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一次经过湛止的卧室窗外,我看见她正坐在那张破旧的藤椅上,像个上了年纪腰腿不好的老人一样窝在上面,手里捧着一本颇有厚度的书,我看不清楚书的名字——为了防止蚊虫,她的窗户表面钉上了一张纱网,上面已经积满了陈旧的灰尘,大概是擦不掉了,原本绿色的纱网已经看不见颜色。但是阳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打在她的房间,有些晃眼。隔在纱网后的她看不清表情,但我还是走近了点。
“湛止,”我轻轻地唤她,“一个人在看书吗?”
真是愚蠢的问题,我突然有些懊恼。
她抬起头,看是我,于是微微笑了一下,“嗯,他们都出去了。”
她总是不叫她的父母叫爸爸妈妈,或是爸妈,只是用最简单的代词带过,他们。
“有时间一起出去玩玩吧,最近很多商店都在打折。”我这样说。
“嗯好啊。”她轻声应者。
“……嗯好啊,那我先走了。”我努力将声音变得愉悦些,就像真的已经约好了要出去玩一样,然后对她挥挥手,甚至没等到她也对我挥挥手,或是说声再见,就跑开了。
一定是急着去给阮叔叔送玉米才跑这么急的,我这样想。
很多次我都这么对她说过,湛止我们有时间一起去玩吧,她每次都是这样微笑着说好,但是我们一次也没有去过,或者说我从没有看到她以玩,或者以闲逛的目的去哪里。我只知道每次这么说不过是因为我妈老是教我要主动交朋友,前段时间我稍微有些安静,我妈就急的天天都在嚷嚷,说我除了几个较为亲近的朋友外,都不特别积极地去与别人交往。那不过是青春期的正常反应啊。但是每次想起湛止,我都还是会觉得即便我自闭两个月,我的朋友,真是他妈的多。
我用力敲阮叔叔的门,突然意识道自己还在刚刚莫名跑开的激动中,正巧门被打开,我一脸错愕的表情突然忘记了怎么收住。更让我尴尬的是,阮蓝就是那个开门的人。
“呃,嘿!你爸爸不在吗?我给你们送玉米,喏,”我一咕噜的将身上好几个玉米全部推到阮蓝身上,他穿的一身白色衬衣,领口往下的几颗纽扣都自然散开,玉米有些发黄的叶子扫着他的锁骨。他楞了一下又赶紧将快要掉下来的玉米抱好。
“哇哦,这么热情,谢谢啦,帮我给叔叔阿姨也说声谢谢,我爸还没下班,等我爸回来我会跟他说是你这个小妞送过来的,叫他好好吃掉哈哈。”他明亮的眸子望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见他的牛仔裤被挽在膝盖处,我抬头看他又看到一额头细细密密的汗珠,亮晶晶的。应该是正在洗衣服,这个勤劳的良家妇男。这么一想突然又觉得十分窘迫。
“呐,呃,没什么,其实是我外公嗯,他来看我们啦,就带了好多,自己家种的哦,绿色环保,可健康了。”我做出骄傲的表情望着他,然后突然觉得自己又不是玉米推销员,这些话的意义在哪里呢?是说你以前吃的其实都是激素做出来的?今天怎么突然不会讲话了,我真真是郁闷了。
“我知道,谢谢你啦纪舒环保小卫士。”他似乎想伸出手摸摸我的头,像一直以来那样,但是现在手上一下子多出了一堆玉米他便只是对我裂开嘴笑着。我觉得我的脸一定快要烧起来了,于是对他说外公还在家里要赶紧回去了,转身就跑了起来,听到后面他笑着喊道慢点,别摔了,我回头刚刚好看见他回屋关门。
糟糕。忘记感谢了,我知道自己能上一中都是阮叔叔帮的忙,刚才在家的时候已经被爸妈念叨了很多次要怎么说,要有诚意,知不知道阮叔叔帮了咱们家多大的忙之类的。望了望阮蓝家,想起刚才心里又不好意思再去敲门,阮叔叔在还好,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单独看见阮蓝,只要没什么可以扯的就总是觉得很,很怎么呢,反正就是很那什么。这下回去又要挨批了。我一路纠结扯落了院子里刚重新搭好的葡萄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