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还是照常继续,常悦平每天回到家,看看冷冷清清的屋子,也不想在家呆着,按理说可以去醒着酒吧,但他发觉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不喜欢到喧嚣的地方去了,索性在院子里转了转,这时看见同事于建安一家三口,他儿子正在学走路,蹒跚的样子着实可爱,两口子都张开胳膊让孩子扑,最后孩子还是选择了妈妈的怀抱,两个大人乐的哈哈直笑。看到这一幕,常悦平更觉得自己落寞,只好又回到家里。今天家里收拾的还挺干净,看来姚兰心情不错。看看洗衣机旁的脏衣服,索性洗洗。听着洗衣机乌龙乌龙的声音,常悦平想起妈妈以前说的话,姚兰的工作不好,家里负担重,可为什么她那么犟,不能听我的话呢,给她换个工作就这么难啊。以前总认为她脾气好,没想到,她这么有主意。这样总是不能同步的生活还要继续多长时间?
姚兰最近也觉察出常悦平对自己的态度了,总是不冷不热,吵了几次架之后,两个人都有点小心翼翼的,都不再提换工作的事了。姚兰知道话说的有点强硬,可是突然让自己换工作自己真的没法接受。自己出来打工这么长时间了,换了也不少工作,也只有这个工作能让自己有稍高的收入,做的好好的干嘛辞掉?她也想跟常悦平再说说,可最近中午常悦平老是不回家,难道他是在躲着我?以前那个总喜欢揽着我问长问短的贴心人跑哪去了?以前不常见,见了那么亲,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现在天天在一个屋子里,两个人却各干各的,无话可说。到底是怎么了?
一天,姚兰正在睡午觉,电话响了,一看是老家的电话,“喂,姐姐,爸爸出事了,”姚立带着哭腔喊着,“怎么了,姚立,怎么了,你说啊。”“爸爸病了,在县医院住着。”“什么病?”“医生说是尿毒症。”姚兰感觉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被人掏空了似地。她早就知道爸爸身体不好,一直有肾炎,不断吃着药,大夫也说过有可能发展成尿毒症,可没想到真的会成这样。姚兰想到要马上回去看爸爸,赶快打电话给老板请假,然后又打电话给常悦平,“悦平,我爸爸得了重病,我要回趟老家。”“什么病,严重吗?”“尿毒症,我不跟你说了,一会就去火车站了。”常悦平刚想再问问,电话那边已经挂断了。
过了三天,姚兰带着爸爸妈妈回来了。常悦平晚上到家的时候,姚兰已经做好了晚饭。姚兰爸爸精神不好,脸色发黄,勾着腰,妈妈的头发比上回来的时候白的更多了。姚兰将客厅里的沙发撑开,给他两当床睡,几个大包堆在角落里,更显得屋子狭小。“悦平,赶紧洗手吃饭吧。”“哦。”一家人坐下,“爸,妈路上辛苦吧。”“还好,不累。”妈妈说。“悦平,我们在你们这住着,给你们添麻烦了。”“妈,哪里话,你们只管住,没事的。”常悦平看看姚兰,“明天我请个假带爸爸去医院看看。”“不用,我带着他们去就行了。”
晚上关灯后,常悦平和姚兰在卧室里轻轻的说起来。“爸的病怎么样啊?”“尿毒症。”“那怎么治法?”“你别管了,我知道找谁,前两年就带他来过,找了省一附院的刘大夫,当时还只是肾炎。”“这两年严重了。”“当时大夫就说过害怕变成尿毒症,哎。”“不是一直吃着药吗?”“没有积极治疗,只买了些必备的药撑着。为这家里还欠了别人几万块钱没还上,你说我能听你的去换个挣钱少的工作吗?我恨不得一天上20小时的班,多挣点钱。”“那你怎么没跟我说呢,我还有几万块钱存款。”“你的钱也是辛苦挣来的,其实你不嫌弃我是个酒吧服务生,愿意娶我,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能再拿你那么多钱。那样,你妈妈会怎么看我,其实我知道你妈妈一直都不满意我跟你在一起,嫌我丢你的脸。”“你说什么呀,我怎么会嫌弃你呢。老人的想法我也管不了,反正是我娶你,又不是她,你不用想太多了。你主要是没和我妈妈相处过,她人很好的。”“不过悦平这次可能真的要用你的钱了,看这个病要花不少钱。”“好,钱的事情你别担心了。”
第二天,姚兰带着父母去医院看病了,常悦平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下班后赶快去菜市场买菜,准备回家做饭。可是回家后发现自己除了会做番茄炒蛋再没有别的了,还是等等吧,等他们回来再做,再不然去外面吃也行。
晚上七点多,他们终于回来了。“姚兰,怎么样?”常悦平发现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脸色看起来很憔悴。岳母的眼睛红红的,姚兰也肿着眼睛。“姚兰,我没做饭,要不我们去外面吃。”“没事,在家做吧。”“我只会做番茄炒蛋,别的也不会了。”“先把米下锅,一会我来做。”饭做好了,一家人又是吃了一顿闷声不响的饭。
吃过饭,关上门,常悦平问姚兰“今天看的到底咋样?”“今天一天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已经确定为尿毒症了。”“那怎么治?”“刘大夫说不能再拖了,让爸爸做透析。”“哦”,常悦平抬头望着天花板吱了一声。“悦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姚兰低着头使劲压抑着自己的声音,抽泣起来。“没事,该做做吧,明天我把钱都取出来。”
事情没有常悦平想的那么简单,他的岳父怎么也不肯再去医院了。“爸,你不能不去看的,刘大夫的话你不是也听见了吗,不能再拖了。”“姚兰,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和你妈已经商量了,不去做了,这个病就是做了也是浪费钱,要一直做,一直花钱,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不想拖累悦平啊。”“爸,你别这么说,要去做,再拖就危险了。钱花了还可以挣的。”“悦平,你没听刘大夫说,要定期做透析,每次都得花钱,不能间断,还要吃很多药,你们的工资都得让我花光,我不能。家里已经欠了十来万外债了,姚兰弟弟、妹妹也要读书,我不能再拖累大家了。”说着说着,岳母已经哭起来了,“悦平,姚兰你们别管了,我们准备这两天就回去,不能给你们添麻烦了。别管我了,这是个无底洞。”“爸爸,”姚兰已经哭得跪在了地上。“我高高兴兴地回家,再高高兴兴的住上一阵子,也就行了。”常悦平也流泪了,“爸,要去做的,做了就能好了,别再拖了。”“悦平,昨天你没去,做了也就是拖日子,我不能把你们全都拖垮了。让我回家,给我们买票送我们走,就是你们孝顺了。”
姚兰和常悦平怎么也劝不动老人,常悦平只好去买了火车票,和姚兰一起将老两口送上了回去的火车。两个人默默的回到家,姚兰一路上都在抽泣,“姚兰,别哭了,明天再去找刘大夫开点药,给爸爸寄回去。”姚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常悦平将姚兰搂在怀里,让她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吧。
过了三个月,姚立打来电话,爸爸已经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两个人连夜坐火车赶回安徽老家县城医院,老人已在弥留之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看到姚兰回来了,老人拉着姚兰的手“兰啊,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你不是爸爸的亲闺女,你不要再负担这个家了,让姚立出去打工,你和悦平好好的过日子,爸爸应该让你读书,你的成绩还很好,爸爸对不起你啊。”常悦平没有想到岳父的临终遗言竟会是这些,姚兰显然被吓傻了,头摇的像拨浪鼓,“爸,你说什么,不会的,不会的。”“爸爸不能再那么自私了,你为这个家做的够多的了,没有你,姚立也读不完初中,我跟他说过了,让他也出去打工挣钱,不能再拖累你了。我心里有愧啊。”“爸,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姚兰摇晃着爸爸,爸爸又昏了过去,那次以后爸爸再也没有清醒,姚兰像行尸走肉一般,打来水给爸爸洗脸、梳头、刮胡子、剪指甲,好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突然仪器叽叽的想了起来,医生、护士将家属请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最后的抢救结束,医生出来通知大家,老人离世了,所有人顿时哭做一团,常悦平搂着姚兰,姚兰却没有放声大哭,好像她已经石化了。
所有的后事,姚兰张罗着办的,她根本没有掉眼泪,相比妈妈、弟弟、妹妹,她坚强的多。忙完后事,已经十天后了,常悦平跟姚兰商量,“姚兰,要不我先回去,你留下来在这陪陪妈妈,出来十多天了,工作量落下很多,假期也快到了。”“好,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