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战斗持续不到半个时辰,五千夫余士兵伤亡殆尽。虽然慕容部战士已经竭力克制自己,而且这种毫无意义的屠杀也使战士们无法肆意的杀戮下去。但是,当慕容部全军面前都再也没有一名站着的敌人时,五千夫余士兵除了不足五百中箭轻伤的幸运者,其余的几乎全部战死,或者说被杀——无论是被战马踩踏而死,还是被利箭射中要害,还是被弯刀划过的伤口太深太长,流血过多而死。
和慕容重黎一样,对这场战斗和屠杀的记忆几乎伴随了当天参战的所有战士的一生——即使他们后来经历过更惨烈、更血腥的战役,仍然没有哪次战斗能给他们如此深刻的印象。慕容廆同样无法理解这些夫余战士在战场的表现,即便是绵羊也会在被生命受到威胁时试图顶翻面前的敌人,而这些战士,在他们身上看不到半点求生的欲望,也看不到死亡来临时他们有任何欢欣的表情。
开进夫余国都之后,慕容部将整个夫余积累了数百年的财富收刮了个干干净净。巨大的财富和方才那支装备简陋的军队,和四面低矮的城墙,和国都中面带菜色、衣衫褴褛的平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王宫中大量黄金白银打造,镶嵌了各色珠宝的器具,大殿和寝室中铺满珍贵的兽皮,陈陈相因、堆满粮食的仓库。看着这些惊人的财富,慕容部全军喜形于色,但从慕容廆到普通士卒,都实在想不通,夫余国王怎么会宁肯任这些财富堆积也不愿拿一部分出来加强军备,稍稍改善一下军中士卒的装备。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将这笔财富财富带回辽东,慕容部的实力至少可以提高一倍。而且除了这些“死”的财富之外,还有大量“活”的财富,统计之后,夫余都城中,至少还有一万青壮将成为慕容部的俘虏被押回辽东。他们将作为奴隶,被投入慕容部的矿山或是农田,不仅可以补充慕容部的劳力,还可以解放更多的慕容部青壮出来扩充本族的军队。而至于经过这次掠夺之后,夫余王都附近剩下的数万人的生计则似乎从来没有被纳入慕容部所有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浩浩荡荡的慕容部大军凯旋而回。原本计划一个月的战争结果不到二十天大军便全师而返,而且还带回一笔巨大的财富,令慕容部举族欢呼不已。为此而举行的庆功典礼持续了整整七天。对于慕容部而言,庆祝的不仅仅是一次战争的胜利而已,而是慕容部近百年的贫弱之后,终于看到了富强的希望。此战之后,慕容部将成为整个北陆东南一隅乃至帝国东北边境诸多蛮族中的霸主。慕容廆也终于放下了自任族长以来心中的忧虑,经过近三年的艰辛和努力,慕容部终于能在乱世到来之前略有自保之力。虽然以慕容部目前的实力还远不足以逐鹿中原,但慕容廆早有自知之明,慕容部想要问鼎天下,至少还需要数十年的蓄势。如果上天愿意给自己足够的时间,那慕容廆会深感庆幸,但是现在自己需要考虑还是该如何好好迎接自己即将到来的大婚。
金秋九月,慕容部上下一片忙碌,既要忙着秋收,又要忙着准备族长的即将到来的大婚,还有刚刚完工的徒河新城的收尾工作,迁居新城的一应事宜等等等等。整个族内几乎无人不忙,作为族长的慕容廆更是忙得额头都冒出阵阵青烟。所幸,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间,十月到来,慕容廆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新娘。
前后整整三天的婚礼,经过诸多繁琐的礼节和仪式——虽然当时的慕容部还大量保留着本族传承多年的旧俗,但段氏却已在华族内地生活了多年,而慕容廆本人也倾向于华族风俗,因此这场婚礼除了少数被一众长老坚持而保留下来的旧俗外,基本上都采用了华族的礼节仪式——但当最后慕容廆终于在慕容重黎等人的保护下逃进洞房时,身心俱疲的年轻族长仍然呆了半天,才想起自己应该掀开新娘的盖头,然后饮下合卺酒,完成这场婚姻的最后一项礼仪。
回想起几天前自己带着浩浩荡荡的“抢亲”队伍——所谓“抢亲”是鲜卑一族来自远古部落时代的旧俗,即便以慕容廆和女方的身份、地位,而且都是明媒正娶的情况下,“抢”的过场仍然还是不得不走一遍——却被老丈人和大舅子亲自带人拦住,芦苇扎成的杆棒根本不用担心会打出问题,但却仍然劈头盖脸地将战场上勇悍无畏的慕容部战士打得抱头鼠窜,慕容廆就不仅摇头苦笑。而迎亲当晚“棒打女婿”的戏目同样让慕容廆哭笑不得。想到这里,慕容廆不由得望向端坐于床边的新娘。
虽然作为族长,慕容廆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婚姻报有多大的希望。但听闻自己这位名叫段宜,字绮丽柔的妻子不仅是段部著名的美人,而且温柔善良兼之聪敏过人。看着床边带着面巾静静而坐的新娘,虽然看不清面貌,但那动人的体态身姿,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幽幽暗香已经让慕容廆心中一片火热。
“夫郎打算就这么看到天亮吗?”等得不耐烦的新娘已经自己轻轻揭开了面纱,低声笑语道。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娇俏动人,宜嗔宜喜的面容,娇艳的容颜配上华丽的嫁衣,荷粉垂露、杏花烟润这样的词都不足以形容其美。
“有这么一位美丽的新娘在面前,为夫又怎么舍得暴殄天物,就这么呆看到天亮呢?”慕容廆笑答道。
美人如玉,拥之在怀,即便眼前有千里江山,亦不及今宵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