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龙谷就跟夏天一般。大树上的蝉早就不知疲倦地鸣叫着,池子里的蛙躲在某处喧哗着,院子里的狗热得叫也叫不出,伸着舌头,不耐烦地听着各处叫着。心里也想跟着叫,好跟他们比一比,是谁叫的厉害,叫的响亮,但是天气太热,只好憋在喉咙里。
而林渊坐在椅子上,阅读着兵书,旁边一个老头子抿着茶,不时看林渊几眼。林渊假装摇头晃脑,读得津津有味,心里面却是想着待会操练武艺的事情。
这时候一名传令官疾奔而来,奔到林渊面前立马定住,道:“少将,维纳谷口急报,发现敌方踪迹。”
林渊镇守的是红龙谷偏西的城镇,那里相对比较和平,入口朝西,荒地的亡灵军团一般都是从北门进攻,而他在此整天无事,还得被人管,闷得他只能找几个年轻好武的人一同打斗解闷。
这急报一到,林渊高兴地跳了起来,手里兵书往天空一丢,道:“点三千兵马随后来,我先去了。”林渊传令道。林渊纵上马背,骑着红马儿向维纳谷口赶去。
留下老头儿不知所措。
到了谷口,他下马,上了瞭望塔,远眺马西莉亚河,一支亡灵军团的部队正在向西面走去,但走的路并不是进攻谷口的方向。
“他们到底是去干什么?”林渊喃喃自语。
他的右手一会握成拳状轻轻撞着高挺的鼻子,一会又顶住下颌,过了一会道:“副将,你镇守住谷口,不得有误,”
他再想了想道“我带几个兄弟,一起跟在他们后面,看看他们干什么。”
“万万不可啊!少将,如果你一旦有事我等如何担当!希望少将能三思后行!”副将和其他军官们一同跪下,齐声说道。
“只是侦查一番,又有何妨?何况军情大事,不得不知。只懂得守住谷口,若是亡灵军团翻山越岭来奇袭,我们如何防备?”林渊论道。
“若是硬要侦查,请少将派我去吧!”眼下军官们争抢起了侦查的差事。
“不要吵了,侦查是军情大事,不容得你们胡闹。”说完,众军官无言。
林渊继续说道:“这次我决定亲自前往,必然是有我自己的原因,你们不必在阻止我了。”
说完,抛下跪着的军官,林渊骑上红马儿,带着装备——一把长剑和龙盾,挑了十个武艺较好的青年往西北方追去。
林渊身着红艳铠甲,头顶炎龙头盔,腰间挂着一条长剑,身后背着一个红龙盾,一身英气,胯下一匹血色的骏马,神采飞扬。面对浩然亡灵军团,十个青年人骑着马,小心翼翼,唯恐失误害了这位红色的王子。
林渊回头一看,看他们如此紧张,就出言安慰他们一下,说明这次只是来探探而已。
其实林渊心中对自己说道:“这次侦查可是一次不小的历练,一定要好好把握,一定要查出点什么,好立下功劳,让爸爸知道我的能力。”
大概跟了一天一夜,估摸出这支部队有三万左右,其中食尸鬼、憎恶居多,法师较少,还有一队弓箭手。法师较少意味着这支军队的补给能力比较差,那么他们应该不会走远。
“这三万人可是荒地兵数的一支大队了,他们到底要去哪里呢?”
夜深了,在森林内,这群青年也休息了,他们各自掏出干粮,啃了起来。林渊手中拿着干馒头,毫无感觉地啃着,眼睛看着天空的月亮,高大的森林并没有遮到光明皎洁的月亮,远远地指导着林渊。
打小林渊就特别喜欢月亮,他可以在月光在静静地坐很久很久。
未知的地域,未知的道路,前方有多危险?后退是否就能到达我想要去的地方呢?林渊再次仔细地想了他所熟悉的地形,仍是没想出来还有哪条秘密通道可以突袭龙谷的。
破晓了,林渊叫醒士兵们,他决定大家继续跟进,他要彻底了解这群虎视眈眈龙之谷的亡灵军团到底要去哪里。
一群走,一队跟,他们走上了一片高原上,远远眺望,远处一片青葱墨绿,脚下却是一片望不尽边际的荆棘。向极远之处看去,阻碍视线的只有冰雪高山,棉状云朵和刺眼太阳。
林渊到了高原上,感到了不舒适,回头看到士兵们脸色红润,呼吸紧促,便让大家休息下,一起做一个祈祷。
林渊折下一支荆棘,双手捏着,高举到头顶,双眼紧闭,一脸严肃,嘴里念着:“伟大的龙神,我们远行至此,但求龙谷安全,希望您能保佑我等平安,回到龙谷报告此行的发现。”
“愿你与我同在。”众人齐声道。
林渊众人走不出几里地,就数次与亡灵军团厮杀。几次胜利后,林渊立刻察觉到本来三万亡灵军团也不再组成军团行动了,而是分成小组,每组二十人,六只憎恶,八个食尸鬼,三个亡灵法师和三个亡灵弓箭手。
又走了不久,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部落,村落里面满地都是鲜血,不知名种族的尸体,遗落的武器,没有一个幸存者。
众人心中胆寒,谁知突然一大群食尸鬼从四面八方涌来。
林渊扬剑指挥,带领众人往东方突围,林渊带头猛冲,无人能挡,他们成功逃脱围困。
林渊知道这次侦查已经失败了,便急忙往东来到了高原出口。
不料已经被亡灵军团死死守住了,林渊意识到了自己很可能早被发现了,只见出口处的关键要道都被扼守住,强行突围根本不可能。
便想带着兄弟原路返回,想从其他路口下高原。四处突围,却四处碰壁。十个兄弟,在多次争斗中已经战死两个了。
他心一狠,带着兄弟们往西去,想冲在亡灵军团前面,从而避开亡灵军团无穷无尽的攻击。
但是林渊根本没来过这片土地,陌生,荒芜,带来的是无尽的恐惧。
尽管一路无碍,然而上天没有站在他这一边,林渊以为他们可以从另外一个地方下高地,结果他们来到了一个悬崖。
巨大的悬崖直突出高地,悬崖下面是不见底的深渊,对面却还是连绵不断的山。林渊踢了个石头下去,一点回音都没有。
绝路,林渊把所有人都带到了绝路,心中不仅仅是对自己生死的惶恐,还有对这群兄弟们的。
他们和自己一样年轻,他们也是如此的优秀,却被自己的逞能带到了无头路。
现在身上的干粮已经不多了。
第二个夜晚,比起第一个夜晚,今晚剩下的只有绝望。他们没有人讲话,没有人敢生火。
安静的悬崖,一群人安静地待在上面,静的能听见偶尔树枝折断的声音,听见有人极慢地咀嚼馒头的声音,听见轻微的盔甲相互摩擦的声音,听见马儿低沉的叫声。
林渊耐不住了,在这种绝望的氛围他就快被自己逼疯了。他站起来道:“弟兄们,这一次,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但是无论在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我们还有路可以走,我们只要冲出悬崖,就还有希望!”
没有人开口,黑暗中,借着月光,林渊知道他们都在看着自己。他们绝不可以失望。
“明天,我们去到下高地的地方,到时候我先冲进去,然后带着他们往西边跑,吸引他们来追我。到时候你们看准时机,往守备最少的地方突围。”
林渊张望了一下,仿佛找到了人,“范德华,这里面就你年纪最大,战术思想最成熟,明天你带着兄弟们,冲下悬崖,回到龙之谷。”
“王子!我们不会背弃你的!”众人齐刷刷站了起来,四下的影子顿时长了许多。
“大家听我说。”林渊提高分贝,雄厚的声音将众人的各种言语都压了下去。“这次的行动我负主要的责任,是我将大家带到这个死地。现在已经有两个兄弟为了我的过错死去了,如果这次我能成功,我也算一人换了这么多人了。”
外围的森林突然飞来了许许多多的鸟儿,它们痛苦地鸣叫着,无数的鸟儿甚至遮蔽了月光,隐藏了星光,将黑夜变得更昏黑。吵闹的鸟叫声打断了林渊的话。
林渊等到飞鸟离去,继续说道:“我不能让大家跟我一起死在这里,这里还不应该是你们的归宿。你们不应该跟着一个莽撞的人一起死在不应该死的地方。你们是龙之谷的主人,你们只能为了捍卫家园而死,为了父老乡亲而死,为了自由,为了荣耀而死。你们还可以继续活着!”
渐渐散去了鸟群,但是仍有一群鸟儿不肯离巢,在森林上空徘徊。隐隐约约有飞箭冲上天空,而鸟儿们最终都发出哀嚎,坠落地上。
亡灵军团快到了。
“只要还有一个机会,我就不会让大家在这里无辜地牺牲。范德华,明天你带着兄弟们突围。今夜大家好好休息吧。”林渊淡然说完,众人也默默无言,静悄悄地坐下休息。
林渊独自一人走到悬崖的树边,靠着树仰望着天空,乌云慢慢侵蚀着月亮,遮住了她美丽的光华。
林渊尽量抬起头,热泪还是在眼眶里面涌了下来,划出两道泪痕。
明天就要以身救民了,我为什么还会哭?林渊不懂,他以为自己能坦然面对生死,但是想到明天自己就要独自一人去送死,手在颤抖,脸很冷,胸膛似乎没有了力气,鼻息压抑着,死亡两字在他脑海中不断徘徊。
“母亲,您在哪里?”林渊双手抱紧自己,缓缓坐到地上,心中想着,“母亲啊,孩儿不孝,今生没能见过您的容貌,又不能侍奉您……”
林渊啜泣了一下,便擦干泪水,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心里怒斥自己如此懦弱。
“今生未了的恩情,来生再报了!”想罢,走回人群中,与兄弟们过最后一夜。
清晨,明媚的阳光渐渐暖了起来,众人心中却渐渐悲凉。
林渊召集了队伍,发言道:“现在是亡灵军团最脆弱的时候,也是行动最缓慢的时候。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机不可失。大家快点吃下干粮,立刻出发。”
一会儿后,众人整装待发,却毫无一开始的英姿飒爽,这几天来,仿佛受到了人生最大的突变,如此憔悴。
林渊见了心中不忍,叫来范德华道:“范德华,你要带好队伍,这次如果突围不成功,你可知道后果!”
范德华叫道:“王子!我们愿与你共死!”林渊心中一震。
众人也跟着一起齐吼数声。
林渊十分激动,热血涌上心口,仿佛觉得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不能完成一般。
众人见林渊毫无反应,却不知他心中如此激动,以为他无动于衷,突然觉得眼前这位王子变得冷漠高傲,不领人情。
“军令不可违!”林渊忍住眼眶里的一切,转过头去,骑上红马儿,疾驰而去,留下一群人不知所措。
林渊驰出不到一里地,就遇到了一个小分队,他毫不减速,冲上前去就与之厮杀。二十个亡灵战士不久尽数便倒地。
杀完一队后,另外两队又迅速靠了过来,其中食尸鬼冲得最快。
林渊苦练十载,今日大显神威。
林渊艺高人胆大,仗着长剑,勇猛地冲杀过去,一顿恶斗,又将敌人全数歼灭。
此时他觉得自己仿佛有无限的气力,没有任何生物能阻止他的进攻。眼见这群敌人尽数倒下,一大群的食尸鬼也在远方渐渐靠近了。
林渊紧握长剑,左手抹去剑上的鲜血,想到他自己吸引了如此多的兵力,兄弟们应该能走掉了,心中热血涌动,丝毫不顾虑自己身上的伤。
林渊捏一个剑诀,再次冲杀向鬼群,数剑起落,所经之处,无一幸免。食尸鬼们越战越怕,眼前这位红色将军如天上降临一般,不敢再向前进攻。
林渊边打边跑,驰骋到下坡处,猛然进攻,来回几个冲杀,打得防线竟然动摇了起来。
“驾!”林渊这一举动引起了这一大群防军的愤怒,他一刻也不敢停留,骑着马儿飞奔向西。
“多争取一点时间,多拉来一点防军,他们就多一点希望。”林渊心里想着。
不料迎面来了一群憎恶,一扑而上,个个张牙舞爪,血盆大口,有的拿着屠刀,有的拿着镰刀,胡乱舞动,打算乱拳打死老师傅。
林渊心中不惊,他见憎恶身高体胖,虽然模样凶恶,但是作战毫无秩序,在阵型上正好落入下风。
“你说他能活着出来吗?”屠夫帕吉赶到了战场,看着一大群战士围住林渊,问道。
“杀出来也是死路一条。”一个全身是火的骷髅从空气中显现,冷冷的道。
林渊纵马强突,马儿脚踢左边憎恶,长剑一砍斩落右边憎恶的半边脑袋,随即调转马头,往西奔去。
本来围在西边的食尸鬼们见到林渊挥舞着长剑冲来了过来,立马散去,让开一条路出来,有些慢了一点的,被林渊一刀两断。
“你还挺厉害的嘛。”帕吉突然出现在突破口,拦住了林渊的去路。林渊虽然以前听父亲说过亡灵军团有个巨大的憎恶首领屠夫帕吉,却未曾想其相貌如此可怕,其威风如此惊人。
骤然间胯下马儿被吓翻倒地,林渊被摔到了地上,红马儿一个起身,便逃了出去,留下林渊一个人。
帕吉大笑数声,“胆小鬼!竟敢自己一个人来突围!瞧到爹爹的模样就吓成这样!”
林渊生平最敬重的便是父亲,听到他如此说,怒火中烧,想自己反正是已死之人,拼死你一个,算一个!
林渊在背后拿出盾牌,左手举盾在前,右手拖剑在后,眼角瞟见这群本来不敢进攻的食尸鬼竟然慢慢靠近。没有了红马儿的速度,只能硬拼了!
林渊怒吼,吓倒几个食尸鬼,挥剑厮杀起来。越来越多的邪恶战士闻着鲜血往林渊靠近。
林渊被群起进攻的恶鬼们划伤了几道伤口,他毫无感觉,反倒是越杀越勇,身体丝毫不敢放松,左挡右遮,前冲后砍,包围圈内,数百个食尸鬼和憎恶的尸体。
林渊一个大喝,声音如龙吟一般,一剑将一只憎恶斩成两半,围在周围的鬼群被吓得不敢靠近,竟然在慢慢后退。
帕吉屠夫暴怒,一把推开数十只食尸鬼,赫然站在林渊面前,近三米的身高几乎是林渊的两倍。林渊杀得兴起,向帕吉急冲过去,一剑拦腰斩去,“哐!”的一声,震耳欲聋,火花四溅。
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击,竟然被帕吉轻轻松松地挡了下来。
林渊抬头一看,帕吉咧着血盆大口,一条肥大的舌头四处乱摆,一身的恶臭。憎恶之王屠夫帕吉果然名不虚传。
屠夫那把屠刀,虽然不快,但是每次砍来的角度,十分刁钻,来的力量,十分凶猛,林渊只好用盾牌扛住,却只能节节后退。面对对手的力量,自己如果再这样抗下去,很可能会被打得内伤。
“手已经扛不住了吗?”林渊想到,左手举着盾牌,已经渐渐颤抖了。
一时失神,帕吉抓住机会,一刀将盾牌掀开,露出那个英勇的战士来。
“哈哈,是时候该了结了!”帕吉本来就咧开的大嘴在笑容下更加巨大了,一把夺魂钩从左手甩出,直奔林渊的心脏。
林渊心中恐惧,知道不妙,不管如何便一个侧身,夺命铁钩子从肩膀划过,肩甲立刻破碎,鲜血涌了出来。
“鲜美的肉啊!”帕吉的口咧得更大了。
林渊反手一剑,捅向帕吉,被帕吉挡住,又砍了几剑,根本破不了他的刀法,而且左肩的伤十分剧痛,盾牌只是借着身体挡住了帕吉的反攻。
似乎帕吉有意逗这个对手,好几招能致林渊于死地,却放弃了,转而攻向他处,好像在消耗林渊的体力。
难道他想活捉我,再把我活活吃掉吗?想到此处林渊心中既怒又怕,便决定以性命相拼,就算死也要痛痛快快地死。
随即大吼一声,长剑反攻,直指帕吉下盘,几个虚刺,打得帕吉连连退后,再接着一个扫地腿把帕吉绊倒在地。
肥胖的帕吉如弹球一样砸在地上,让林渊意想不到的是,帕吉竟然又如弹球一样,弹了起来,而且站到了林渊面前。
如此笨重的身躯,竟然可以做出如此灵活的动作!
帕吉哈哈大笑,话不多讲,借着弹起来的势力,再次出钩。面对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迅猛的铁钩,林渊一咬牙,“豁出去了!”
一个飞冲,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盾牌之上,龙盾直接撞到帕吉肚子上。随着帕吉的一声惨叫,他被撞飞出去,摔在了地上,而且像跳跳球一样,弹出十米开外。
林渊本来是想拼死一搏,跟屠夫同归于尽的,想不到帕吉出钩一瞬间,全身力量集中在手上,下盘正好不稳,而且这一个盾牌冲击是父亲亲自教授神龙摆尾中的第一式,便是以性命相拼,意在让所学之人懂得战场每时每刻都是生死较量的道理,没想到林渊临危一用,威力巨大,又恰到好处,这样一来,屠夫自然扛不住,直飞出去。
林渊背上盾牌,向西狂奔而去,心中想着,再往西一点,离这群魔鬼远一点,兄弟们的生命也多一点保障。跑!跑!快跑!
林渊跑不到几百米,一个红影飞冲到林渊身边。林渊心中一阵暖流流过,抓住缰绳,飞身上马。
原来是红马儿跑了回来。“叫你临阵脱逃!”林渊狠狠地砸了下红马儿的头。
一人一马直奔出去,突然凭空一堆火从旁边凭空爆发出来,竟然是一个骷髅弓箭手。林渊眼疾手快,右手抓过盾牌,借着红马儿的冲劲一个盾击打过去。
那堆火焰也惊了一下,闪避不过去,被硬生生砸到脸上,一声怪叫。
那个弓箭手头昏脑涨,但手中功夫还在,听声辩位,又抱着几分运气,连射几十火箭,再一睁开眼,已经看不见一人一马了,留下满地的火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