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裂,头晕目眩,浑身酸软,幸而身上的麻痹感消散了许多,正躺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触目所及,是满山的翠绿,苍松碧梧,挺拔有力,给人一种饱满的生命力。
草地边上,流水潺潺。溪水湍流过突起的石头时,偶尔溅起晶莹的水滴。沈风望着这蓝天白云,碧草绿树,感叹一声山高水长,随即又想起惨死的沈肃,眼泪顿时又忍不住滴落,料想到父亲已死,自己虽然逃脱,他的两个哥哥必定逃脱不了。
他用尽力气,看着蓝色的天空大吼着唔咽出声,一旁树上的几只麻雀受到惊吓,立即扑扇着翅膀飞离。沈风睁眼看着那远去的麻雀,眼泪从他眼角滑落,想到从今往后,再无沈府,也再无父亲和兄长,更不用说那个名声在外,人见人怕的青年第一剑沈三少爷了。
他的脑中闪过一张张脸,闪过柳扬时,眼中一阵光芒,想到柳扬那时得意的话“我提醒你,入了地府之后,好好问问你的红颜知己和小厮去。”
“红颜知己,小厮,呵呵……”沈风喃喃自语,手指却已插入草泥中,握紧了手中的泥,脑海里最终定格到父亲沈肃的那张严肃不苟言笑的脸,想着自己曾经最害怕最畏惧的父亲,想着自己曾经闯了那么多祸,都是父亲一次次给他料理。
“什么身份、地位,终有消失的一天,只有活着,才是最真实的”沈风回想着这句父亲曾经对他说的话。当时他还不明白,还曾疑惑,因为那时候他还是那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三少爷。
只是如今,他什么都没了,他能感觉到自己丹田内真气全无,别说最底层次的识体境,他现在,就是一个功力尽失的废物。想起他曾经废了烈阳派那个叫钟大勇的外门记名弟子,这报应来得可真快啊!
活着!他现在身在这未知的地方,就连活着都成了一种奢侈!
沈风松开手中的泥土,因为服用了遁血丹,全身精血损失大半,浑身无力,他用尽力气,连爬带滚地到草地边上,双手往河溪里掬了一捧溪水,一口喝下。
“啊!”溪水从舌尖流向喉咙,再流到肚子里,清凉舒爽。沈风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索性一头栽进水里,洗了一个畅快淋漓的头。
“咦,这儿怎么有个人?”一个男声忽然响起。沈风赶忙将头从水里抬起,吐了口水,甩了甩头,看向来人。
来人有三个,是三个中年男子。
三人都头扎蓝巾,穿着一身襟向右开的大襟短衣,下穿织布大裤,背着一个大竹篓,里面放满了草药。
为首的是一个长着满脸胡须的汉子,看着沈风虽然脸色苍白,没有血色,但是生得一双凤眼,眉清目秀,再看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布满污垢,但一看就知布料上乘,必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他又是什么原因弄得如此狼狈呢?
“年轻人,你是谁?从哪儿来的?”那长着胡须的中年人问道。
沈风愣了一会儿,他从前都是不屑于和平民打交道的,如今面对这几个汉子,再看着自己这幅模样,感到格外的别扭,“我、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这儿了。”他此时还没从巨变中恢复正常反应,一时间也编不出其他话来,既然编不出来,就假装自己失忆好了。
三个中年男子相互间进行了一番眼神交流,为首的胡须男子一把向沈风的手腕抓去。要是以前的沈风,一定可以躲开这一下,可是如今他浑身无力,加之功力全失,根本躲不开。
只见那个中年男子抓住沈风的手腕后,略一沉吟,转头对身后的两个男子说道:“丹田内没有真气,不会武道。气血大损,应该是被人重伤了。”
他身后一个体态颀长,眼睛细小的男子说道:“看他这样子,好像是失忆了。估计是岭南郡内哪户富贵人家的子弟,也许是外出的时候遇到山匪了。”
另一个有些发福,脸上挂横肉的男子接口道:“大哥,你看这小子咱们要不要带**里?”
为首的中年男子眼神紧盯着沈风,看了一会方道:“既然看到了,如果他愿意,就带回去吧,不然丢他在这深山野地,迟早没命。族长那边我会去解释,我们月蓝族世代为医,救一个人也是应该的。”
说罢,又对着沈风说道:“此处名为神仙谷,风景秀丽,恍似人间仙境。但深山密林中总免不了野兽出没,运气差一些甚至会碰到魔兽。你是否愿意和我们三个回我们的部族?我们会帮助你养伤,恢复记忆,然后再让你去找到你的家人。”
沈风从他们三个前面的对方中听到“岭南郡”三个字,想着那遁血丹竟然把自己送到岭南了。不过也不奇怪,盛京城本就在中洲大陆偏南的位置,离这岭南郡也说不上太远,普通人快马加鞭,也就十多天的路程。
沈风明白刚才那留胡须的中年男子忽然抓握自己的手腕,就是在试探自己到底有没有修炼武道,如果当时自己体内丹田中还有真气的话,恐怕他们就没这么客气,愿意带自己**里疗伤了。
要想活下去,就要面对现实。沈风的现实情况就是武道修为尽失,体虚脉弱,他必须先有个地方安顿下来,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我不知道自己是谁,脑子里一片空白,三位大叔真得愿意帮我么?”
“唉,你说的什么话呢,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们月蓝族世代行医,悬壶济世。说要帮你,就一定会帮你。”那发福男子大声嚷嚷,却被胡须男子严厉地看了一眼,立即闭上嘴不说话。
“你放心,行医救世是医者的本能。我们必然不会害你。况且,你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这里虽然风景秀丽,但是也危险重重,我刚才探你脉象,并不会武道,到时你又如何自处?”胡须男子语重心长地对沈风说。
沈风装出一幅犹豫害怕的样子,“那就谢谢三位大叔了!不知道三位大叔如何称呼?”
三人随即自报姓名。那为首的中年男子名唤塞忠,高个细眼男子叫做塞仁,而那个发福大大咧咧的名叫塞猛。
沈风赶紧挣扎着想起身行礼,却发现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就要倒下。塞忠连忙伸手将他扶住,“忠叔,仁叔,猛叔好!”
塞仁点了点头,塞猛一脸高兴,笑得脸上两坨大肉鼓了起来,“有个帅小伙叫老子叔的感觉真不错!”,塞忠淡淡地发话,“以后不必多礼,现在先和我们**里去吧。”说罢,将背上的背篓扔给了塞猛,回身就将沈风背起。
一行四人由于沈风的原因,速度上不免有所下降。等他们到达月蓝族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部族中有些人家已生起袅袅炊烟。
月蓝族所在的地方四面环山,一条河流横穿整个部族,风景迷人,空气清新。族中大概有两百多户人家,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狗吠,让沈风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世外桃源。
进入部族中,塞仁与塞猛告辞回家,沈风跟随塞忠来到他的家里。塞忠边走向家门,边喊道:“塞纳,塞雅,快出来!”
门内不一会儿就跑出来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皮肤黝黑,眼睛明亮。女的看上去年纪更小一些,面容皎好,眉眼秀丽。
“阿爸,他是谁?”那名叫塞纳的少年先开口问道。
塞忠一手扶着沈风,另一手将背篓递给少女塞雅,“这是我的两个孩子,塞纳,十五岁,塞雅,十二岁。”说着又看向沈风,对他说道,“你看上去应该比他们两个大,既然你记不起过去的事,那么你就先叫塞风吧。”
“塞纳,塞雅,这位哥哥是阿爸在山里遇到的,他记不起自己过去的事,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以后会在我们部族里养伤,阿爸会努力帮助他恢复记忆,然后再回家。他现在叫塞风,以后就是你们的哥哥了。”
塞纳和塞雅显然十分热情,对着沈风恭恭敬敬的叫道:“塞风哥哥!”沈风笑着应了一声,“你们好!”
“现在你们先扶塞风进屋,塞纳,你为他把一下脉,然后炖药。塞雅,你收拾一下你哥的屋子,给你塞风哥哥铺张床。我现在要先去族长那里把情况告诉他。你们在家好好照顾塞风。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