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的心中充满了黑暗,罪恶便在那里滋长起来,有罪的并不是犯罪的人,而是那制造黑暗的人。——雨果
一夜无梦。
第一束光照进屋中时,淑芹便醒了过来。
谢天谢地,总算是晴天。这是今早涌入她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今天要面对的问题太多,连续的雨天让思维都混乱不堪了,晴天更有助于活跃思维。淑芹安静地盯着窗外,聆听着院子里的琐碎声音。
和谐安宁的一个早晨,可能是因为有好友小静的陪伴,淑芹的心情也不再阴沉,又恢复了往日的机灵活泼。
尤为珍稀的阳光肆意流淌着,一扫阴沉灰暗。总算可以感受到阳光中的暑气了,今年的夏日来得太晚,甚至比初春还有种更加姗姗来迟的感觉。
“小静,上午没法陪你了,昨天和一个朋友约见面,所以……”早饭后,淑芹来到阳光明媚的院子里,对正在赞叹好天气的小静说道。
“好吧,反正我上午也有事。中午见咯。”小静挤挤眉,边说边往门口走去。
看着小静一副挑着眉毛、极其精神的样子,淑芹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跟着小静走出了院子。
和小静道别后,淑芹便顺着土路,直奔昨日和继华哥约好的小树林。她特意避开了会经过梅儿家的那条路,绕路穿过田埂地,来到了小树林。
出乎她意料的是,树林中空无一人。继华哥还没到,可能是自己来得太早了吧。淑芹挠了挠头,打算直接去继华哥家找他,但几乎在同一时刻,她决绝地打消了这个念头。继华哥的母亲本便不喜欢自己,自己若再去打搅,岂不是显得毫无教养?淑芹皱着眉在心里责骂自己。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继华哥的踪影。一向早到的继华哥怎么会违约?淑芹有点疑惑,思忖片刻,她还是打算先去继华哥家探望一下为上策。
淑芹一路上走得很急,因为她深知继华哥从不违约,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出了什么事不得不耽搁掉与淑芹的约定。昨天一整天困扰着淑芹的紧张感这时又回到了她的身上,紧紧地缠绕住了她。
不到十五分钟她便赶到了继华哥家,从远处看,继华哥家的门紧闭着。难道继华哥还没有找到他的母亲?淑芹讶异地猜测着。
一丝罪恶感从她的心中滋生出,虽然实际上淑芹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她还是内疚万分。
或许,应该拿走那幅画。淑芹揣摩着,努力想找到一个妥当的办法。只要继华哥能够脱离开这一切,他的母亲一定会同意再回到曾经的生活。继华哥只是与梅儿姐相识,客观地说还不算兄妹,那么他又何必掺和进来?若不是自己在梅儿姐最无助的时候离开了她,梅儿姐一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下场。淑芹越想越觉得愧疚,那天下午的一幕幕又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白亮的阳光刺痛了淑芹的眼睛,她不禁眼睛一阵发酸,留下几滴泪来。
她定了定神,坚定地走向继华家的大门,开始考虑怎样进到屋中,拿走那幅挑起祸端的画卷。但机灵如她,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那扇没锁的大门呢?
可能是年久失修的缘故,大门上的锁已经掉在了地上,永远地无法封锁住了。
淑芹欣喜地推开大门,走进了屋子。屋子里仍是昨天她离开时的样子,看来继华哥一直没有回来过。淑芹不免有些担心,但现在至关重要的是要带走画卷。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自己曾睡过的那个房间,房间里的摆设仍和自己离开时一样。那幅躺在玻璃渣之中的画卷仍在角落。
名贵的画卷早已不再散发出高贵的光彩。或许画卷已不再高贵,曾经画中人物的意境已经消失,便只剩下那黯淡的颜色了。
淑芹拿起画卷,抖了抖,整齐地卷起,清理掉地上的玻璃渣,便出门了。
在门外思考片刻,她还是决定不理会地上的锁,直接关上大门。
她不希望除了画卷消失外自己留下了任何擅自闯入继华哥家的迹象,再者这附近没有什么住处,比较偏僻,应该没有小偷。
“再见,继华哥。”淑芹抱着画卷,低声向继华家的方向喃喃道,随即便转过身,随意踏上了一条小路。
淑芹已经做好不再打扰继华哥的准备了,画卷也已经拿到了,现在唯有一个问题开始困扰她。
既然村里没有局外人知道这件事,那么画卷留着也无用了。梅儿家既已无人继承它,自己留着又该寄存在哪里呢?
思考再三,她决定将画卷寄存在当铺,如果和当铺的人通融一下,应该可以低价当掉这幅画,让当铺保存画卷。
于是淑芹便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村里最近的当铺,幸好她曾与父亲一起当过一块怀表,隐约记得去当铺的路线。这时已接近正午了,要想到达这家当铺,必须得加快脚步。淑芹没有丝毫犹豫,便向当铺赶去。
阳光依然明媚,但在淑芹看来却很刺眼。梅儿的事至今在她的脑中都有种不了了之的感觉,表面上看去一切都已经结束,但她仍觉得事情还未收尾,这幅画卷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这个问题也许无人能解开了。那么,梅儿和她的父亲呢?他们为什么不和村里人来往?
对了!淑芹脑中一闪,梅儿曾说过她打过杂工,可街上这么多店铺,上哪打听梅儿的消息呢?从她与梅儿相处的经历看,梅儿很少去打工,时间也很不稳定,工钱也很少,看来不是销售行业,难道是做洗碗工之类的?淑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但当即还是要先当掉画卷,这件事可以推到下午。
二十分钟左右,淑芹便赶到了村里最近的当铺。这间当铺坐落于村中最偏僻的一条巷道中,即使是今日这样充足的阳光也无法照亮巷道内阴暗的角落。这家当铺门面非常小,只有一块摇摇欲坠的木板挂在墙上,沟壑纵横的木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当铺”两个字。
淑芹扫视着这间寒酸的门面,做了个深呼吸,走向了当铺的收银台。她迈上几个台阶,望着隔在收银台后黑黢黢的房间,不禁打了个寒噤。她将画卷搁在收银台上,鼓足勇气大声喊了一句:“有人吗?”
一阵沉默,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来了。”
一个年轻的女孩从房间中走了过来,女孩个子不高,衣着粗糙劣质,但样貌清秀可人,不过二十岁的样子,面目极其善良,一副很热情的样子。
女孩走到收银台前,望向淑芹,一瞬间,她的脸色闪过了一丝惊异,但低头望了望桌上的画卷,又恢复笑容道:“小姑娘是要当掉这幅画吗?”
对于女孩脸上的表情转折,淑芹并没有多想,只是急切地解释道:“是的,但是我想把这幅画寄存在你这,可以低价收下吗?”
女孩很职业地展开画卷,细心地看了看,皱着眉说:“这幅画不算上等画作,只能算是民间画作,但年代还算久远,如果是要存放的话,200元如何?”
淑芹皱了皱眉,在心中默念,这幅画可是清代传下来的啊!不过没有印章没有证据,自己又如何证明它是清朝画作?
“好的。”淑芹答应道,反正自己的主要目的又不是换钱,只是想找地方寄存画卷罢了。
女孩微笑着收下了画卷,从柜子中数出了几张陈旧的钞票,递给了淑芹。
淑芹接过钱,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收物的女孩一直在盯着自己,眼神也有种复杂的感觉,但她无暇管这些,收好钱便准备回去。
“那个——小姑娘……”女孩对着淑芹匆匆的背影喊道,淑芹回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什么,慢走。”女孩善意地笑了笑,但眼神里却流露出一丝酸楚。
淑芹有点摸不着头脑,礼貌地笑了笑,转身走出了巷子。
再不回去,小静的家人会担心。淑芹的脚步越来越快,生怕耽误了小静家的午饭时间。或许是摆脱了画卷的纠缠,她感到心中的不安也减轻了许多,就连脚步也比来时更加轻快。
正午的阳光有种张扬的气势,但却没有毒辣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