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振淮携蒋瑢萱在饭店门口与谢岚告别,谢岚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条比她的头发更抢眼的披肩,包住双肩,独自离开。蒋瑢萱已经困得闭着眼睛走路,程振淮一看她这样,只得对着月亮翻白眼,拖着她向停车场走去。
坐到车里蒋瑢萱倒是来了点精神,她仗着这两天鞍前马后为程振淮卖命的苦劳,今天实在不打算再在他面前拘束了,便直接问他:“总经理,为什么你的相亲对象都这么……这么……唔,这么特别?”
她试图找到一个饱含“敬意”又能表达出意思的形容词来,不过这实在有点困难。
程振淮刚坐进车里,觉得这件事结束,肩头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情,终于能轻松一点,他大大伸了个懒腰,深深吸进一口气又深深的吐出来,猛一听见蒋瑢萱这种口是心非、极具跳脱性的形容词,一时气没呼顺,呛了自己一口气,猛地咳嗽起来,蒋瑢萱赶紧打开车上的杯子递到他手里让他喝了一口,缓了一会。
程振淮脸都红了,他自己心里也很受伤,虽然他知道这肯定也是自己老妈病急乱投医的结果,但是被蒋瑢萱都看到,对一个男人来说,还是很伤自尊心的事情。
他瞥一眼蒋瑢萱,没好气的说:“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挑的!”
蒋瑢萱疑惑:“你家里给你找的?那不是更恐怖!”
程振淮看她一副见到鬼的样子,心里更有气:“怎么你以前相亲的难道不是这样的?”
蒋瑢萱摇头,想了一下:“虽然也都不怎么样,但是基本都是正常人。”
程振淮郁结:“……”。
他心里也满是问号,为什么跟我相的都这么奇葩,但一转眼,又见不得蒋瑢萱一脸小人得志的模样,一个急刹车停在红灯线前,蒋瑢萱正歪头看他,没有准备,一脸栽到前面。她头发凌乱的揉着被磕到的脑袋,刚坐起来,程振淮又一脚油门冲了出去,她再一次撞上前面,待重新坐正蒋瑢萱已经要哭了。
不想她又转过来,对着他就作两个要呕吐的动作,程振淮吓的够呛,立马车速降下来,一手开始扶着她,慌乱的不得了,只对着她喊:“你可别吐我车上啊,你敢吐你试试!!!”
蒋瑢萱其实本来只是有一点点反胃的感觉,但是听他这么一说,一个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坐副驾驶上吐了出来,一时间车里全是异味,程振淮瞬间蔫了,这回他是欲哭无泪。
接下去的一个小时里程振淮就开着车子在路边找洗车行,他已经无语到了极点,但又怪不得蒋瑢萱。等车子拿去洗了,他还得回来伺候这位祖宗,又买纯净水,又买面巾纸,车里备用的都不够。
蒋瑢萱因为今天晚上吃的实在是太多了,下了车在洗车行前,又抱着一棵树,吐的昏天黑地,吐的眼泪哗哗,都顾不上埋怨那个罪魁祸首,就安心接他递过来的纸巾和水,谁知程振淮还在旁边絮絮叨叨:“我也不知道你这么容易晕啊,谁让你吃这么多的啊,哎呦祖宗你快别吐了,你把我车弄脏了我都没怪你呢……”最终只换来蒋瑢萱一顿刀子眼!
程振淮知错,终于闭嘴不说话。
陈思博恰好这时候又打来电话,蒋瑢萱略好了一些,不再吐。她漱了口水,接听电话,但是因为难受话都说不出来,嗓子火辣辣的疼,声音都变了,她一声“喂”喊的九曲十八弯,陈思博立刻听出有些不对,追着问她:“萱萱?你怎么了?喂?萱萱,萱萱,喂?”
蒋瑢萱一听他焦急的声音,感受到他的关心与温情,又想到自己这两天的悲惨遭遇,又看见旁边的程某人,顿时情感防线崩溃一样,“哇”的一声,就抱着树大哭起来,那阵势大有不哭倒长城不罢休的趋势,商铺的人、路过的人全都朝这边看来。
最有喜感的是她一边哭还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呜呜呜呜……他们……他们……都欺负我……呜呜呜……都欺负我…………”
程振淮先是被眼前一声大哭给怔的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明白眼前的情况,觉得那个丢人噢,他都想丢下她一个人跑了。满头冷汗,哭笑不得,心里只有一句话:我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活宝!
蒋瑢萱今天穿的还是以前经常穿的T恤和牛仔裤,配一双帆布鞋,此时抱着树对着电话大哭,满脸眼泪鼻涕的样子,活脱脱就是走失了亲人的初中生,程振淮头疼,过了一会又觉得很好笑,觉得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需要人照顾,他陪着她一起蹲在马路牙子上,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对着电话发牢骚,其中不少还是关于“顶头领导”压榨她做事的抱怨,他反应了一下,觉得那个“无耻”压榨他人的“顶头领导”说的正是自己,他拿出手机,悄悄的连某人满脸泪痕和埋怨的话一起拍下来,旁边的姑娘浑然不知。
蒋瑢萱跟陈思博讲了好一会,慢慢的止了哭,不知那一根筋谁又给搭了回去,终于发现自己的行为很丢人,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而陈思博一直在电话那头温柔的安慰她,听她絮叨的讲很多她的事情,又不时给她说点他那边的趣事逗她,还不时开导她,听得蒋瑢萱心里头跟有一万朵向日葵一样的灿烂和一万只小蜜蜂酿的蜜一样甜蜜。
程振淮的车子洗好了,他也没好意思立即打断那个满脸幸福讲电话的姑娘,今天确实是他有点过分,哎,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看着她在电话里一时哭一时笑,投入的连他就在她旁边都不知道,其实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最近对着她总会出现的烦躁情绪又有点冒出来,但知道今天自己……哎,不说也罢。
陪着她一直讲电话,一直到听她都开始往暑假两人去哪里旅游那里计划了,赶紧拉拉她,让她差不多就行了。他指着车,又指着手表,用口型对她说:“先送你回家,”她才一脸不舍的挂了电话,他殷勤的拉起她,又一路扶着她,直到她爬上车去,蒋瑢萱还沉浸在电话里,也没有发现他的殷勤,要不然估计她会被吓得再去吐一回。
车子终于又行驶在了路上,蒋瑢萱掰下镜子对着镜子一顿按自己的红眼眶,程振淮不时转头看她,满是笑脸,但蒋瑢萱始终只会回给他一计白眼,程振淮郁闷,他可是老板,而且他现在握有某人刚刚对他“控诉”的证据……好吧,不过现在不是上班时间,而且他今天有罪!
不过程振淮现在又觉得有点开心,虽然害的下属这么昏天黑地的吐了一场,他应该很是惭愧,但现在她坐在他身边,总觉得这个气氛很好,嘿嘿,怎么自己跟白痴一样。
蒋瑢萱受不了旁边总投过来的眼光,“啪”的一声阖上镜子,一边拿纸巾狠狠的擤鼻涕,一边瓮声瓮气的问道:“你晚上又录音了?就这么交给你妈?”
程振淮一听她说录音,以为她发现了他录她的事情,差点又一脚把刹车踩到底,听完才知道她指的是谢岚的事情,大舒一口气,随即又冷笑道:“哼,这还用录音?我就拍了一张她头发的照片,我就不信我家六十岁的老太太能接受得了!”
蒋瑢萱被他说话的语气整的一哆嗦,转头看他,也学他冷哼一声道:“哼,我就知道,果然最毒……嗯,最毒律师心!”
程振淮被噎住,直翻白眼。
蒋瑢萱不知想起什么,露出再次上车后的第一个笑容,说道:“一看你就是平时坏事做多了,让你相亲都碰上这样的极品!哼,看你以后还得瑟!!”
程振淮泪,我什么时候得瑟了……TOT
蒋瑢萱说完那句话疑似看笑话的话,就独自看着窗外不再说话,程振淮第一时间感受到车厢里难得的沉默,这是蒋瑢萱在他身边极少有的情况,一般只要这个姑娘在身边,就一定不会无聊,更不会出现这样的冷场,不过显然这个姑娘现在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哎,想到这里,他有点失落,摸摸鼻子,主动搭话道:“咳咳……你……男朋友……果真对你很好嘛。”
蒋瑢萱不搭理他的无聊,又给他一声冷冷的“哼”。
程振淮不气馁,眼珠子转一转,又问道:“你们关系发展的怎么样了?”
蒋瑢萱掉过头来看他,程振淮一看她脸上表情不对,立马满脸堆笑,狗腿抢道:“发展很好,发展很好,啊哈哈哈哈……”
蒋瑢萱又“哼”一声。
蒋瑢萱对着他下死劲儿的怄眼,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相好你自己的亲吧,少管闲事!”
程振淮那个心酸,转过脑袋,再不敢讲话,只好专注开车。剩下路上两人一路无语,程振淮送她到楼梯口,那一副谄媚的德性,真是恨不得能把蒋瑢萱背上楼去,慑于蒋瑢萱淫威,最终点头哈腰,瞬间闪人。
车开到小区门外,一抬眼恰好看见一家粥店,他减速一思量,还是把车停在路边,到店里打包了一大碗粥和一小笼包子,又开车折回蒋瑢萱楼下,打了个电话上去问:“你家住几楼啊?”
蒋瑢萱回到家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大杯水才舒服一点,然后也不开灯,就躺在沙发上不动了,只想睡死过去,谁知又有电话,一看居然是刚刚走的那人,工作时间外这人很少给她打电话,不过此时肯定是她要更拽一点,于是接上电话也没好声,干巴巴甩一句:“干嘛?”
程振淮在楼下觉得十分受伤,自己现在可是在做好事啊,又耐着性子问一遍:“你住几楼啊,哎呦姑奶奶您老落东西搁我车上了,我给你送上去还不成?”
蒋瑢萱怒:“你才老,你全家都老!”
“好好好,我最老,那你到底住几楼啊?”哼,再不说大爷我不伺候了。
“五楼。”
“好好,我这就上来,你记得给开门啊。”
蒋瑢萱知道恐怕是真有什么东西落了,他这是好意,虽然自己没给好态度,但听他这么讲话还是觉得十分好笑。
她一向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跟领导开玩笑也要有度的,于是乖乖爬起来给开门,果然楼梯间传来脚步声,一声一声,十分稳当。
程振淮拎着东西到了五楼,就看见一间黑洞洞的门敞着,他刚要伸头进去,“啪”的一声响,灯唰的亮了,给他吓一跳。正回神,就看见蒋瑢萱大喇喇的站门口,笑不可支地看着他的反应。
程振淮一拍心口,夸张说道:“小姑奶奶,您把小的吓死了事小,这您的夜宵打了事大哎!”
蒋瑢萱这才看见他手上拎的饭盒,问:“你不是说我落了东西么?”
“呦,小的今儿做错事,特地送点夜宵给您压压惊。”
蒋瑢萱这才从门口让开,让他进门,边往厨房走边说:“你这是赔罪呀?可是我晚上吃的是双色虾仁、蛤蜊汆鲫鱼、蜜炙火腿,你这拿的什么来充数的?”
“咱下回全补上,下回咱吃满汉全席!”程振淮振振有词。
蒋瑢萱从他手上接下东西放桌上,看见他脑门上也满是细细密密的汗,心知他的一番心意,遂不再跟他抬杠,给他倒了杯水,他也不喝,就抹了一把汗,看着她说:“成了,今儿够闹腾了,我也不多留了,你晚上吐的厉害,喝点粥好睡觉,早点睡吧,明儿还上班呢。”
蒋瑢萱冲他一笑,有点不好意思:“总经理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可别当真啊,那你慢点开,我不送了,吃您这么多顿好的,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程振淮又顺手拍拍她的头:“行啊,随叫随到。”
蒋瑢萱送他到门口,他便自己走了,蒋瑢萱又倒回沙发上,心想:欠陈思博一顿饭,又欠上程振淮一顿,我怎么欠这么多饭啊!!!!
什么也不愿意想了,洗洗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