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哥的办公室，还是一股烟臭味。和以前我和林白哲成绩有进步进来听表扬没有一丝区别。离开林白哲之后，才发现，改变的只是我和他而已，其他的人或是事都没有改变哪怕一丁点儿都没有。巨大落地窗，还是巨大落地窗，操场上的人还是看得一清二楚。王彪随意招呼看着落地窗发呆的我坐下后，真的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一盒铁观音茶把茶叶丢进一次性杯子里。走到靠门的饮水机前烧水，顺便把门也关了：“据说，你和林白哲那小子分手了？”
“这种消息怎么连您老都知道了啊……”虽然那时候他很反对学生公然在校内谈恋爱，但是林白哲确实也有好好把我改造一番，我不犯事，对彪哥来说也就少了个事。说不定他还挺感谢林白哲的，只对我们说了句：要低调点。就一直对我们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怎么管过。
王彪靠在饮水机上，饮水机“咕噜噜——”的响着，他眼一眯，眼皮皱纹层层叠叠似乎只能看到一条线，随后他嘴咧开轻笑道：“雷汐你太低估我了？我可是教导主任。”
我只能陪着笑了起来：“呵呵，过去的事情就不说了。您喊我来，应该不是为了这种事情吧？”
他摆摆手相当于肯定，接好烧开的水后关掉开关，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自己喝了一口，很享受的看着我：“咱们慢慢来数落怎样？上周校门口那场群架你在的对吗？自那之后你有几天没上课了？昨天是不是在食堂打了人？今天是不是在走廊上嬉笑打闹呢？还带着女士烟进教学楼？当校规不复存在是吗？”
看着他手里的铁观音，果然那不是给我喝的，抬头看向他的炯炯有神的双眼，这彪哥什么时候训练出来了机关枪连环炮嘴：“这次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以后绝对会按时来读书。争取不给您犯事！”
“不，说过这次不和你讨价还价。”他又喝了一口，撩起二郎腿。西服皱起印子来，略短的裤子露出他的小腿杆子，黑色袜子在我看来格外刺眼：“还是要来点处分。来点体罚。”
“体罚……犯法。”想起上次犯事的那个兄弟，被体罚背着桶子上下蹲100个，俯卧撑50个，再拿着桶子去拖地那残酷样，都叫人不忍心看下去。
王彪把剩下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把杯子一拧，塑料杯子顿时被弄得和张废纸一样：“犯法吗？这是惩罚，你招来警察的时候有没想过学校荣誉？你打架怎么没想到要拘留？”
“哐哐——”敲门的声音如约而至，王彪丢掉一次性杯子，站起来开门。1米8的身高，干净锋利的栗色囚头稍稍朝左偏，闪闪的耳钉。短袖式样的荷叶色的校服被修改成无袖的式样，肱二头肌的线条非常明显，手随意插在口袋里悠闲的摸样。他身后的树叶衬托得他更加精神帅气。是林白哲……林白哲他点头朝王彪示意一下，再看向我。还是那么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高高在上的挂在我面前。
“总算给我来了啊？你给我坐雷汐边上。都这么大的人了。”王彪严厉的呵斥着林白哲：“校门口打架很爽是么？你可是我们实验班的。将来冲重本的人！”
林白哲犹豫一下，还是坐在我这边的沙发上，只是离我保持一段距离。他还是以前一样修长的腿随意摆放，两手肘搭在腿上，手交叉撑着像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头耷拉着沉默不语。我侧头，发现他的额头上还一道浅浅的疤痕，也许是我上次用酒瓶打的伤口。
王彪见林白哲没反应，站起来用力打他的头：“说话！”
“说什么？”林白哲抬头和王彪四目相对，声音沉稳有力，穿透了空气一般。
林白哲在犯倔。只好尴尬的笑起来拉过王彪：“彪哥啊，嘿嘿，我们知道错啦，再也不会再闹事了，真的。什么惩罚我们都愿意接受。”
“你刚才还说体罚犯法。这林白哲一来，转变也太大了吧？”王彪狐疑的看着我。
无奈的点头：“现在想开了。只要不退学都好……”
林白哲一怔，转头看向我。惊讶的微张着嘴，估计是没想到从我嘴里能听到“不退学都好”，那可谓天方夜谭：“你到爽快。”他说着目光又移到别处。
王彪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仿佛在思考：“既然你这么直爽，那么我也直爽一点。先回寝室反省一周，跑操场，打扫卫生，学校点名批评，这些处分记录档案袋。”
“我……我能去上课嘛？别让我去寝室反省好么？”
“校规怎么写，我就怎么做。你又不是什么爱学习的人。”
急道“但是——我真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上课的。您不明白我的感受。”
“我的感受你才是感受不了才对。”王彪一锤定音一般不再理我，转身准备对林白哲处罚。
“她都这么久没去上课了。你还不许她上？”林白哲也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彪，为什么这种时候他还会帮着我说话？为什么他还能为我的事不顾及自己的事？现在这种情况下顶撞他，无非是又加一个顶撞师长的处分。……我看着他的面庞，那道浅浅的伤口又不免让我心疼，他目光冰凌，语气不带丝毫感情：“你的感受我懂，无非是校长扣你奖金仅此而已吧？一个不听话的学生已经向你保证去上课，保证好好学习了，到时候考个重本下来，奖金可是会翻几倍的。如果你现在扼杀她的兴趣，到时候提不起来了你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这么聪明，这点算盘不会打么？”
王彪没想到林白哲会这么不客气的和他说话，勃然大怒下说话都带着点乡音，他指着我手不停的抖着，看着林白哲：“你咋么和咱说话喋？你有当咱是你师长么？她？就凭她？那个雷汐能考个啥么重本？考个大学咱就谢谢她十八辈祖宗咯！”
手握拳头，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样说话的教导主任，我雷汐是成绩差了点，平时也闯了点祸。但是智商是没问题的，决心是没问题的，毅力也是没问题的“如果我考到了怎么办？”
“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跪下来都可以！”显然彪哥已经完全怒了，什么话都不禁过大脑思考脱口而出。
林白哲满意点头，他的嘴角上翘痞痞地笑：“这意思就是，收回她一周不许上课的指令了？”
王彪已经气不打一处来，又拿林白哲没办法，总不能在办公室里面动粗，就算要动粗，自己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哪对付得起一个青年男人和一个比青年男人还男人的暴力女人。他瘫坐在沙发上朝我俩摆摆手：“就这样。反正现在他们还在上课还没下课，你们两个先去操场上跑个20圈再说，别耍小聪明，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林白哲走在前面，我跟着他后面，他的衣角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下意识我伸出手一把抓住。他停了下来，白色瓷砖映照着他健康的身形，如此迷人。离前面的教室窗户还有些距离，安心地说：“谢谢你，阿哲。”
他没有回过头，只是背对着我站着，笔直的陈述句似乎是敷衍：“不用。只在还人情，我刚到办公室的时候发倔，你不是也帮了我。”
那个根本不算帮好么……我们陷入久久的沉默。我紧紧拽着他的衣角，风吹着树叶的响声，蝉的鸣叫，原来在夏天可以听得如此清晰。他突然朝前走，脚步声打破沉默，他的衣角，在我手上缓缓朝下滑。我的林白哲又要离开我了？
我的脑子“嗡——”的作响。用力抓住他最后一点衣角。为什么还是不想，就这样看着他从我的身边离去。他明明表态，要我从他生活中滚出去。他明明了解，我对他的感情依旧不变。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给我期待和帮助……这样明明只会让我更加喜欢他……为什么，为什么还有机会被他温柔对待？泪腺似乎开始骚动起来，他真的喜欢过我的，那天他是撒谎，绝对是撒谎！眼泪已经没出息地在眼睛里打着转：“阿哲！”我放开拽着他衣角的手，扑到他身上从后面抱住他。头抵着他的背，泪水混合着鼻涕不争气的在他的衣服上蔓延。
他似乎感到背后的沁凉，任由我抱着，没有推开我：“阿哲，对不起。之前在食堂我不该打你。”
“不怪你。”
“阿哲，对不起。我一直在给你添麻烦……只要一下就好了……一下……”
“不介意。”
我吸吸鼻子，和莫源在一起，我只会笑，看似无忧无虑，安抚自己的心。为什么和阿哲一起，心是会痛的，是会流泪的，也会被激怒，学会了嫉妒，就算自己再怎么折腾，但是还是希望对方是笑脸……哪怕他笑得很难看……
林白哲听不到哽咽声了，默不作声朝前走，我的手顺着他的动作轻轻松开他。阳光下他的背影，结实可靠，好不容易最后的那丝温柔，应该也已经用光了。他的背影合着阳光越来越远……我回过神，看向旁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教室窗子的位置。
里面的学生基本已经趴着睡着了，老师也在讲台上，应该没有人注意……就在我舒了一口气的瞬间。我发现汉学长不偏不倚正看向这边，目光带着担忧还有一种我不理解的情绪。他似乎也注意到我看着他，用手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我从口袋里翻出手机，一条新短信：晚上我们兄弟三也聚一下吧？你先去忙你的，下课再说。我合上手机做了个‘OK‘的手势。朝林白哲的方向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