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风心里,圣旨是全天下押注最大的赌,赚番倍了,就是封官进爵,赌赔本了,便是诛连九族。
他想不到,他在自己十六年的人生中参与了大大小小无数次赌博,而这一次,竟然如此有幸,押上这最大的一注。
可惜,他既不是赚番倍的,也不是赌赔本的。他,只能说是不赚不赔,空赚吆呵。因为圣旨上既没有加他的官,也没有要他的脑袋,只是简简单单地分配了他一项任务。
乾元三十二年,中洲皇朝盛京城毗邻的郡城彭城发生平民暴动。因为紧邻盛京城,此次暴动引起朝廷极大重视。又由于五姓比试在即,皇帝陛下美其名曰锻炼五姓子弟,故而大笔一挥,圣旨一下,命护国公长子沈云、次子沈浪率军,太子为监军,其下设五名先锋将,居然就是沈风、柳扬、庄诺、陆俊和陈然五人。兼安排若干五姓子弟随军出征。
圣旨来得突然,沈风五人当时没有一丝心理准备,只能呆呆地行礼下跪,听完后领旨,恭送传旨太监离开。
“陆伯父,我大哥和二哥不是还在东海驻守么,又如何率军?还有这件事怎么如此突然?”
沈风不解地看向陆威。
可其实陆威心里也不明白皇帝刘端为什么下这道圣旨,更不明白为什么要事先秘密召回远在东海的沈氏兄弟,更想不通的是,在中洲皇朝,一个郡城发生民众暴动或者起义是很正常的,几乎年年都有,然而这一次,皇室似乎特别重视,居然让太子监军。
陆威皱眉思索,难道是陛下要……他陡一抬头,对着沈风道:“陛下龙心难测,这一点我也不甚明白。你们先各自回去,好好准备,明天下午大军就要出发了。这次邻近盛京城,时间充裕,你们肯定能够在五姓比试前返回的。”说着,伸手一拎陆俊,就那么离开了。
这是明显的下逐客令了,众人心知陆俊恐怕会因为烈阳派与沈风挨陆威的训。也都纷纷离去。
盛京城,沈府。
沈肃坐于正厅首位,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他的两个儿子。长子沈云,今年二十五岁,次子沈浪,二十三岁。
“父亲,此次陛下突然召我和二弟回京,我心中总感觉事有异常。不知道父亲您怎么看?”沈云恭敬地问道。
沈肃喝了口茶,回味了一下味道,还是太淡了些。“二十年一次的五姓比试在即,不但是你们被召回了,其他三洲大军中的五姓子弟也都被召回了。所以你们不必多心。”
沈云听了这话,沉默不语。但一旁的沈浪忍不住继续问道:“可平民暴动的事情年年都有,这一次怎么单单命我们兄弟过去?而且还让太子做了监军?这一切看起来好像正常,但儿子总是觉得不太戏劲。”
“因为这一次暴动就在盛京城边上,威胁到京都安危,皇室自然重视!再说了,也不单是你们,其他四姓不也充作先锋军和随军战士了么?”沈肃摆了摆手,“你们不必多心,好好领兵就是。”
“可是父亲……”沈浪还待多问,却被沈云一口打断,“父亲,我们自然没有多心,只是有些疑惑罢了。对了,关于这次的镇压,不知道父亲有何指点?”
沈云显然比沈浪沉稳多了,知道不该问的就别再问,换一种方式,或许更为恰当。
沈肃看着沈云满意地点点头,稳重自持,进退有得,这才是他的儿子,“平民暴动,一般只要朝廷派兵前往镇压,就能平息。不过此次监军是太子,你们要做到两点,一、保护好太子;二、听从指挥。”
沈云和沈浪齐声应“是”。
“父亲,大哥二哥回来了么?”沈风人还未进内堂,愉悦的声音早已传来。沈云二人连忙出去。三兄弟碰面,免不了一阵亲热嘻戏。
沈肃听着三个儿子的吵闹的声音,嘴角含笑,只是眼底却闪现着深深的忧虑。陛下,难道您真的要动手了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坐到沈肃这个位置上,背后承载着的是一个传承了两千多年的家族姓氏,身上背负的是辅佐皇室的使命。他也想自由,也想独立,也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是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凭添了一丝真龙虚影。又如何改天换命?
要想真正的改天换命,他是做不到了。不过他相信,他的儿子可以!
“大哥二哥,这次你们俩回来能待多久?我这次可是步入了合道境,你们可得好好指点指点我……”沈风显然对这两个哥哥十分亲近,一见他们出来,问长问短,喋喋不休,没有片刻的停歇。
“三弟,你这个样子跟个小孩似的,一点都没有传说中盛京恶少的形象啊!”沈浪见状不由得打趣道,他和沈云二人虽然远在东部沿海,但沈风在盛京城闯下的一桩桩祸事可都有所耳闻。
“说起来,这次你杀了烈阳派外门首席弟子,又重伤了他们的阵法童子。想来我们这次回东海,军中那几个烈阳派弟子怕是都不会给好脸色了。对了,三弟,你这此步入合道境,悟出的道是什么?”沈云一拍沈风的肩膀,笑着问。
沈风想了想,“我悟出的道是剑道,但又不是剑道。”说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或者说,剑道一途,就像大海一样波澜壮阔,望无边际,而我,只是刚到他的岸边,领会到了他的一丝气息,并没有真正的完全领悟。”
一番话下来,饶是沈云和沈浪也听得晕晕乎乎,沈云佩服地说:“看来我们三弟的武道前途是一片光明啊。连悟出来的道都是如此深奥。那烈阳派弟子对上你也确实自不量力了些,换作是我们两个,可能下手更重。二弟,你说是吧?”
此时不在军中,没有了顾忌,沈浪可不给自己这位大哥面子,笑着说道:“下手太重的话,自己也累得慌,我可不像大哥,一回家就有嫂子的悉心照顾!”
此话一出,沈风“哈哈”大笑,沈云脸色尴尬,略带羞恼地说:“你们就这样没大没小吧!”,忽然又再正经不过的加上一句,“不过你们倒是提醒我了,我还得先回房看你们嫂子去!”
盛京城,柳府。
檀香缓缓燃烧着,随之冒出来的烟袅袅升起,仿佛妖媚的女子扭着娇俏的臀。柳扬垂手站立在书桌前,看着面前的父亲,忍不住问道:“父亲,这次我们配合陛下,家族势力自然不会再被削弱。但是姐姐已嫁入沈府,一旦事发,她肯定也无法幸免,您,您真得忍心么?”
柳权放下手中的狼毫,满意地欣赏着自己刚刚书写的字,靠上前去吹了几口气,待墨迹干涸,又拿起这幅字,站起身来放至柳扬面前,“扬儿,你什么都好,都让为父满意,但是缺的,就是这个字!”
只见那张宣纸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狠”字!
柳权又重新做回太师椅中,手上把玩着两个象牙石球,“做五姓的子孙,难啊!有时候,必要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柳扬盯着纸上的字,回味着父亲的话,握紧了双拳,一旁的烛火映在他的眼里,明暗难辨。
而在盛京城的另三座深府大院中,庄诺、陆俊和陈然三人也分别受到了自己父亲或者母亲的叮嘱。
但是三个人中只有庄诺对父亲庄沉提出了质疑,“父亲,我有一种预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的眉宇间满是睿智了然之色,紧紧看着庄沉。
庄沉双手负于身后,站于一侧,背对着庄诺,欣赏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名家真迹,“该说的你便说。不该说的,你说了,我们俩父子忘了就是。”
庄诺停了一会儿,终究将肚子里的话说出口,“我的预感是,这次的彭城暴动,好像是,好像是有人刻意安排的。盛京城,似乎,平静不了多久了。”
话一说完,庄沉便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庄诺道:“虽然你武道资质平平,但从小就能过目不忘,聪颖异常。你陆伯伯曾用歧山志为你进行天机推演,说你除了双眼之外,先天还带一心灵之眼藏在体内,预感常人难以预料的事。所以,这次,你的预感又对了。”
庄诺听了父亲的回话,心中不免有些得意,刚想接话,却被庄沉严肃地警告,“但是这不是件好事!你要记住,我们五姓身份再如何高贵,也是陛下的臣子!而做臣子的,最忌讳的就是太聪明!”
庄沉又叹了口气,伸手抚摸墙上的画,略带不舍,“这幅画挂在这儿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换一幅了。诺儿,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为父的意思吧?”
庄诺想到自己预感到的情况,心中一阵发寒,想起沈风晚上那句“多一个才子朋友”,心里又不免一阵痛惜。但面对眼前的形势,父亲的话再实际不过,简直令他醍醐灌顶,连忙紧记于心,低声回答,“儿子懂得要怎么做了。”
这一晚,月缺。残月悬天,风吹叶动。
(本章三千字。在最后再附上我想说的几句话,在我上传这一章前,写手群里有个人和我说,矮丑搓(他一直这么叫),你放弃吧,上传了也没人看。也许他说的都是对的,确实上传了也没人看。但我有我的坚持,我的梦想,我的信仰,就算彻底扑街,我也心甘情愿。我只想写一个我心里想的故事,除此之外的其他成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