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沿江北上,这一出了同舟上路才两三日,就出了南定州边界,进入建州地界。这一日下起阵雨,行程至少还得小半月,秦炳也不急于赶路,命马队在前面有村庄的地方暂停休息。
黑夜已经降临,雨还在下,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个村庄。
这是一个叫河西村的小村子,地处平原和山区交界的位置,附近比较偏僻,鲜有人烟。马队刚一进村,舒福身边几骑乾门捕快立刻纵马四散开来,不一会就失去了踪影。秦炳却是示意舒福和拉着那位公公的马车停在原地。
舒福不知道这是什么用意,但既然目前跟人家混,就稍安勿躁静静按照人家意思来好了。所以也并不发问,只静静观察四周情况。眼前这个小村庄显得非常静谧,由于已走了几日路程进入内陆地域,所以这的村庄慢慢和同舟县周围舒福见过的村庄不同,同舟临海,周围多是些渔村之类,结构简单,多是草房,渔船帆船鳞次栉比。这个村庄则不然,房屋多为土制泥制,并零星的有些类似城镇里面的砖瓦结构,周围都是农田,村里传出零星灯火。雨,越下越大。
没过一会,几位黑衣骑士回来了,在马上报到:
“报秦统领,村民基本由内陆农夫村姑构成,无异常人士。”
“报秦统领,村里有一客栈,一酒肆,无药铺。均已查验,背景清白可以过夜”
“报秦统领,村外三里已安排双人岗哨彻夜巡查警戒。”
秦炳听完点头,然后对舒福解释道:“舒捕头,这是咱乾门规矩,出门在外尤其是这种地域偏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定要先行探路踩点,保证栖息地的绝对安全。不然我等专司朝廷机密事物的人却被人阴了去,岂不丢了祖宗颜面,呵呵,好,既然地方清白,我等即刻去村里客栈落脚。”
舒福说:“正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心里却想这乾门着实厉害,这么一个小村庄还如此小心防备警戒。并且舒福还注意到一件事情,刚出去的人不止两个没有回来,那另外没回来的人干嘛去了呢?
也不好发问,这些人一直都是蒙着面,神神秘秘的,虽然一直同行但舒福这一路除了秦炳是一个都没见过面。他都感觉有些见怪不怪了。这次也一样,众人依次进入客栈。舒福走在后面,快进门时他扭头看了一眼天空,只觉这低得触手可及,倾盆大雨随着风吹从天层叠而下,平日里他其实挺喜欢雨天的,但不知为什么,这次的雨令他心情极为压抑,沉闷,仿佛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可是自己明明是在有这么多同行乾门高手陪同的情况下,并且是入京就任,自己应该高兴才对啊。
正想到这,猛然出现一道闪电撕裂天际,划破夜空照亮了地面一秒,光伴着随之落地的滚滚惊雷映在秦炳以及随行的众人脸上,舒福竟突然嗅出一丝危险的气味。
进去以后,有个身着短衫,肩上搭着毛巾,袖子挽至小臂以上,店小二打扮的人迎了上来,但他只是表情僵硬的问他们要开几间房,全无舒福平日所见过的店小二们那股活淘热情的劲头。并且柜台后头那个长衫打扮老板样子的人只是低头拨弄着算盘,根本一眼都不向舒福他们这里看,这种种不自然的表现让舒福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我国早期拍摄的一些劣质武侠片里面的场景一样,有强烈的不真实感。当下提起十二分精神观察着一切。
开了几间上房,众人各自进屋休息,虽说是上房,但在舒福看来依然很简陋。房间地面上有灰尘,桌子也是很久没擦过的样子,桌上茶壶里居然还有半壶茶,早已发黑不知什么时候剩下的,很明显上次住过人之后并没有打扫过。按照常理,一般客栈这种店面就算人手不够全部打扫也不会就这样开给下位客人,一定会挑打扫过的房间开,除非是客满。但这客栈是个双层独院,房间少说二三十间,并且瞧今晚这个情形也就自己这一行十余人入住。
难道是穷乡僻壤就算是客栈也根本从不打扫房间么?想不明白这其中道理,舒福也就不想了,用手摸摸床铺,索幸床铺倒是比较干净,一仰身和衣躺下,看着空无一物还有些掉灰的房顶,不由得又想起同舟县里那个温暖舒适的家,姐姐为自己每日清扫一新的房间。还会在睡前例行熬些美味的粥汤喝。
正想得出神,困意已经袭来,就听到一阵“嘭嘭嘭”生硬的敲门声。舒福迷迷糊糊中问道“谁呀?”
“客人要热水吗?”原来是那个小二。
“不要不要。”舒福不耐烦的道,想起那个面瘫小二就心烦,害得自己疑神疑鬼。索性也不要什么热水,只想随意地睡一晚,明早早些赶路离开这诡异的地方。等到大城镇再收拾自己。
“哦,小的告退。”小二说。
过了有几分钟,睡意袭来,忽然又是一道闪电伴着炸雷,把舒福震得一个激灵,闪电之时,舒福迷糊间往门上看了一眼,只见镂空木制纸糊的门口在闪电电光映照下居然明显的照出一个如铁般纹丝不动的人影!
这一下把舒福吓出一身冷汗。立即睡意全无,全身的毛孔感觉都紧张起来,阵阵凉意袭来,舒福最大的依仗--他的大脑,又立刻高速运转起来:得快速分析出这是什么情况,首先,肯定不是闹鬼,虽然幽冥之事不能说不信就不存在,但舒福行得正坐得端,俗话说: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么。他就不信有哪路鬼怪会单单找上自己;那这个黑影是?对了,刚才就没听到那个送水‘店小二‘的脚步声,不错,此人应该正是刚刚送水那个‘店小二’,他压根就没走。
那他在干什么,结论显而易见:先用送水试探自己是否睡着,然后还无声无息站在门口装作走了,鬼都知道他要对自己不利,这是个传说中的杀人黑店!
既然这样,不如就做个实验,舒福想。他悄悄拿起床边捕头刀,将被褥卷起,像一个人侧躺的样子一般放在床铺上,再披上自己的外衣,自己本尊则钻进床底下,运气内力游走几圈热身,感觉内息进入最佳状态,喷薄欲出,随时都可出手的时候,便在床底假装打起鼾来。果然,门传来‘吱呀’一声响,那店小二推开门走了进来,慢慢走到舒福床边,低下头脸都快贴到床上一般仔细看了一眼,见确实是舒福和衣侧躺一般。从怀中掏出一把即使在漆黑的夜里都发出幽幽绿光的涂毒匕首,狠命往‘舒福’头上一刺,这一切舒福在床底边缘向上看的真真切切,也不犹豫果断暴起后天极致境界的真气灌入双臂,从下往上一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出,像豆腐一样砍透床板没入‘店小二’肉体,那‘店小二’登时倒地身亡。
舒福也来不及披衣赤裸着上身提刀一脚踢开大门就去秦炳和公公还有自己那些同伴的房间查看,怕遭这黑店毒手被害。
但居然空无一人,难道迟了?他们都遇害了?不可能吧都是乾门高手,天子捕快,怎么也得发出点响动,居然全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小黑店阴沟翻船了?
正在这时前门处响起纷乱脚步声和马嘶的声音,舒福急忙跑去,见果然是秦炳和公公还有那些乾门捕快这些同伴。
舒福激动道:“秦统领,原来你们已经发现这是家黑店了,幸好大家都没着道!。”
太过激动以至于平日里无比细心机警的舒福忽略了秦炳见到自己的那副错愕表情,仿佛意思是舒福不应该还能出现在这一样。
但秦炳及时收回那个表情裂开嘴一笑说:“舒捕头不是也一样慧眼如炬,一下看穿此等把戏,怎样,想必已经将那心怀不轨的店小二惩处了结了吧。啊呀,那是何人?”最后他突然指着漆黑的店内说道。
舒福下意识转头看店内,但大脑却反映了过来;不对,这秦炳怎么知道那个店小二心怀不轨想害自己。还来不及回头发问,就觉得胸口一疼,低头,秦炳已经用佩刀插进自己胸口要害心脏部位。
舒福立即觉得眼前发黑,站立不住,像一颗石头一样噗通栽倒在地,仰头断断续续问了一句:“原来是你,你们,你们……为什么?我不明白?”
秦炳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天子口谕,原太尉之子舒致远,杀无赦。”之后带人扭头就走。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从村里的灯光可以看出这静谧的小村庄已经被浓浓的雾气笼罩,舒福也不看他们离去的背影,只是看着靠近山的一边一户人家门前灯笼照出的一方山水渐渐模糊,直到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