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世清冷眼看着城下的厮杀,或者说单方面的屠杀,看了片刻觉得有些无趣,在亲兵的陪同下颤颤巍巍的下了城楼准备到大牢里亲自审讯那个无名。而城上的诸将神色复杂的观望着楼下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百来人的骑兵团反抗圈不断地变小,变小,骑兵们奋力反抗着,最终被胡人完全淹灭,最后像蚂蚁拖食似的被胡人拖走,城下除了留下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鲜血,也不知道会不会徘徊几个枉死的冤魂。
…
沈实死了没有?
沈实死了,至少按道理而言他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但此刻的鼻息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生命最后的留恋,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沈实的意识消沉了,但生命也还在沈实身上做最后的徘徊,沈实不想死,信念非常强,而远方同样有人不希望他死,信念一样很强,所以沈实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生机,但无常的世事不会因为人的意志有任何转移,于是就在这丝生机最后的徘徊下,沈实听见了他活着时的最后一股声音。
“拖进来吧”
再然后便不省人事。
沈实死了,再也没有鼻息,脉动和心跳,身子完全凉了下来,只有胸口的平安符发着淡淡的微光试图笼罩沈实的全身,渐强的光芒带来的是平安符渐渐的消散,如果沈实能睁开眼,就能发现,媳妇儿给自己的这个平安符原来真的顶的过块铁片,但如果沈实真的有能力睁开眼睛,平安符也不会再有这样异常的状态,最终,发散掉了全部光芒的平安符散成了飞灰留在了沈实的胸口,就像某人十分紧张的期待着他的醒来,一秒,两秒,一刻,两刻,很可惜的是,沈实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
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拖一点,胡人部队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之后,带着沈实他们的尸体开始返回部队,不管是死了的人,还是死了的马,通通连在一起,不知是有意还是有天意的,沈实的尸体和小红的尸体放在一起拖回了胡人部落,然后全部丢进了部落最大的一间帐篷里。
帐篷里是一个副族长从南边带回来的神师,整天在帐篷里做些不为人知的行为,除了要求族里的壮汉从雪山上背下来一块块巨大的坚冰之外,最大的要求就是需要大量的尸体。
而每次他们将东西准备好丢进帐篷里之后,过上半晌就会传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凄厉哀嚎,然后尸体又会被丢出帐篷交给他们处理掉。
今天带回来的尸体比较多,所以留在帐篷外的胡人汉子也特别多,只见他们不断的将尸体抬进了帐篷里,又有胡人汉子不断的从帐篷边抬走神师丢弃的垃圾尸体,整个过程有条不紊,胡人汉子们没有半点杂声,只有胆小的孩子被各自的母亲紧紧的拉在自己身边,牢牢的抱在怀里。
帐篷里猥琐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在不停的忙碌,每当有新的尸体被丢进来他便指挥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士兵将之抬进了帐篷中心的一块巨大坚冰里,然后伸手从一旁的巨桶里沾上一手黑色的不知名液体之后捏了一个奇怪的手印按在尸体的额头开始念念有词,马上就看见才刚凉下来的尸体开始不断的颤抖,浑身的血管凸现出来,身上的血液像得到命令似的涌上了尸体的脑袋上,下身变得干瘪,上身变得肿胀,血液的量极大,而人的脑袋又极小,于是尸体不知道为何仿佛活过来似的发出凄厉的惨叫,惨叫过后片刻脑袋便砰的一下爆裂开,血水洒满了整个帐篷。
中年人仿佛早料到了是这个结果,挥挥手便有站在坚冰旁的两个士兵将废弃的尸体抬起来丢了出去,门口的士兵又从帐篷门口抬进一具尸体开始周而复始。这一切不断的重复重复再重复着,四个士兵没有丝毫的不满,中年人到最后却开始有些沉不住气的开始乱砸东西发泄自己不满的情绪,而门口和坚冰旁的士兵仍老老实实的站来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丝毫生气。
中年人粗重的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下自己暴躁的心情,又重新抬起手指挥门口的士兵抬进具新的尸体。
这一次被抬进来的,是沈实。
…
当意识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时,沈实渐渐回复的听力听见了一阵略带沉重的呼吸声。他一手拍地立刻坐了起来开始警惕,自己怎么了,居然睡着了,这里是哪里?
视力也渐渐开始回复,沈实看见自己正在一个光线暗淡的帐篷里。
我,我怎么在这里,我不是…
沈实痛苦的抚上额头,却正好瞥见站在一旁的中年人,他的眼力带着激动的光芒,嘴里不停的念叨着什么。
沈实终于想起发生了什么,自己在大荒原遇袭击,在城门被抛弃,这时候,自己应该倒在胡人的屠刀之下了。
就在沈实在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帐篷门骤然被人掀开,刺眼的阳光让沈实惨叫着捂上了眼睛。
进来的人被沈实这声惨叫吓的愣了片刻,然后想明白了什么,同样激动的快步踏了进来。
“林大师,你成功了?!”
被唤林大师的中年人也扭过了身子看向刚进门的年轻人,同样激动的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没错,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我就知道我是对的,我是对的!”
然后不待年轻人道贺,他激动的自顾自的在一边说:“我就知道我是对的,我就知道,师傅师弟他们都说我错了,只有我知道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把该入轮回的人留回人间,活在不生不死之间,这才是长生之道,这才是能够追求得到的长生!”
“我已经创造出了这个不死的战士,他能保留着自己的思维,也不会在时间到达的时候化为灰飞!”
“我林长空,注定要成为最伟大的阴阳师,哈哈哈哈!”
名为林长空的中年人发出癫狂的大笑,笑着笑着却流出了眼泪。
“我是对的,我是对的啊师父。”
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了,竟然说哭,就哭了起来。
门口的年轻人安静的听着中年人的独白,并没有打扰他,而是开始饶有兴趣的观察起沈实过来。
他观察着沈实,沈实同样在观察着他,这个才进来的年轻人皮肤黝黑,却比一般的草原汉子白上了太多,他也没有一般胡人那样魁梧的身材,秀气的像个书生,穿着一身白衣服,腰间随便扎了根粗布带子,披散着头发。
而在年轻人的眼中,此刻沈实光着的身子散发着古铜的光泽,脸庞坚毅,臂膀里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癫狂的林长空终于从回忆回到了现实,一回复精神,他便准备激动的朝年轻人介绍自己的作品,却看见年轻人披头散发的模样,大吃一惊。
“念生,你怎么了,难道昨晚的袭城那个萧仁武没有离开?”
被叫做念生的年轻人苦笑着将目光从沈实身上收回,开始回答林长空的问题。
“没有,萧仁武确实离开了,但他的父亲萧世清出现在那里。”
林长空问道:“萧仁武的父亲萧世清,很厉害么?“
念生说道:“如果说行军布阵,我有信心击败他,但他是个老狐狸,我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中了他的计。”
念生继续说道:“他故意逮捕了一个参军,借机向我传递了错误的信息,当后半夜我收到消息的时候,我觉得江华关的相师不在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率领了伏兵和胡骑准备强攻江华关,哪里知道。”
念生落寞一笑:“这个老狐狸,战至正酣的时候,江华关的相师突然出现,借了日月星辰之力启动了江华关的杀阵,好在昨夜无星月暗,那个相师不能发挥太强大的力量,我才率领残部逃了出来,只不过,经此一役,想要在联合起草原上的部落又不知道要耗上多长时间。”
林长空沉默的听着念生在那里讲述昨晚的战役,他不懂行军布阵,给不了念生太多的建议,他只能在自己得意的领域给予他帮助。
于是林长空安慰着说道:“宽心点,这次我的猜想化为了现实,虽然我不可能将法门告诉别人,但这个月我会再上一次雪山,弄些好东西卖给南边的其他国家给你换来物资,甚至将来我炼制有智铜尸的方法稳定下来之后,我会让你拥有一支钢铁雄狮。”
念生的心情并没有马上好转起来,林长空拉着他来到了沈实的跟前:“来,念生,和你将来最衷心的战士打个招呼,哈哈。”
念生收拾起自己沮丧的心情,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对着沈实笑了笑
“你好,我叫白念生”
…
白念生不懂,林长空也不会知道,在沈实之后,他永远也不能获得成功,因为再也没有哪一个江华关的士兵,会带着一个灌入了半条命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