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了个懒腰,捏了捏发酸的肩膀,浑身有种说不出的舒爽,却在转动脖子的时候被脖子的微麻转换成了疲惫……
我转过身看看挂着硕大的“人民医院”几个鲜艳大字的地方,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个地方的气味很不好闻呢。”
因为出医院的时候忘了洗一把脸,所以一觉醒来之后脸上像是涂了一层灰尘,现在就连表情都有些僵直了。“难怪许多人都喜欢往自己脸上涂些贵重的化妆品,这样,摆起表情来也就显得更可贵了吧?!”我自嘲的笑了笑。
城市已经过了浩淼的上班高峰期,太阳从45?的角斜射下来,灼烤的温度里带着晨时未散的清爽,东奔西游的人在太阳底下将车子开着最大的马达从厚实的混凝土上碾压而过……
身边的事物没有明面上的迁移变化,一切又仿如回到平静的日子……
回到家门口,掏出口袋里唯一的一把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空洞洞的。
“老爸,我回来了。”打开门,我出声有点兴奋。
“昨天晚上的事可是很有说头,我得……”我暗自想到,可没等我将昨天晚上的事情构想成型,便看到了满地的酒瓶,和乱糟糟的客厅,在地面上还有一些凌乱的碎片,那是老爸最喜爱的唐朝彩碗,我还记得老爸老是将这个彩碗放在最高的地方,用一个古典的盒子装着,还时不时的拿出来擦一擦,而现在,碎了满地。
当我还有些惋惜这个古董,很惊诧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却看到了缩在墙角形象不堪的老爸。
没顾得上换鞋子,我急匆匆的走向老爸所在的那个墙角。
“爸,你怎么了?”我拿开老爸手里拽着的还有一些酒的酒瓶,拉了拉老爸的手臂想将他扶起来,可老爸的体重却让我无能为力。
似乎是这样的姿势不是很舒服,老爸抽了抽手,眉头拧成了麻花。
我只能先放下老爸,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去,避开凌乱的酒瓶和满地凌乱的碎屑,心里越来越不安。
“妈。”我微带哭音的喊了一句。
除了微弱的回音,只有安静在空气里震荡,一种由心底滋生的想象在我的世界里形成破败的画面,我晃晃脑袋,这种破碎的安静让我彻底的不安和无助。
我一间房一间房的找着。急促的脚步声和开门的“嘎吱”声回荡在时间的跟脚里,震荡的涟漪在虚寂的空间里逐渐扩散开来,然后所有的东西都崩塌,湮灭……
手机还在,手提包也还在,唯独没有找到那个爱唠叨的身影,我只能坐在自己的床上,心里沉痛,眼神黯淡,今晨的所有的得意都在打开家门那一刻泯灭。
“老妈,你在哪?”我用弱不可闻的声音呢喃着,头脑的苍茫空白,手脚的不知所措,画面的凌乱不堪,甚至空间的虚寂沉重都昭示着:天似乎塌了。
“对了,老爸,老爸……”眼睛一亮,我顾不得许多急忙站了起来,而后以极限的速度跑出房间。
酒瓶子,碎碗片,书籍,水玻璃杯碎片……在我脚边“哐噹”作响……
“爸,你怎么了?快起来啊……快起来啊……”我使劲拉着老爸的手臂,将他拖了起来。
老爸似乎感受到了身体的移动,将一团麻花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的睁开眼睛,看到是我之后,眼睛瞪的像是水牛眼一样。
“滚开,你这个扫把星。”他将手使劲一摔,将我的手甩开,老爸将右手撑地,努力的站了起来,因为酒精的原因人也晃了三四下,才站住脚。
“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滚……”他右手指着我扯着嗓子吼道,然后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滚,这是我的家……呃啊……给我滚出去……”他见我没动,再次对我吼道。
“呵呵……我的家……呃啊……我的……家……呵呵……家……”他自嘲般的苦笑了两声,又猛灌了几口酒。
我呆愣在原地没有动作,“扫把星”这三个曾是取笑胖子的字眼竟然用在了我的身上,而且是从从未发过脾气的他的口中吼出来的,不是温和或是戏虐的语气,是近乎绝望的大吼。
外面的世界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喧嚣,没有声响。而家里是世界末日之后般的模样,也许这“家”已不能称之为“家了”,就算是世界末日之后,也会有些生还的乐趣,可这个“家”已经成了绝望的宣泄场,没有温暖,没有心安,只有无尽的绝望凝厚在每一个角落。
他时而沉重时而漂浮的脚步绕过了一条翻倒在地的椅子,这个称我为“扫把星”并叫我“滚”的男人神情狰狞的环看着四周,突然他将酒瓶子一扔,快速的冲向窗户。
“啪”的一声,酒瓶撞在我身边的厚重黑椅上,碎裂的一块玻璃片“噗”的一声飞落在我的裤腿上,我心里“咯噔”一下,我望向他,眼中的痛像是埋葬了几个纪元的岁月。
他使劲撕扯着窗帘,似乎对它的恨到了无可救赎的地步。
“嗝吱吱……嗝吱吱……”窗帘上的圆环和空心钢管摩擦出了刺耳的声响,空心钢管就这样被下面拉着窗帘的人拉的变了形状,然后“嘭”的一声,他摔倒在地,窗帘也被他拉了下来,无声的晃动了几个波浪便静止了下来,接着他用力甩开了旁边的暖红色的窗帘。
看到他摔倒在地,我身体晃了晃,却没了后续的动作,紧紧的握着拳头,眼睛里不知在何时已经蓄满浊白的液体,像是一个不小心就会砸落下来,世界陷入了无尽的空白,空白到让人觉得那样纯粹……
他跪坐在地,似乎感觉到了不舒服,双手撑地,弯着脊背,双脚用力一蹬,可是血液里混合的酒精却让他头部成一个弧线直往对面的墙上撞去。
“咚!”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他的头撞在墙上……
我往他的方向跨出了两步,然后却又止住脚步,我使劲的拽住拳头,指甲紧紧的抵住手心,微弱的疼痛让我知道这一切都不是梦境,这是无可逆改的事实……眼中不知名的液体终于止不住从眼眶里奔腾而出……
摔在地上的他呲牙咧嘴的揉着头发,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了手掌的微麻,放下手在眼前晃了晃,鲜红的颜色让他瞳孔瞬间增大。
“血……”他将手中的红色物体往外一甩,然后眼中没了具体的焦距,嘴里喊着,“芳梅……芳梅……你不要吓我啊……芳梅……”
“哈哈……芳梅死了……芳梅死了……”他像是疯了一样,一个人哈哈大笑,然后自言自语,神情狰狞,完全没有平常谈笑自若的安然平淡。
我的泪水在往地上滴落,没有止境一样,似乎穿透了地板,穿透了厚实的土层,而后凝聚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上方,被海洋里翻涌而来的红色的浪潮灼烤着,没有挥发,没有减少,却在缓慢而又清晰的增长着它的体积……
〔天崩了,世界没有阳光,没有黎明,没了方向,没了向往,就连存活都变得这样渺茫,生命没有结束就是最大的失望。2010.7宁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