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兰是半个月后回来的,常悦平去火车站接了她回来。姚兰看起来木木的,人瘦了一圈。常悦平提包进了家门,对姚兰说:“好了,到家了。姚兰,你先坐一下,我去下面。”
一会儿饭做好了,两个人对面坐下。“姚兰,妈妈最近还好吗?要不把妈妈接来住一段时间。”“不用,她不想来,她有家里的地要侍弄,还惦记着姚立、姚芳上学回家有口热饭吃。”“爸爸的事情全弄好了?”“嗯,埋在后山坡了。”“回来了,好好休息一下,别着急上班了。”“没事,已经停了一个月了,明天就去上班。”“这么急吗?”“要不在家干啥呢,这回又用了两万多,得挣回来。还有以前家里欠下的债,得还。”“那也不用太急了。”“我怕再不去,就没有工作了,老板说了等我回来上班,谁知道变了没有。”“变了就好了。”常悦平小声嘟囔着。“你说什么?”姚兰抬头瞪了他一眼。
姚兰确实一天也没有休息就回酒吧上班了。日子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但是,常悦平发现姚兰有变化,比以前更不爱说话了。有时候看见姚兰就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电视机,电视机没有开,她在想什么呢?自从岳父去世以后,常悦平没见姚兰痛哭过,她受的打击应该很大,是不是还没有释放?还有,岳父临终前说的,姚兰不是他的亲闺女,这又是怎么回事?
最近,单位里事情也比较多,前一段时间职称考试,常悦平考的并不好,直接影响了本次的职称晋升,朱志军替他抱不平,“本来吗,老常是业务上的能手,很多具体问题都是你解决的,技术副组长也不过如此,职称考试非得考英语,就是哪个考过了,到了工作时候还是拿不出办法,还不如你,可人家就是升的比你快。”常悦平对此付之一笑。还有就是今年李安东想要转业,找队长谈了好几次了,队长开始并不同意,但李安东会来事,估计年底肯定要走的了,他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好多人都盯上了,年轻的更不用说了,都跃跃欲试,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但那一段时间,常悦平正在老家帮着姚兰料理岳父的后事,朱志军电话通知他的时候,他也无心多想,没有及时赶回来,甚至连找领导表表决心的常规途径都没有走走,让领导以为他根本无心担当此任,那乌纱帽肯定也落不到他头上了。最后,周占高谋得了此职位。周占高是单位老人了,要说资历不浅,大本毕业多年了,平时此人见了人就微笑点头、是个老好人,没想到这次竞争他胜出了,还真有点儿爆冷。只那日,朱志军跟常悦平聊起来,周占高的老婆不是个省油的灯,逼迫着老周奋勇前进,自己呢又找了几个领导夫人搞了“夫人外交”,看来效果真的不错。“瞎说吧,你,净胡扯。”“真的,老常,你还别不信,全院子人都知道,就你呆在实验室,两耳不闻窗外事。跟你说啊,老周可是咱这有名的妻管严。”常悦平听完,冷冷一笑,预料中的事,自己不会来事,仅靠技术,领导也只有遇到难题的时候才能想起你,好事啥时候能轮上呢?
单位的事情也就罢了,可回到家,沉闷的气氛让常悦平感到窒息。姚兰不在家也就算了,在家的时候,也是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常悦平说什么,姚兰仅答一两个字,然后又陷入她自己的世界里沉思去了。“姚兰,这个月你休息是哪天啊,我请假陪陪你。”“哦,19号,没事,你不用陪我,你不是也有事情忙吗。”“没事,老婆第一。”常悦平笑嘻嘻的坐到姚兰身边,“半天假还是请的了的。”“那天你跟我说,办丧事的时候单位有事情,给你耽误了,我觉得真对不起你。”“什么话呀,夫妻还说这个,也没啥就是一个副组长,也涨不了几个工资,不值啥。再说了,我还年轻,以后机会还多着呢。”“我,觉的自己总是拖累你,爸爸这一走,又花了你好几万,我心里过意不去。”“哎,行了,你说什么啊,我也没为岳父做过什么,当时他不去透析,非要回家,我觉的自己真的是无能,帮不了他,心里真不好受。”“以后我还是会拖累你,”姚兰的头低了下去。“没事,不怕拖累,欢迎拖累。”常悦平握住姚兰的肩膀使劲捏了捏。“对了,姚兰,我一直想问问你,爸爸临终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我看你最近老是有心事似的,是不是跟那个有关?”“爸爸说的是真的,妈妈都告诉我了。”“怎么回事?”“爸爸是村里的高中生,高考差几分落榜了,后来在村小学当了几年代课老师。那年山里下了大雨,房梁压垮了,他为了保护两个小孩,腰被房梁砸着了。当时,爸妈结婚不久,但几年过去了,妈妈还是没有小孩,爸爸觉得是自己害了妈妈,让妈妈改嫁,妈妈不肯,说不行就抱养一个小孩。我就是亲戚帮忙找来的小孩。我九岁时候,妈妈生了弟弟,后来又有了妹妹,但家里越来越穷。我读书读到初三上学期,爸爸的病就挺严重了,地里的活跟本干不了,妈妈哭着跟我说,让我不要上学了,实在拿不出学费和住宿费,我只能照办。其实当时我的成绩还不错,在年级能排前十名。可能因为这,爸爸觉得对不起我,如果我能继续读书,就不会是现在这个工作了。”
常悦平静静听着姚兰叙述,妈妈说亲戚说了我的亲生母亲是城里人,我出生在省城里的大医院,母亲是因为没有结婚就生下了我,没法养,给了亲戚,她还说我的亲妈很舍不得我,临抱走的时候在我脸上亲了又亲。说着说着,姚兰的眼泪淌满了脸颊。常悦平的眼睛也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