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坝寨前点着两堆篝火,熊熊火焰冲天而起。
众人经过篝火的时候,李能鼻子嗅了嗅,惊讶的说道:“好浓的血腥味,这些木柴上面都被淋过血!”
刘逢山等人心里一惊,连忙凑到篝火边,果然能闻到血腥味,被血淋过的木柴烧起来有一种强烈的飞灰味,闻起来非常不舒服,有种窒息的感觉。
“没事,这木材上面淋得是狗血。”陶力连忙解释道:“我们这里有个“冲灵”习俗,每到阴历七月十四鬼节的时候,各个村寨都会烧这种淋过狗血的木头,以防被阴魂恶鬼冲体。”
方俊听了陶力的话点点头,附和道:“你们这个习俗倒和我们那边有点像,不过我们北方是烧纸人,可不会像烧木头这么随便。”
“随便?”陶力摇摇头:“您说笑了,这些木头可不是普通木头,而是棺木!”
“棺木?”
“不错。”陶力怕众人不信,连忙解释道:“湘西很多地方都有悬棺的习俗,就是将人死后放入棺材中,然后将棺材放到悬崖之上。悬崖之上的棺材放得久了,日晒雨淋之后就会腐朽剥落,有些村寨里的人会将这些剥落的棺木收集起来,到了鬼节再拿出来烧,我们都相信这些棺木能够招来先祖保佑我们免受野鬼的骚扰。”
听陶力这么说,其他人也明白过来,“照你这么说,阿坝苗寨认为寨子里的人是被野鬼害死的,所以才会这么做了?”
“应该就是这样。”陶力两手一摊:“阿坝寨出了这种事,别说是他们,就是我这个所长也只能干瞪眼,这么做好歹能安慰自己一下。”
陶力一个派出所所长居然说出这样的话,要是在其他地方,估计早被人赶下台了。也只有湘西这样多神鬼传说的地方不会有人非议什么。
刘逢山怕他越说越扯,开口催促道“好了,既然这样,我们进去吧,陶所长,这个阿坝苗寨的寨主你熟不熟?”
“熟得很,阿坝寨的寨主没进派出所之前我就认识了,说起来我还得管他叫阿公。”
陶力说完便领着众人朝寨子里面走去,阿坝寨因为建在河谷的两边,所以并没有修寨门,在寨子中央的河面上有一座三层高的风雨楼,这种楼一般来说,一楼是石桥,二楼用来议事,三楼则可以登高远眺。
此时整个寨子唯一有火光的地方就是这座风雨楼。
陶力带着众人来到楼前,隔了老远就喊了起来:“阿公,我是陶力啊,你们寨子这是在干什么呐?”
楼里的人听到喊,二楼有人打开窗户探出头来,见陶力领着一群人过来,连忙回道:“原来是陶所长,快上来吧,我们在干嘛难道你还不知道?”
这人嘴上说得客气,话里却带着刺儿,陶力听了“嘿嘿”讪笑一声,也不答话。
这座风雨桥的设计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一楼是石桥,通往二楼的楼梯是木质的老式楼梯,为了防止被蛀虫蛀空,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刷一遍桐油漆,所以有一股怪味。
上楼以后,穿过一条狭窄的楼道,楼道护栏每隔半米左右有一根圆柱,圆柱上面都雕着一个小巧牛首,张丽似乎发现了什么,伸手摸了摸牛首,轻笑道:“有意思。”
“嗯?”
刘逢山以为她发现了什么,正想发问,先前在楼上和陶力说话的人已经在楼道口等着了,见了众人,那人开口问道:“陶所长,这几位是?”
“这几位是省里来的人,专门为你们的事来的。”
一听刘逢山等人是省里来的,被陶力叫做陶山的人愣了一下,毕竟刘逢山等人看起来太年轻,说他们是省厅派来的,这样的身份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见他发愣,陶力故意提高嗓门说道:“哎,我说陶山,你别愣着啊,我这次是专门带着他们来见阿公的,你倒是让一让啊。”
陶山是一个中年人,看起来年纪和陶力差不多,不过身材很健硕,脸型也大,面相威严,
被陶力呛了一下,陶山脸上有点不好看,“进来吧,阿公在里面。”
陶力似乎和这个叫陶山的有点矛盾,被两个人这么一闹,刘逢山也顾不得问张丽发现了什么,跟在陶力后面走了进去。
二楼的空间很大,像是祠堂一样,又有点像古代的私塾,摆满了桌椅,里面密密麻麻的坐了一百来号人,估计阿坝寨整个寨子的人都在这里了。
和入口正对的地方是神龛和供桌,供桌前面摆着两张太师椅,椅子上各坐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翁和老妪。
刘逢山他们进了屋,房间里面的人都朝着门口看,显然他们都听了到陶力刚才的话,见了刘逢山等人,都忍不住小声的议论起来,不过他们说得是土话,除了巫小雨外,四组估计没人听得懂。
坐在神龛下的老翁戴着一副又小又圆的长脚老花镜,下颌的山羊胡子且白且直,眯着眼睛站起身来,也不知道他看没看到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朝着前面摸着:“小力啊,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听你说好像省里来人了?”
“是啊,阿公,下午县里来的陈局长不是和你说把寨子里的事报到省里面去了吗,这不,他们担心再出什么意外,刚到派出所就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好好好。”老翁听了很是高兴,快步朝前走了两步,陶力怕他跌倒,连忙迎上去扶他,刘逢山也跟了上去,方俊等人却只是围在门口没有跟上来。
阿坝寨还没有通电,屋子里点的是煤油,所以很昏暗,老翁估计没有看清刘逢山的相貌,所以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惊讶,他先是想给刘逢山鞠躬,好在刘逢山机灵,看他弯腰连忙把他扶了起来,于是老翁又想给他敬礼,也被刘逢山阻止。
刘逢山扶着老翁坐回椅子上:“我们现在不讲这个,您先坐,然后给我好好讲讲寨子里这几天发生的事好吧?”
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的老妪站起来要给刘逢山让座,站起身来却一个趔趄跌回座位上,用手扶着脑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老翁一惊,连忙问道:“陶妈,你没事吧?”
老妪摆摆手,虚弱的说了一句“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翁连着说了两句没事就好,突然又站起来,不由分说的拉着刘逢山往自己椅子上坐,“来来,赶紧坐,你们这么远来,怎么能让你们站着呢,坐坐,阿山啊,你倒是招呼一下那几位省里来的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刘逢山外公现在八十多岁了,所以他知道这些老人平时最讲规矩,在规矩面前脾气倔的很,好在这时有机灵的寨民搬了张椅子过来,刘逢山赶紧坐了,才将老翁让回座位上。
自从巫小雨那里得知血婴蛊的事,刘逢山心里很不安,一来他有自知自明,知道自己对付不了血婴蛊,二来他害怕血婴蛊再出来害人,毕竟现在这事交到了他手里,如果出了人命,他心里会很愧疚,尤其是下午被派进山的两个警员到现在还没看到。
“老寨主,不要管这些礼节了,我叫刘逢山,您叫我逢山就行,还是给我讲讲村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吧。”刘逢山怕老爷子再搞什么繁文缛节,连忙问道:“对了,陶所长派了两个警员先进山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他们两人?”
刘逢山话音一落,老翁又立马站了起来,刘逢山也只好跟着站了起来。
老翁先和旁边的老妪对视了一眼,才看向陶山问道“有这事吗?,今天除了县里的陈局长,好像并没有其他人来过啊!”
陶山这时也安排了张丽他们坐下,听了老翁发问,走过来说道:“没有啊,下午我在河坝那里张罗篝火的事,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怎么可能。”陶力听了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我让陶三和陶琦两个人来寨子里牵马,他们两个进山以后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他们偷懒耽误了时间。”
陶力担心陶三和陶琦出事,急的团团转,刘逢山心里也预感到不好,忽然神色一动:“对了,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小孩,不知道是谁家的,你们现在看看谁家的小孩不在?”
“小孩?什么样的小孩?”陶山脸色一变,追问道。
“穿着白衣黑裤,脸上扎着两个辫子。”
“啊!......。”
“那东西又来了....。”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都哄闹起来,各自扭头张望着,好像生怕坐在自己身边的就是那个小孩一样。
众人如此反应,怎么可能还看不出蹊跷:“那个小孩不是你们寨子里的?”
“这....。”陶山脸色问难的看向老翁。
老翁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脸上露出苦笑:“省厅,你别怪我老汉迷信,我们寨子里死的那几个人在死前都曾近和屋里人说起过梦到穿着白衣黑裤,扎着辫子的小孩,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的的死了,而且还都死得那么恐怖...。”
“什么,这事我们派出所来的时候怎么不说...。?”陶力质问道。
老翁瞥了他一眼,缓缓坐回椅子上:“这事和你们派出所说了又用吗?”
陶力被他一瞥顿时没了脾气,他要不是担心陶三和陶琦的安危,平时哪敢这么和老翁说话。
“领导,你看?”陶力朝刘逢山轻声问道。
刘逢山想了一下,从自己衬衫口袋里捻出花花送给自己的蝴蝶,从付家寨回来他还没有时间回寝室,就只好学着花花的样把蝴蝶收在口袋里,巫小雨说过这是一只蛊,刘逢山这时候拿出来自然是相信阿坝寨有人认识了。
“这是?”老翁和老妪又对视了一眼,老妪皱了皱眉,站起身凑上来仔细看了看蝴蝶,惊讶的说道:“五花蝴蝶蛊虫,省厅你怎么会....。”
“先不说这事,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两个警员,我们来时看到那个男孩在和一只飞蛾缠斗。”
老妪马上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陶菊,你过来,那飞蛾蛊是你的,你来和省里这位领导说。”
见老妪喊她,坐在第一排角落里的一个头发乱糟糟,穿着印着黄花的破旧格子衣,脸上还涂着泥巴的妇人怯怯地走了过来,低着头也不敢看人。
刘逢山却顾不得这么多,他在得知在寨子外碰到的小男孩就是血婴蛊的时候,早已想到了一些计划,当即朝妇人问道:“你就是飞蛾蛊的主人?现在还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你的蛊虫?”
妇人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好,你现在马上带我们过去....。”
“啊,我不敢...。”妇人终于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刘逢山说道。
“放心,不会有事的,走吧!”刘逢山不由分说,拉起妇人便往楼道走去,妇人则拼命挣扎着往后退。
“陶菊,省厅让你去你就去,扭扭捏捏的干什么,难道你想被赶出寨子吗?”老翁见妇人这样,拄着拐杖站起来呵斥道。
“省厅,要不要我让陶山带几个人和你们一起去?”老翁有对刘逢山问道。
被呵斥了一番,妇人也不再挣扎,任由刘逢山拉着往外走,扫了一圈屋里其他人的表情,一个个神情惶恐,见刘逢山看向自己都赶紧低下头。
“不用了,带上她就可以了。”
来到门口,刘逢山直接对张丽他们说道:“张丽留下,再向他们仔细了解下情况,一有发现马上打电话给我,方俊,李能,廖兴风跟我走,现在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小孩,希望还来得及。”
“凭什么是我留下来?”张丽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刘逢山唱反调。
“少废话,我是队长,你现在必须听我的。”刘逢山懒得和她多说,直接朝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