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重出江湖
天潇潇,雪飘飘,风如狼嚎,月如残刀。
雪夜的地崖格外冷清。雪连下了几天,依然飘着。
月光渺渺,天地茫茫。
崖上的一块巨石之上,凛然站着一个剑客:只见他一袭白袍罩体,披头散发,目射寒光,眉宇间透着一股杀气。手持一口寒刀,银光闪闪,刀身上镌刻“白虎”二字。他对面的那块巨石上也站着一人,纵眉圆眼,阔鼻方脸,花白的胡须显得他已年过半百,但眉宇间仍透着一股侠气。手持一柄木剑,灰衣飘飘,俨然一个世外高人。
“老夫隐居地崖数年,早已不再过问江湖之事。阁下夜闯地崖,到底所为何事?”灰衣老者率先问道。
白衣人更不答话,举刀向前便是一式“敲山震虎”,一式三招“五丁开山”“浪子回头”“横扫千军”。灰衣老者一避一闪躲过前两招,接着纵身一跃,腾空而起,右手一甩,剑鞘直飞向白衣人。白衣人见灰衣老者一味闪躲,万不料最后突然发招,而自己最后一招尚未使老,一时无瑕招架,赶忙一个后空翻,剑鞘擦着白衣人腹部白袍飞过,直刺入白衣人身后的山岩。
“‘五虎断魂刀’至刚至烈,一式三招,共九式二十七招。若论进攻,确为江湖一等一的刀法,但它疏与防守,你——不是我的对手。”灰衣老者站定后道。
白衣人大刀一挥,连发三式,“虎视眈眈”“虎啸猿啼”“龙腾虎跃”。灰衣老者接过前两式,最后使出一招“兵临城下”,一刀一剑,面面相格,两人各自退后约一丈。灰衣老者暗叹此人年纪轻轻,内力竟然如此深厚,竟与自己不相上下。
白衣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方正剑’子远名扬江湖,不过如此。”随后挺刀而上,又是一场你死我活之战:
一个是刀光闪闪,一个是剑意星星。刀光闪闪翻山虎,剑意星星混江龙。前一式“调虎离山”釜底抽薪,后一招“龙游沧海”破釜沉舟;左一式“虎荡羊群”形若冲阵,右一招“瞒天过海”势如破竹。自古刀剑无上下,从来侠客难高低。
二人斗至百余招,未分胜负。白衣人一套五虎断魂刀使得虎虎生风。虽然只有九式二十七招,但在白衣人手中却收发自如,威力无穷。子远所使虽为木剑,但上下翻飞,将白衣人凌厉的刀法一一化解。
只见刀剑相抵,子远运劲与手,木剑直抵白衣人脖颈。白衣人眼见落败,这时白衣人眉头一皱,刀身一翻使出五虎断魂刀最后三招“虎落平阳”,“纵虎归山”,“五虎断魂”。这连环三招正是为即将落败时所创。“虎落平阳”以力相搏,腾出空当;“纵虎归山”乃是一虚招,用以迷惑对手,全身而退;“五虎断魂”是奋力一击,至刚至烈,雷霆万钧,成则成,败则败。
子远嘴露笑意,当年在三河口他与绝命刀仓山狼恶战,仓山狼所用也是这套五虎断魂刀,也是这最后三招。当年他接过前两招后以剑引刀,剑锋划至刀柄的瞬间,剑锋一转,仓山狼手上多了一道血印,五虎断魂刀就这样被自己破解。现在他自然而然的又使出相同的招数。可正当他以剑引刀之时,寒刀以猛虎下山之势猛压下来,只听见咔的一声脆响,木剑被削断。白衣人左手接过断剑,一招娴熟地剑招冷冷使出。子远心头一惊,“飘红剑?!”他心中奇道。
子远深知十年前,飘红庄庄主“一剑飘红”易容与无刀谷谷主“落虹刀”纪若殇和自己的师傅剑阁阁主“南柯剑”何之南乃是武林中三大剑侠。可也就是在十年前,飘红庄人去楼空,“一剑飘红”易容绝迹江湖;无刀谷惨遭灭门,“落虹刀”纪若殇不知去向;师傅何之南也飘然远去,众弟子苦寻至今仍不知所踪。可刚刚白衣人以自己的断剑使出的一招分明就是“飘红剑”最为人称道的一招,也是自易容绝迹江湖后消失了十年的绝招“红飞满天”。眼前此人绝非易容,虽然他有易容的霸气,却没有易容的傲气。难道“一剑飘红”重出江湖又收了关门弟子?
可还没等子远缓过神来,他喉头已多了一道血印。他忽略了一件事,他手中已经不是那把由师傅三大弟子轮流掌管的削铁如泥的利剑流云剑了,他手中只是一把木剑;他面前的人也不是当年那个有勇无谋的仓山狼,而是青出于蓝而青于蓝的锦衣卫四大护法之一的白虎。
一剑封喉的瞬间,子远面如金纸,口中道:“一剑飘红?”栽倒在地。
雪过天明,风停云散。白虎寒刀入鞘。
不久,“方正剑”子远被杀,“一剑飘红”易容重出江湖的消息就传遍了大江南北长城内外。
作为建邺城最大的客栈,小二客栈每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之所以叫小二客栈是因为现在的老板是曾经的店小二;现在的店小二也会成为今后的老板。代代单传。然而小二客栈人最多的时候却是正午,而是晚上。因为每晚都会有位老人来说一段江湖往事。每当这时小二客栈都是人满为患,江湖中人有之;市井小民有之;富贵子弟有之;乞丐叫花亦有之。
这不,客栈门口就蹲坐着一个:蓬头,垢面,污衣,破碗。年青人沦落至此,着实可怜可叹。只是他脸上那副悠然自得的表情让人难以理解。悠然的好像自己是丐帮的长老似的。
说书老人还未到,人们正议论纷纷。
“听说‘方正剑’子远被杀,‘一剑飘红’易容重出江湖”一个道。
“想不到‘方正剑’子远一生行侠仗义,竟无故为‘一剑飘红’易容所杀”另一个叹道。
“怎么可能是易容所为,他都失踪十年了。或许已经死了也不一定。”一个反驳道。
“就是!‘一剑飘红’易容与‘南柯剑’何之南历来交好。凶手故意嫁祸于易容也未可知啊。”另一个附和道。
说话间说书老人已到。说书老人鹤发童颜,须发全白,沟沟槽槽的皱纹和略显佝偻的身躯显得他已年逾古稀。但定睛细视,眉如残剑,目若辰星,隐隐之中显出沧桑之气。右手中一柄粗大的拐杖走路时砸出的铿铿之声,更是增加了他的威仪。他缓缓地走向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桌子前,拿起桌子上的一块惊堂木一拍“啪”老人开讲:
“上回说到,经过几十年的江湖纷争,武林中崛起了三大宗师。一个是剑阁阁主‘南柯剑’何之南,一个是无刀谷谷主‘落虹刀’纪若殇,另一个便是飘红庄庄主‘一剑飘红’易容。三人在刀剑上各有专注,造诣颇深。何之南手中那把流云剑削铁如泥,南柯剑法更是大开大阖,气势磅礴,有穿云裂石之风,斩妖除魔之势。其座下三大弟子子虚,子玄,子远,虽作风迥异,但都行侠仗义,在江湖上颇有威名。‘落虹刀’纪若殇刀法深不可测,但他一直没有铸成天下第一刀‘落虹’,也没有参透落虹刀的最高境界
。于是他幽居无刀谷,广收门徒,潜心铸刀,悟刀。‘一剑飘红’易容行事诡异,生性独来独往。剑法凌厉狠辣,快如风,疾如电。江湖中人都以为他杀人一招致命,所以叫‘一剑飘红’,其实不然。万绿丛中一点红,他只需一剑便可枝折花落,一剑飘红。是以人称‘一剑飘红’。”
说书老人停了停,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接着用它那干哑的嗓音说道:“三人势均力敌,在江湖上成鼎足之势。剑阁阁主何之南与无刀谷谷主纪若殇历来交好,二人曾携手纵横江湖,行侠仗义。‘一剑飘红’易容虽与他们交往不深,但英雄相惜,互相仰慕,也算神交已久。谁曾想天妒英才,正当三大帮派蓬勃发展之时,十年前,中原武林却经历了一场浩劫。元宵夜,千年古刹少林寺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少林方丈,达摩院首座及诸位少林高僧都不知去向。端午夜,武当观也难逃一劫,血染武当山。武当掌门和几大弟子音讯全无。七夕夜,飘红庄惨遭灭门,庄主‘一剑飘红’易容杳无踪迹。易容之女易水寒从小被送往蓬莱仙岛,师从蓬莱仙姑,以避江湖纷争。可自七夕夜后,蓬莱仙岛也空无一人。直到那时,南柯剑何之南才终于明白,这一切不是江湖上谣传的仇杀,而是武林的一场浩劫。那么作为仅存的两大帮派,接下来剑阁和无刀谷首当其冲。权衡再三,何之南最终决定解散剑阁,以躲开一场血光之灾。并严令其三大弟子,‘飘渺剑’子虚,‘妖异剑’子玄,‘方正剑’子远,没有师命,任何人不能重组剑阁。”
“打点好一切后,何之南便火速赶往无刀谷。可他还是晚了一步。无刀谷已经和少林寺,武当观,飘红庄一样,尸横遍地,血溅华堂。‘落虹刀’纪若殇销声匿迹,其独生爱子也不知去向。”说着说书老人朝客栈扫了一眼,无意中瞟见门口蹲坐着的那个乞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仔细一瞧,说书老人吃了一惊,心道:“好熟悉的面容。”
说书老人定了定神,接着说道:“何之南仰天长叹,只觉人生飘逝,岁月轮回。多少英雄纵横半生,却英年早丧。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泪。”
“风吹谷口,月栖山腰。一代剑侠何之南就此飘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