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近午,杨天萧三人带上行囊,锁上店门,离开南平村,踏上北上的路。
店门是面南而开,杨天萧三人北上之路,与昨日被司雷所追的方向相反。杨天萧自小就在此居住,对周围环境十分熟悉。他们担心司雷等人会在大路上走,一不小心遇上便不好对付,于是他们选择了一条树林中的小路,这条路并不多人走,而且树荫浓密,是阻隔八月中旬炎炎烈日的天然屏障。这条小路蜿蜒曲折,通过奇秀山的山腰,离开村庄。
杨天萧三人一开始尚能遇上一些本村的村民,偶有樵夫或猎人,村民们见到杨天萧带着天仙般的白衣女子走过,都故意调侃两句,弄得杨天萧十分不好意思,连韩凌仙也下意识后退了一些距离。而渐渐地,杨天萧三人感觉上了很长的坡,大概靠近山腰,也没再见到什么村民经过。杨天萧感觉放松多了,便放慢脚步,等韩凌仙和木青灵子上来便说起话来。
“这些村民都看着我长大,他们说话也就那样随随便便的,凌仙不要介意。”杨天萧觉得这让韩凌仙甚是尴尬,便言道。
“凌仙没事,大家都很淳朴,没有恶意。”韩凌仙微笑道。
就在两个人都微笑起来时,突然前方拐弯处有一声呼喊声。杨天萧三人惊讶地相互望了望,然后决定上去看看情况。
杨天萧三人躲在转角的岩石后面,首先伸出头去窥探,却见是四个拿着大刀的彪形大汉,围着一个弱不禁风的白面书生。
其中一个赤裸上身,右臂和背部刺有老虎纹身的大汉向前踏了一步,看来是这伙人的领头。
“我们奇秀山义团讲的就是道义,只要乖乖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便放你一马。”领头大声地说道。
“这位大哥……不对,是英雄……”白面书生吓得双手颤抖,继续道,“你们奇秀山义团侠义肝肠,最讲道义,就放过小生一马吧!小生也只是出外游学,恰被此地灵山秀水吸引,才不经意路过宝地。小生身上实在没有值钱的东西,您英雄豪杰就放过我吧!”
“没钱?没钱就拿你的小命来!”领头加重口气,又踏上了一步,似乎一口就要吞掉眼前的书生。
“喂!你真的是奇秀山义团的人吗?但我从小就听说奇秀山义团有四不劫——不劫妇孺、不劫老人、不劫病残、不劫儒生。眼前这位小哥戴着儒巾,明显就是儒生,你怎么能违反你们义团的规定呢?”杨天萧见到是拦路抢劫,一时忍不住便挺身而出。其实要不是韩凌仙和木青灵子在身边,杨天萧独自一人也不敢赶这趟混水。
强盗和白面书生见突然出现了三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是女子,都是一惊。白面书生是惊喜,而强盗吃惊之后,却不禁大笑起来。
“臭小子,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敢来赶奇秀山义团的事儿?我见你对我们义团也有久仰之意,今天就放过你。赶紧给老爷下山去,别来捣乱。不过,身后的小妞就得给我留下来,当作打断我们义团办事儿的赔罪!”领头的理直气壮地说完,和身后的同伙哈哈大笑起来。
杨天萧听了十分愤怒,韩凌仙与木青灵子也不禁心中有气。
“大侠,不要丢下小生不管啊!小生家里尚有双亲侍奉,我不能卒命于此啊!”白面书生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拼命想要抓住。
义团的人笑声渐渐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望着韩凌仙。突然,四个大汉的手脚和脖子都被从地上长出来的藤蔓缚住,动弹不得,却是木青灵子施法惩罚。
四个大汉欣喜的表情瞬间消失,代之却是满脸的惊恐。白面书生见遇到活神仙,兴高采烈地就往杨天萧那边跑去。
“女女……女侠饶命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女侠,罪该万死……不对……女侠饶命啊!我家中上有八十的老母亲,下有四岁的儿子,我也是要养活他们才在此行劫。”领头的见眼前的木青灵子居然会用法术,慌张地讨饶。说着和身后的同伙一同哭喊“饶命”。
这一来却让杨天萧等人哭笑不得了,既下不了重手,却也没想就此放过他们。
“放过他们吗?”韩凌仙向杨天萧问了一句。
“放了他们?怎么可以呢?他们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啊!”白面书生听了紧张地喊道。
“臭书生!大侠说话,哪里轮到你插嘴?”领头的大声威胁白面书生,又变回可怜的样子。
“你看你看,都被降服了,还这么凶悍,放走了岂不是又要害人?”白面书生这么说,又仔细打量着杨天萧三人,下意识往木青灵子身后靠去。
“先让我问几个问题吧!”杨天萧说着就往前走了一步,望着领头的强盗。
“大侠有话即说,小的一定会好生回答的。”领头的见有一线生机,便激动地说道。
“我问你的问题要如实招来。你们是不是奇秀山义团的人?”杨天萧严肃地问道。
“大大……大侠,我们……我们是过来此地准备要加入奇秀山义团的。”领头的结巴着说。
“你们要加入奇秀山义团,那么说你们还不是奇秀山义团的人?那你们为什么假冒奇秀山义团的名义,却做违背义团规矩的事?就不怕我把你们送到义团处置吗?”杨天萧继续追问道。
“对对对,居然还敢冒充义团。”白面书生附和道。
领头的狠狠地瞥了白面书生一眼,白面书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又往木青灵子身后缩了一下。
“不瞒大侠,小人和几个兄弟过来要加入义团,也只是家中困难,想维持一下生计,或者有机会还能跟义团干一番事来。但是我们走到义团的领地,在门外通报了半天都没有人出来知会,我们自然也就换个时间再来。可是一连几天,都不见有一个人出来知会,甚至连一个义团的人都见不到,我们实在好奇,便壮壮胆子轻轻推开了门……”
“你们居然还擅自开门?”白面书生突然打断领头的话。
领头的停了一下,也没再怒视书生,而是满脸疑惑,继续道,“我们是在没办法,再没人知会我们兄弟四人和家中亲人都要饿死了,所以就大着胆子进去。这一进去就奇了怪,也没有人看守寨门,一路走进去直到聚义堂,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我们走遍整个山寨,却是一个人都找不到,而粮食器具却是十分充足,不知道为什么百来人的义团就这样弃寨全走了。”
说到这里,杨天萧等人面面相觑,却也都是一头雾水。
见杨天萧等人惊疑的表情,领头的心倒有点得意,继续道,“小人几个见山寨没人,粮食也很多,再不食用也都全要霉烂了,所以一时贪心,就在山寨落脚了……”
“你们居然还敢在别人的山寨落脚?”白面书生又是一声惊呼。
“……我们也只敢在山寨大栅门的附近居住,以防哪天山寨的人回来了,我们好溜出去。”领头的说着也觉得有点尴尬。
“义团的人都离开了奇秀山?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这么大一批人,应该很显眼才对……”杨天萧疑惑不解。
“大侠,小人一句谎话都没有。还求大侠饶命啊!小的以后不敢了……”领头的一声告饶,后面几个大汉也一起讨饶。
“只怕这事有蹊跷……”韩凌仙对杨天萧说道。
“会不会是山上出了什么问题?”木青灵子道。
“我一直住在山脚的村落里,却也没感觉到奇秀山出了什么异常……”杨天萧也疑惑不解。
“对了!说起这山,小人倒是遇上了一些怪事。”被缚住的其中一个大汉突然喊了一句,大家都转而望着大汉,迫切想要知道是什么怪事。
那名大汉脸色有点发青,说道:“小人从小就有梦游症,但是这个梦游症却十分奇怪,每次小人梦游走到一个地方,就会在那个地方醒过来,而且只要是同一个地方睡觉的,每次都是同样的地方醒来。小人跟着大哥在山寨中定居了一段时间,却每晚都在山寨外的一个古庙醒来……”
“古庙?”大家不约而同地说了一句。
“是。这个古庙在山寨的北面树林中,位置高过山腰。”大汉说着,杨天萧等人不约而同向奇秀山的高远处望去。
“小人每次都在古庙的一个侧窗醒来,每一次醒来都觉得周围凉飕飕的,甚是阴森。说出来也不怕大家笑,一开始的几天小人都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回去,可是后来逐渐也没那么大反应了,却忍不住观察古庙的情况。”听到这里,大家莫名地紧张起来。
“第一次从侧窗偷偷往里看,首先是看到黑暗中有一尊神像,后来白天去看才知道是一尊土塑的菩萨像。那一次看到古庙中本来是黑漆漆一片,觉得有点吓人,就准备往回跑。就在小人准备玩下身子往回跑的时候,突然有一点亮光从神像的后面出现了。”
听到这里,大家不禁吃了一惊,心也开始绷紧了,十分迫切想要知道后事如何。
只见那个大汉自己哆嗦了一下,像是回到了那天晚上一样,继续补充道:“当时看到那点亮光突然出现,从神像后飘出来,双脚登时软了,心里拼命喊‘快跑’,双脚却软软的完全不听使唤。
“只见那点亮光飘到古庙内堂,停在一个桌子旁边,便不动了,像是在干点什么。我见此状赶紧就跑,头也不回地跑回山寨。之后每天晚上踹踹地实在忍不下来便会睡着,醒来都发现在古庙旁边。所以现在小人都想在白天多睡一下,尽量晚上不入梦里。”几个大汉听着都十分惊讶,似乎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兄弟平常老是白天睡觉,还以为他懒于干事。
听了大汉这些话,杨天萧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天萧大哥,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情况?”韩凌仙觉得奇怪,建议道。
“好。我们天黑了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杨天萧同意道。
“有各位大侠在就不怕了。如今时间尚早,不如先到山寨商量商量,或者趁着白天去古庙看个一二如何?”领头的大汉建议道。
“也好。那我们就看看那个人去巢空的山寨是怎么样的。”木青灵子高兴地回应道,说着双手结印,就把缚住四个大汉的藤蔓都松开了。
大汉松了一口气,这才自我介绍道:“小人是这伙人的老大,我叫黄大山。”
杨天萧等人听了均觉得名字很奇怪。
“我叫黄二山。”另外一个带着黄色头巾的大汉说道。
“我是黄三山。”一个拿着斧子的大汉说道。
“那你就叫黄四山咯?”白面书生稍得意地问道。
“错。我叫黄小山。我们是四亲兄弟。”有奇怪梦游症的大汉说道。白面书生自讨没趣,哂哂而笑。
“几位大侠请。”介绍完毕,黄大山便请杨天萧等人前往。
“别喊我大侠,这个真不敢当。我叫李……杨天萧。”杨天萧一时没习惯,而黄大山等人倒觉得是杨天萧不愿意示以真名,而行走江湖多有此事,他们一点都不在意。
“我叫韩凌仙。”韩凌仙微微点头道。
“我叫木青灵子,喊我灵子就可以了。”木青灵子微笑着介绍。
“杨大侠,韩女侠,灵姑娘,久仰大名,这边请这边请。”黄大山恭敬地请道。
听了这种称呼,杨天萧等人却是哭笑不得,但也没有再去理会。
“我叫……”躲在后面的白面书生似乎被忘记了,还没自我介绍,众人已经开始往前走去。白面书生见状,一时也不敢独自行走,便急急忙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