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几束阳光照在松软的被子上,这好闻的味道让我沉睡了一夜再加一整天。
进入大学不翘一节课的愿望被彻底打破。
翻身后床吱吱呀呀地叫唤,莫名多了种踏实的感觉。
“醒啦?”声音是从上铺传来的,难得大家都不在的时候黎诺在了一回。
“嗯,你没去上课?”
“我姐让我照顾你。”黎诺静静地说着。
“你姐?”思前想后半天,也不觉得她和暮暮依冉的关系好到了这地步。
“哦,一直忘了跟你说,论辈分,你和木城还都得叫我声小姨呢。”黎诺说着从床上探下了脑袋,没有戴眼睛的眼睛无焦距地迷离着,松散的头发来回晃荡,细看还真有些黎晓精致轮廓的味道。这副慵懒美好的样子实在难以让人联想到初见时拘束的黎诺,那个让人别扭的姑娘。
“真想不明白你跟李暮暮王依冉那两个疯子是怎么混到一起的,你妈妈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都找到我这儿了。她挺担心你的,有空给她回个电话。”
“哦。你是黎晓的妹妹?”
“堂妹,我爸和他爸特别处不来,年龄差距也大,一直没什么联系。”
“看不出其实你话也不少,你脖子不酸么?”打趣着对黎诺挥了挥手。黎诺弹簧般的把头甩了上去,留下一句“要叫小姨的。”
起身趴到窗口看着窗外一片大好的景色,甜甜蜜蜜你侬我侬的情侣,心中又升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偶尔吹过来的夹着青草香气的风却让我着实神清气爽了一把。
“小诺姨你喜欢蓝天么?”回头看见黎诺正静静地凝视着我,戴着她那副粉色的圆框眼镜。
“听说你和木城,那个,那什么······”黎诺吞吐着,五官纠结到了一起。
“你听说了?”我笑着从窗边离开,转身靠着床对面的衣柜,正迎上黎诺不知往哪里放的无措眼神。
“你俩虽说没血缘关系,但是,但是···也不能···啊。”
“小诺姨看来你情报有误啊,我和木城其实没什么关系。”胃里又来了针扎的感觉,疼得牵扯着心脏跟着突地一跳。
“听说木城这几天过得也不好,你看要不···?”
“要不去看他?小诺姨,我不知道以什么身份去看他,况且,我也不好。”桌边不知什么时候的水被我吞了大半杯下肚。“对了,我睡着的时候有人给我打电话么?”
“看看看,还是惦记他吧,手机都给你打没电了。那俩疯女人怕吵到你,就没叫你接电话,好像有个傅什么的来宿舍找过你。”
“我知道了,谢谢小诺姨。”
手机充电开机后满满的未接通话记录,木城的未接只有一个,剩下的都是同一个陌生号码,应该是傅哲霖的。
木城的名字在一堆数字里显得格外耀眼,手指来来回回犹疑着按不下删除,只是删除通话记录都要这么难么?木北,事已至此,你不该再抱有幻想了不是么?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所有思路,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的电话终于舍得接啊木北。”傅哲霖淡淡地说着。
“好点了么?好点了就出来吃饭,我在楼下。”一夜一天的沉睡并没能赶走腹中满满的饥饿感,就随口应了他,挂电话后开始穿衣洗漱。
“我说木北啊,你命也挺好的,没了木城,你后边紧跟着就又来一个啊。”黎诺裹着被子瞪着来回走动的我,冷不丁冒出一句。
“小诺姨,你留着话等暮暮依冉回来说吧。”黎诺听后静静地把脑袋缩进了被子。
洗漱后随便抓了两下头发,镜子里的自己黑眼圈重得可以当国宝,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还没有消退,眼球被红血丝密密麻麻的覆盖,还有点像僵尸片里僵尸那暴突的双眼。
下楼时的景象和那天见木城是并无异样,只是等的人不同,心也不同罢了。等我吃饭的再也不会是那个留着小胡子说话发颤的木城,再也不会是那个对我宠溺有加的木城。眼睛不争气地湿了,鼻子酸得像碰上了柠檬,无所适从。
“木北你今天真邋遢。”傅哲霖一脸的嘲讽,“不知道的人以为你刚失恋,看看眼睛都红成什么样了。”
“还没开始恋,怎么失。”揉着眼睛看清了下午的阳光,静好。没有什么因为我的心情而改变,太阳照常为地球上的子民洒下爱的光辉,天空照样湛蓝得令人神往,万物一派生机盎然。
“你喜欢木城。”傅哲霖语气很肯定,不容置疑,“我问过你室友了,可以啊,禁忌恋,嗯?”
“不知道就别瞎说!”讨厌从别人嘴里说出的禁忌,那种被推向道德的风口浪尖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认准一个方向大步向前走,不理解自己的人自然没必要再跟他多说一句话。手腕上突然而来的力道让我甚至有种木城就在身后的错觉,覆上来的温度让神经在一瞬间麻痹,不知所措。
“知道要去哪儿吃饭么,乱跑什么呢。”傅哲霖只留给了我侧脸和小声的嘀咕,之后就只有他的背影。
“你来看我是因为我很值得同情?”习惯了同情和被可怜,我实在难以想像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值得一个不熟悉的人来陪着我。
“突然觉得做你闺蜜应该挺好的。”看他的时候只能错愕,顺带连刚才的那种错觉也消失殆尽。
“别受宠若惊啊,我是看李暮暮那俩都颠颠儿地跟你旁边,你肯定有哪儿特别鹤立鸡群。”嬉皮笑脸的样子真让人很难生气。
“同学,不懂成语就不要乱用。”想笑但是干裂的嘴角扯得生疼。
“啧啧啧,同学,你看你这嘴干得跟黄土高原似的,回去擦擦唇膏再出来笑吧,难看死了。”他说着还摸了摸自己厚薄适中红润有光泽的双唇。单从外貌讲,这个艺术院的还真是没有什么挑头,皮肤白净细致,五官端正,眉目清秀,最好看的是一双天生就用来弹钢琴的手,骨节不突出,笔直而细长,却不女性化。只是张口就能让人喘不上一口气,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一路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就这么静静地走进了家看起来脏兮兮的小餐馆。我倒是没什么,对生活环境永远抱着能生存就好的态度,反观身边这人,总是一副“我有洁癖,生人勿近的样子”,竟然也能来这样的地方吃饭,哦不应该说用餐。
小屋里很拥挤,满满当当地摆了八张桌子,光线暗得看不清一米开外正忙活的老板娘,一股淡淡的油香味扑面而来,肚子应景地咕噜一声。傅哲霖从我身后冒了出来,拉开了我身旁的椅子说了声“坐吧”,就去找老板娘点菜了。
“别看这儿小,看起来脏兮兮的,味道特别不错,马上到饭点儿,等会儿你排队都吃不上。”他就这么自顾自地说着,可能就差说祖传秘方百年老店了。说着顺手提起了桌边的水壶,倒了两杯水摆好,“先喝口水,把你那黄土高原润润。”
“谢谢。”一直是他说得兴起,仿佛之前我不省人事甚至耍酒疯是别人做的,他一句未跟我提起,反倒让我觉得不好意思。“那个,昨天晚上谢谢你啊,谢谢你帮暮暮依冉照顾我,送我们回来。”莫名其妙冒出这样一个人,关系照顾自己,心里不是不开心的,可是不知道是木城在我心里的位置太重要,还是没有想过接触别的异性,总觉得和这样一个不熟悉的人走得过近会显得奇怪,甚至有些心虚。“还有,不用对我这么好的,我们不是很熟,你这样会让别人误会。”就算没头没脑不该说,我也把这句话加上了。谢谢他的好意,但看过依冉的眼神之后,对她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不能因为我还没恋就失恋了,享受被照顾的满足感,修补内心伤痛之余,断送了依冉的期许。
“你这么说就见外了木北同学,说了要当你闺蜜的嘛,你把我跟她俩看得一样不就好了,你这样是性别歧视啊,不能因为我是男的就拒我于千里之外啊,友谊怎么能关乎性别呢······”
“你今天话特别多啊,你本来性格就这样的?”实在不想听他再絮叨,不礼貌也得打断他了。
“这不是熟悉了,我本来就是活泼开朗积极向上的阳光好少年,快快快,上菜了,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拒绝不得,说不得,一顿饭又是相顾无言。气氛并不尴尬,出于生存的需要我闷头吃完了整顿饭,其间他问我很多次好吃吗,我也只是点头回答好吃,其实什么味道已经记不得了。这段时间厌食症好像彻底好了,除了心疼引起的胃疼还是胃疼引起的心疼,我差不多要忘记了我之前为什么会对食物反胃。或许真是种心理疾病,连酒精的强烈刺激都不能对我的胃有几分撼动了。
我的心理疾病在不知不觉中好了,它是自愈的。曾经对木城彻底的那种依靠竟可怕地分散到了这么多人的身上。我和木城,没有说清楚过几句话,或许我爱他的优秀,或许我爱被他宠爱的感觉,只是最大的可能我仍是不愿承认,好像承认了就会摔碎我玻璃般的自尊----我只是单纯地爱木城,这个人。
地球离了谁都不会停止转动,任何一段爱情的幻灭同样不会影响太阳的东升西落。那一天和傅哲霖并肩走回学校的时候,夕阳的光芒用余热紧紧地温暖着我,心里的温度一点点上升。就让我自私一回吧,我贪恋被人照顾的感觉,我贪恋这阳光静好,依冉,我会把他还给你的,对不起,容我贪婪。
我习惯了把你放在心里的每一个角落,让你自由自在地活动,可是,你撞疼我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