脸上长着小巧的嘴、小巧的鼻,却挂着一双水灵灵的杏仁大眼。
这飏崚说好听些,是来自世外桃源,说难听些,是来自穷乡僻壤。他第一眼看见穆月澜时,以为穆月澜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却不知道其实这世上不仅有数不清的美人,而且还各有各的魅惑。
这凝露姑娘既有如红花般艳美的身姿,又有似碧水般清纯的容貌,一时间竟将飏崚与卓天赐都给看呆了。
凛煜却是个例外,他站在一旁,看见飏崚与一个十岁大的小姑娘靠在一起,心里担忧地想到:“以前喜欢上穆月澜这样的贵族,已是很不妥当,如今连一个十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真不如该如何劝他!”
就在这时,两个黑影闪入凛煜视线,只见两个黑衣人猝然跳上院墙,将手中短剑向卓天赐奋力掷去!
看见刺客终于出现,马驷心中一喜,立刻施展铁肤,将双臂皮肤化为钢铁,双手凌空捉住两柄短剑!
黑衣人行刺不成,转身就逃,马驷与马谨随即追了出去,只见一名士兵向空中射出一支响箭,早已埋伏在大宅四周的士兵立刻围了上来。
一切都在马驷的预料之中,他故意不派人在紧贴大宅的街道上巡逻,给刺客留下了行刺的机会。
然而,一切又都在沈靖的预料之中,他从另一侧跃过院墙,赫然出现在卓天赐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