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抚摸着青柳畔,叶柳姑娘在自家的包子铺忙活着,打小时,叶柳的父亲便应征入伍,叶柳和娘亲定居湘州,靠着父亲的饷银勉强度日。
后来为了改善娘俩的生活,叶柳的娘亲起了一间包子铺,本来二人并没有对包子铺抱多大的期望,毕竟湘州作为一个靠近边境的城镇,家里条件一般的人都是吃自家种粮过活,富裕的人都去一些城内繁华的酒楼,没多少人会注意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包子铺。
谁知道,叶柳家的包子铺开张不久,名号便很快在整座湘州传遍了,人们对叶柳娘亲的手艺交口称赞,这意外的结果自然让娘俩乐呵的合不拢嘴,但对于叶柳来说,这间包子铺带个她的意外不仅仅是家里额外的收入,还让她结识了一个心怡的少年。
就如同约好了一般,每天清晨时候,这个名叫程全的少年都会来到青柳畔,日复一日,这样的境况居然持续了七年之久。
见时候差不多了,叶柳照例向母亲要了一笼包子,然后高高兴兴的跑去了青柳畔的凉亭里,而她所等待的人,很快便出现在了街边转角。
今天程全比往日早起了整整一个时辰,往青柳畔的路上一直哈欠不断,眼泪也止不住的往眼角上蹭,今日之事算是虚惊一场,早知爹和先生这么处的来,自己也犯不上赶在天不亮的时候就一路狂奔到先生那里。
不过,没事就好。
心里虽然在抱怨,但是程全感到更多的是安心,如果说早上起来就从家里跑去老宅子的做法可以换取爹对自己修学的许可,那么别说是跑这么一天,就是跑上一辈子程全都乐意。
到了青柳畔,依旧是在那凉亭里,程全收到了一笼叶柳特意留给他的包子,然后二人便坐在亭子里,程全吃包子,叶柳则歪着头凝视着程全。
“今天的包子好,唔,说真的,柳儿你的手艺都快赶上你娘了。”
咬了口包子,程全整个人马上就精神了,也不知这包子里是放了什么,程全只觉得一早奔命的疲惫荡然无存,而叶柳听了程全的称赞俏脸一红,手放在胸前不安的搓着,嘴上不好意思的说着。
“哪有,明明跟平时的做法一样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程全每天早上吃的包子都是叶柳亲手做的,今天叶柳特意早起了一会,精心活好了面,又拿平时攒下的散银去集市上买了上等的猪肉馅,也难怪程全说这包子要比平时的好吃。
不过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姑娘这么精心的做包子是为什么呢?程全当然没有注意到叶柳的用心,只知道包子好吃就大口大口的吃,直到包子吃完了程全还意犹未尽,对着包子笼不停的吧唧嘴。
“包子真的比平时做的好?”
叶柳试探性地问了问程全,少年用力点着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好吃,特别好吃。”
“那你会不会很开心啊?”
“开心,特别开心,吃到这么好吃的包子都不开心的人实在是太不知足了。”
叶柳抿了抿嘴,姑娘个现在心里有底了,既然程全开心那就好说话了。
“我说,程全啊。”
“恩?”
“你说的那个私塾,能带我一起去吗?”
叶柳的声音有些发颤,那片老宅子叶柳自己也去过,阴森森的没有半点人气,但是程全既然说那里有个免费教书的先生,叶柳便萌生了一个上私塾的想法,其实多半是因为姑娘想跟在程全身边,但是就怕程全不答应。
尽管包子做的好吃,程全也吃的开心,但是姑娘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就在叶柳的话出口的同时,程全立马变得一脸惊异,然后愣愣地盯着叶柳的脸半天不吭声。
“那个,如果不行,就算了吧,我就是说说而已。”
果然不行吧,那宅子和程全嘴里说的先生都神神秘秘的,大概是不会随便招学生,更何况,自己又是女儿家……
“可以啊。”
呃?
叶柳惊讶的看回程全,而程全此时嬉笑一声,然后轻敲了一下叶柳的脑瓜。
“这种事直接跟我说就好了,何必绕那么大的弯,走,现在就带你去私塾。”
程全说完话突然牵起了叶柳的手,姑娘还没来得及高兴,只是嘴里嘟囔着‘再敲就变傻了’的话,就已经傻乎乎的跟着程全走向了那片老宅子。
“哦?你居然带外人来这里?”
程全是一口答应了叶柳,只不过两人到了老宅子,先生却没能给叶柳好脸色,反而口气严厉的训斥着程全。
“男孩子修学将来可做官报国,女孩子家来凑什么热闹,再者说,这宅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来,什么人都能进,小姑娘,若不想招惹是非,我劝你马上就回家去。”
邹先生一甩袖子,没好气的坐回太师椅上。
“知……知道了。”
叶柳是被邹先生给吓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当即就想转身离开,谁知姑娘步子还没迈开,程全便伸出胳膊挡在了叶柳面前,叶柳看着程全,只见少年脸上不惊不惧,不温不火,对着邹先生屈身行了一礼,随即便开口道。
“先生曾教导学生,修学并非是为官途所存,人不应为入朝为官而利用学术,篡改了学术的本质,修学乃是修心而非休官,既然如此纵使昊天不收女官,但柳儿姑娘仅是来修习学术,又何来无官可做之忧?”
程全话一出,邹先生居然笑了,程全先邹先生的私塾里待了七年,从未见先生笑过,这难得一见的笑容却还是个冷笑。
“若是官都当不得那更不该来这,不过,你说的话确实是我曾教导予你,这么些年你还记得也实属难得。”
“先生每一句教诲学生的铭记于心。”
“恩,也好,既然如此,为师就给你个机会吧,你若是给为师个满意的答复,为师就留下这姑娘。”
程全点了点头,现在他一脸淡然,面对先生开始时决绝的态度,程全之所以不慌不忙,就在于他清楚邹先生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说服的了邹先生,其他都不是问题。
程全如此坦然是因为他摸准了先生脉,该怎么做自然能够把握得当,而叶柳就不行了,虽然一心想多些时间陪着程全,但是读不懂气氛的她又担心师徒二人因为自己闹了别扭,姑娘想劝却不敢做声,只能心里憋得干着急,而就在叶柳不知所措的时候,邹先生已经开口了。
“你在为师这里修学七年了,既然为师说过,修学乃是修心,那么你的心是什么呢?”
邹先生的问题出来了,而程全却闭着嘴,半响没有吭声。
“程全。”
邹先生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之前的冷笑早已收起,现在先生脸上仿若刻着无情两个字。
“你来修学,却连自己的心是什么都答不上来吗?”
程全还不做声,先生冷哼一声,回过身去背对程全,厉声说道。
“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在为师这里浪费时间了,明日起,你不用再来老宅私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