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令全班同学都在怀疑自己以前所建立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有多少人进来这个重点班的骄傲由最初炽热跳动的火苗变成一团供氧不足垂死挣扎发出微弱亮光的火点而最终又变成几缕稍纵即逝的白烟。站在讲台桌面前平头、剑眉、丹凤眼、身材矮小肚子臃肿肥圆的男化学教师像360杀毒软件一样的在全班每个人身上扫描来扫描去。他看着讲台桌上贴着的座位表,被点到名字且不会回答他所问的化学问题的同学就要面临着抄五十遍他所提问的问题还有答案。他挥舞着他手中的白色试题卷就好像女王挥舞洒着辣椒油的皮鞭谁是他的被虐待对象谁就会生不如死。
“徐敏珊!”化学老师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召唤一样;他的丹凤眼凌厉凶狠的盯着她就像是一把枪要从她心口打出个洞。
“bg某金属与足量的稀硫酸反应,生成该金属的三价正盐和ag氢气。则该金属的相对原子质量为?”
徐敏珊拿笔和纸计算着,“唰唰唰”的写字声在连闷屁都不敢放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的刺耳,她算出数值为3b/a,即使答案是正确的,化学老师依旧不满意的挥挥手,尖酸刻薄的说:“这么简单的题目还要拿笔算,看一眼就懂了,回去多做做练习,下次还叫你。”以我认识的徐敏珊,化学老师轻蔑的口吻浇灭了她自信洋溢的火苗,毕竟在初三化学考试她每次都拿全班第一。
班上同学回答不出的顺利倒在血泊中壮烈牺牲,就等着看下次又被提问能否借尸还魂;能准确回答出答案的同学也会像徐敏珊那样被泼一盆冷水,赤裸裸的冰冷麻痹全身的神经。
我用手轻轻的掐了掐程嘉茹的大腿,她镇定自若的玩手机QQ,周围场面多么血肉模糊、支离破碎也不关她事。
坐在我前面的顾煜轩趴在桌子上,他的脸上依旧是那抹邪魅妖冶的微笑,他乌黑深邃的眼眸直直盯着化学老师看了许久,在他的眼中化学老师就像是跳梁小丑一样表演着滑稽搞笑的节目。
“程嘉茹!”化学老师脸上的表情像川剧里的脸谱千变万化,他笑眯眯的看向我们这边,这笑里藏刀的意味谁都闻得出来。“既能与盐酸又能与烧碱反应的最高价氧化物?”
程嘉茹无可奈何的站起来,她肯定心里面在想如果双色球的中奖率比被化学老师叫起来回答的概率等同该有多好,她用余光瞟了我一下,向我发出了求救的信号。
我知道答案,还好大家都把书高高的叠在桌子上,这样做小动作不会轻易被老师发现。我在纸条上大大的写上“Al2O3!”
“颜依静!”刚坐在椅子上的化学老师猛地站了起来,小眼睛瞪得大大的,感觉眼珠子好像要掉到讲台桌上直接跳动到我书桌上那般惊悚,他边用教科书不可思议的指着我说教边满腔怒火的走到我的座位跟前。“你知不知道你在让程嘉茹慢性自杀,你是在让她抽鸦片,她会被你害死的!你这样子做她永远都不会!”
四五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我,顿时我成为全班的焦点,烧焦的焦啊。
“她都还没回答,你怎么那么肯定她不会?”我理直气壮的回答他,我的眼睛故意模仿他滑稽搞笑的瞪得很大,班上同学忍不住哄堂大笑,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气得不轻。他看看我桌子上的笔记本,怎么一片空白,他拿起来翻了又翻,一阵疑惑。
“那程嘉茹你的答案是什么?”他边问程嘉茹边把我的笔记本抖了又抖,怀疑里面是不是有刚才写“Al2O3”的纸条。在他快走下来的时候我飞快将那纸条顺着我与程嘉茹两张桌子中间缝隙扔下去。
“氧化铝。”程嘉茹答对了。
我衷心为她逃过一劫而高兴,但我和化学老师就结梁子了。
“颜依静你也要回答我的一个问题!刚才那个问题小学生都会就个别人不会!”化学老师又是那种嘲讽不屑的口吻,坐下来的程嘉茹愤怒的冲他翻了个白眼。“请听题,相同物质的量浓度的KCL、MGCL2、ALCL3三种溶液,分别与体积相同、物质的量浓度相同的AGNO3溶液恰好完全反应,消耗的这三种溶液的体积比是多少?”
“6:3:2”我飞快的回答,那速度和化学老师眨眼睛的速度一个样。化学老师死死的瞪了我许久,脸上的表情依旧保持着对我们的轻蔑,他走到讲台上认真严肃的提醒我们,“我刚才问颜依静的问题在高三理综试卷里只是皮毛,想要取得优异的成绩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就要对自己残忍!”
在这种连放个屁化学老师的眼睛也能将你灵魂无情秒杀的学习氛围下,全班同学只能规规矩矩的听化学老师讲一大堆复杂延伸的化学试题,大家的神经绷得紧紧的,他尖锐的眼神和毒箭一样的嘴可以当场把你所对他抱有的侥幸当场击毙。
放学后与徐敏珊骑着自行车奔往回家的路上;她每天都要负责做晚饭,所以我们的骑车速度加快,徐敏珊的母亲很挑剔,如果从工厂下班回家看到饭还没熟就要开始喋喋不休的说她。在接近我们村子的时候悲凉沉重的哀乐在耳边越来越大声的回荡着,就像是紧箍咒一样令人痛苦挣扎的声音,我用左手不停的揉两边的太阳穴,头有点晕晕的感觉,狭小马路上的人群﹑车辆﹑房屋仿若是被一根巨大的搅拌棒不停的搅拌着直到变成一个色调均匀、无法停止的漩涡………
“依静,你怎么哭了?”一路上沉默的徐敏珊突然关切的问我。
“沙子进眼睛了,难受。”我假装揉眼睛。
小镇流传着一个古老的风俗,谁家有家人去世了会放哀乐直到驾鹤西去的人出殡当天才停止。在昨夜十二点村子附近源源不断的响起哀乐声,邻居的大人说那户人家要在后天准备出殡送葬。听着哀乐声渐渐由低到高我的心情也由低沉到极端恐惧。如果是知道谁家的亲人去世我不会像被火焚烧的飞蛾一样听到哀乐声不知所措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垂死挣扎;但如果不知道声音是从哪户村民放出来的,我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就跟琴弦般的紧绷着仿佛别人一碰触就会突发性的断裂。我的心里面隐藏着害怕失去亲人的恐惧,我害怕那悲哀沉闷的哀乐声是从自己的家里面传出来的,我可以想象出我木讷呆滞的看着家里房子周围裹上了单调粗糙的白布,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白色的布条失控性的假想它变成了带有鱼腥味的血红色。嗜酒如命的老爸让我精神分裂般日复一日的想象着他酒精中毒人间蒸发般的离我而去,然后我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让所有人同情可怜直到冰冷残酷的白雪将我埋没在孤独无助的土地里静默的化为一堆白骨。
我不想再对老爸说那句令他耳朵长茧的口头禅,“爸,求你别喝了!”。他像个青春期叛逆的少年一样难以劝解,他夺走了本来就属于我的青春叛逆期,而我变成了古板严肃的长辈不厌其烦的跟他讲解过多喝酒会伤身之类的健康常识。他像一个狡猾的渔民投机取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表面服从内心反抗,劝解完他的第一天他戒酒,第二天第三天就又开始喝了。奶奶对他的教育只会让他变本加厉,老妈与他的争吵更令他借酒浇愁愁更深,哥哥对老爸又尊敬又害怕,他们父子有一层说不出道不明的隔阂,哥哥对老爸好酒的事情选择熟视无睹。虽然老爸最疼爱的人是我,但我与他最深爱的酒面前我就是一颗入不了他眼睛的沙子,每当看着他应酬完他所谓生意上的客户面色暗红的模样,我只能无奈的静静的为他泡一碗解酒茶,醉得不成人样的他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如婴儿般安逸的坠入了梦乡摇篮中,我边在客厅桌上做作业边惶恐不安的看着他: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的皮肤,些许斑白的青丝,被岁月无情雕刻的皱纹,杂乱没修理的胡须,劳累不堪的身躯。每次听着他熟悉的酣睡声我的心情才能平静如湖水。这一种胡思乱想、担惊受怕的心里毛病早在初中老爸生意逐渐走在上坡路的时候根深蒂固了,我不敢跟任何人说起我心里面所笼罩的黑暗是多么令我恐惧、忧伤、不安、抑郁……
徐敏珊的家在村子的马路边,马路边上崭新鲜艳的楼房和她家那栋破旧单调的红砖房形成一道刺眼冰冷的对比,她跟我说有时候路上行人在她站在家门口对她投来轻视、看不起的眼光只会令她感觉人的势力、社会的事态炎凉。她到家的时候我在她家附近的小巷口骑了进去,很快我也到家了。
一进家门口迎来的不仅仅是饭菜香喷喷的味道还有老爸老妈老哥三个人坐在饭桌互相对峙局面,发生什么事我不得而知,又或者我只是个‘局外人’根本参与不进去。我默默的盛好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放在饭桌上,拿筷子夹我最爱吃的红烧茄子、醉排骨、煎糟鳗鱼,拿勺子舀了一口我最爱喝的猪肚莲子汤。
“你刚才说的寄宿学校是什么意思,你对家里不满意?”老爸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意气风发、眉清目秀的哥哥颜璟浩。
“璟浩,学校的伙食和家里的伙食不能相提并论,而且进入高三更应该补身体。”心细如尘的老妈估计都有做好如何让颜璟浩高考阶段吃好喝好睡好的计划。
“老师都在学校住宿有不懂的题目问老师很方便。”
颜璟浩的理由冠冕堂皇,我知道他是想要远离嗜酒的老爸,他们父子很少进行心灵沟通或者几乎不。
“你这理由简直是扯淡!”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我,是满脸通红的老爸。
“我就想住个学校就这么难吗?”颜璟浩不满的站了起来,走回房间。
老妈赶紧端着颜璟浩刚吃几口的饭顺道夹了一些菜快步走进颜璟浩的房间里。我继续不吭声吃自个的,这种压抑充满火药味的氛围会让我将老爸亲自掌勺的可口饭菜想成机关枪不停扫射的子弹。在这个家里面老爸和哥哥或者我和妈妈难以沟通的局面大概持续了十几年了,这两者其中一者稍微唇枪舌剑一下就仿若能将家里周围空气中的大部分氮气﹑氧气﹑氢气变化成可在空气中燃烧的气态磷化氢﹑甲烷。
星期二清晨,我起床拉开窗帘,碧空如洗,花香纯净,闻鸡啼鸣,树木青葱。打开房间门,迎来一股清粥小菜可口宜人的香味。面容清秀但冰冷高傲的颜璟浩坐在饭桌上拿着英文课本低声朗读,老妈坐在他对面拿着汤匙帮他不停的搅拌着滚烫滚烫的白粥直到白粥的温度适宜入口。颜璟浩最大的特点就是乐于充分合理利用时间,即使是路上骑自行车他的脑袋开始不由自主的跳动着数学公式、化学方程式、英语单词,他像是设置好程序步骤的机器行使每一项功能都具有明确目的性。当然,他并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木头,体育方面也取得很棒的成绩,他难得温柔的一面是会挖空心思想着怎么约自己喜欢的女孩唐思韵一起去学校附近的紫云轩喝珍珠奶茶。颜璟浩的优秀无可挑剔,但他对我异常挑剔,挑剔我的长相不如徐敏珊;挑剔我穿衣服的品味不吸引人;挑剔我头脑简单反应迟钝。从小到大他一字一句的话就像一朵朵从天而降的白雪,而我渐渐习惯在这种冰雪严寒、天寒地冻的气候中生存,如同他那张能赚取无数回头率的脸令我感觉不痛不痒、习以为常。
老妈提醒他趁热吃,他放下书纤长白皙的手拿着汤匙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我也赶紧盛了一碗粥虽然滚烫但吃起来暖胃。老妈关切询问颜璟浩校徽、零花钱、钥匙之类的东西是否都放在挎包里,颜璟浩不耐烦的抱怨说他不是三岁小孩要带什么他都清楚。看着他烦躁不堪的模样,老妈默不作声的回卧室继续休息。
当我和徐敏珊一起走进校门口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昨天迟到我和程嘉茹还有那三个老师演绎了一场精彩绝伦、惊险刺激的猫捉老鼠游戏。校门口两边分别站着五个老师,他们手里都拿着笔和笔记簿,面无表情的看着接二连三走进来的同学,他们就像验钞机一样冰冷麻利的扫描着一张张零零散散的钞票;我的心疯狂跳动着,万一那三个老师记得我长什么样……
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一下,我快吓得魂飞魄散,该不会那三个其中有一个不甘心来向我索命???
我转过头,是一张灿烂如花的笑颜,女生头上的粉红色发夹亮得耀眼。
“学姐,请问一下高一教学楼在哪边?”
学姐!!!!!
这两个字比任何我从小到大听到的讽刺更具有无形的杀伤力,像两股电流一样从我两边的脚趾头刺痛发麻的冲击到天灵盖;
“最西边的那一栋就是了。”徐敏珊替我回答那个女生。
看着那个女生走远平时很少笑的徐敏珊禁不住“扑哧”一笑,果然,伤害你最深的人都是身边最了解你的人,我被人莫名其妙捅了一刀的时候,她估计就是那个把作案工具销毁掉的那个帮凶。
“我有这么老吗?难道我今天穿的衣服像去扭秧歌?还是我的背影像朱自清他爹?还是我发如雪???”我边跟徐敏珊抱怨边浑身打量自己。徐敏珊还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她的笑容就像清晨露水陪衬下清香优雅的白百合。
“学姐!”一个男生跑到我面前,他的声音富有磁性,温润如玉。他冲着我纯净的笑着,那种干净清澈的笑容透露着风暖日丽般的温和可亲。他的皮肤白皙如雪,眼睛炯炯有神神采奕奕,高挺秀美的鼻梁,性感富有血色的嘴唇就像两片饱满鲜艳的花瓣。
“打扰你一下学姐,那个高一教学楼在哪边?”站在我面前的人像一个精雕细琢的璧人暖日照芳菲,很令人赏心悦目的视觉体验,但是他说了两遍的‘学姐’,这两个字就像阴霾暗沉的乌云中闪现了一条令我猝不及防的闪电直接将我当场击毙。
我也冲他温暖如三月和煦春风的笑着,我所露出的洁白牙齿一颗颗都沾满了一触即死的毒液,“最东边的那一栋教学楼。”
少年礼貌的跟我说了声谢谢往东边方向走了过去。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徐敏珊替那个走错方向的少年默哀了三分钟。
早读课,全班整齐认真念英语的声音如雷贯耳,隔壁班念语文的声音同样铿锵洪亮的飘进我们的教室,班主任在各个座位旁走来走去。
“报告!”男生气喘吁吁、惊慌失措的喊出这两个字。这一刻突然很安静,全班同学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我也好奇的抬头望了一下发现是那个笑容温和、美如冠玉的少年。
“为什么迟到。”班主任的表情很严肃渐渐走近他。
“我走错去了东边教学区,我今天才来学校报到。”
“你是玄霖添???”
男生肯定的点头之后,班主任将他安排在中间组第一排刻意空出来的位置;还帮他把各个科目的课本拿到他的座位。
教室又恢复了如雷贯耳的读书声,我做贼心虚的想他会不会记住故意指反方向的我?
纸终究包不住火,风终究会从墙缝处漏出去,玄霖添转过头看后排同学就和我互相对视上。
眼睛不仅仅是心灵的窗户,而且它还是最好的杀人武器,用眼睛将对方绝情的秒杀既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也不会牵扯到道德缺失的问题。温润如玉、美如璧人的玄霖添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所包含的情感太复杂:失望、苦逼、愤怒、抱怨、惊讶、痛苦、忧伤、委屈、困惑。只不过让他迟到而已,何必将自己的脸上的表情弄得苦大仇深何解心头恨、梨花带雨有冤难诉说的模样。
玄霖添后面传纸条跟我说明他宁可被人拍了衤果照也不可忍受自己迟到。原先觉得他这句话是句缓解气氛的玩笑话,后面才发现这句话是他严格要求自己的条例,他早读课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背诵英语单词,放学拖延二十分钟做数理化练习题,上课的时候就像一台高度运作的掘土机不停的开采丰富的知识煤矿,一切疑难杂症的题目即使堆成一座小山都会被他高高举起的巨大铁铲夷为平地。下课的十分钟他停止一切和学习有关的事情要么拿着MP3听音乐要么去教学楼前面一排的桂花树下走来走去享受桂花清冽的芬芳。他每天的生活就像工厂产品包装程序操作下枯燥无味的流水线,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在学习方面他是颜璟浩的克隆体,两个人的勤奋刻苦程度旗鼓相当。他的身上散发着朝气蓬勃、顾盼神飞的气息,那是属于青春期的每个人都应该有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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