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老板上个礼拜跟着市里组织的当地优秀企业家去欧盟几国考察了，今天回来了，一回来，就召集了办公室人员座谈，老板夸夸其谈：“我这次去了几个国家，参观了一些当地有名的企业，那个管理真是先进，地上见不到一个垃圾，零配件堆放井然有序，闭着眼睛手也能摸到。”清雨心理在想：“我们公司在迎接市里检查团的时候也是如此，做秀吧。”“国外有一个叫卡耐基的人，很厉害，他做销售时，就是跟人家搞好关系，对，对，叫情感投资，然后就大批大批的订单来了。”配合着手的动作，有点夸张，说完，老板又看了看清雨，他自己没什么文化，就靠80年代敢干肯干发家起来的，对有学历的人总有一种向往，清雨开口了：“各国有各国的国情，国外的情感投资，在我们国家叫礼尚往来，跟人家搞好关系在什么时候都是对的。”老板一听礼尚往来，这不，礼还是要送的，也就没什么兴趣了，会议不了了之，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见过世面的人，短期的震撼还是有的，老板在国外看到的，感受到的东西，他还是有点崇拜，几天后，他跟当地的一所大学联系，找来了一位管理学教授，想在全厂普及管理学理念。上课在大会议室举行，全体员工都参加，教授在台上口若悬河，“时间是有限的，要用有限的时间来做无限的事，时间管理就显得尤其重要，工作有分重要的，不重要的，紧急的，不紧急的，这样就有了，重要紧急的，重要不紧急的，不重要紧急的，不重要不紧急的，如一些定单马上要安排生产的，这当然重要又紧急的，要马上处理，而公司的一些长期规划，目标是重要的不紧急的，而这种事情往往容易被其它事挤掉了，一些不重要却紧急的事，如朋友打麻将三缺一，叫你过去。、、、、、、”教授讲得声情并茂，底下打瞌睡的，细声聊天浑然不觉，只有那位妈妈姗在认真听，还做着笔记呢。这种上课在这几个月内时常举办，老板想突破什么东西，老想着通过上课什么的，把他的企业变成他梦中的状态。
车间里的生产依旧，边干活边聊天，大伙对敏巧颇有微词，敏巧打扮时尚，娇艳，不像在工厂里打工的人群，她的工作是品检，也就是给人家挑毛病的那一种，本来也不受欢迎，她最爱的那双红色高跟鞋，走路时“咚，咚、、、、、、”响，让人有点反感。那天，她们又在聊天，妈妈姗说：“那位管理学教授讲得太好了，时间管理，不管理能行吗？我告诉我儿子，你放学回家，吃完饭到睡觉时间，只有两个小时，有那么多作业要做，这作业嘛，是重要又紧急的，不做老师明天把你留下来，考试时不会做，给你大大打个叉字，看电视嘛，那是不重要也不紧急，电视什么时候都有，等你长大了再看也不迟。”旁边的人微微笑着，姗一说起她儿子，别人的话就很难听进去。那位教授要是有知，也不枉他那么辛苦地讲课，总有一个人听进去了，并在他的生活中应用。
主任又过来了，大家都不喜欢他，被人监管做事总是不爽，公司采用计件工资，多劳多得，也不需要有人管着。主任是个本地人，自我感觉良好，在这些外来打工妹面前，总有一种优越感，而人是奇怪的动物，容易同情弱者，愿意和同种人交往，反感权势，而主任恰是她们眼中的势利人群，大家有意无意地避着他，他也自讨没趣，只能跟敏巧说说话。主任也曾想加入她们，看她们在聊天，聊着今年的当季衣服，流行款式，热火炒天，大家笑得开心。他走了过去，说：“大家在谈什么？这么高兴。”
“没什么。”他一过来，就有点冷场，大家都不吭声了。
“大家在聊衣服啊，这很好，可别忘了父母，偶尔也要给父母买点衣服。”要你说，大家心理一下子就没劲了，没人搭理他。
主任有点尴尬，想讲一两个笑话，讲了，结果都没人笑，做人真的有点失败。
不管别人怎么看敏巧，她对远芳还是好的，每天同进同出，真心地把远芳当作自己的妹妹，回去时，经过那家店时，端明还是一如既往地守在路口向敏巧打招呼，以前老拿着的那瓶饮料，因为敏巧的拒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拿了，只是每天同一口气地向敏巧问好，目送她的身影。远芳问过敏巧：“其实端明人挺好的。”敏巧：“笨死了。”在同龄人当中，端明不是那种灵活的人，端了个老实忠厚，同村同龄人有出息的都去做生意了，做个批发什么的，没出息的也不会像端明那样守了个小店，打架斗殴，喝酒闹事。他们都看不起端明，在他们的眼里端明就是个窝囊物。
天气慢慢转冷，中秋到了，到处都在打折，豪客来在做周年庆，推出半价活动，这些西餐本来就不是普通老百姓消费得起的，可有促销活动，去尝试一下也未免不可，公司员工自己组织，采用AA制，去吃西餐了，一群人到了店门口，才发现队都排到马路了，低价折扣是穷人们的天堂，大家都挤一块来了，没办法，最后决定留下姗和远芳在排队，其他人先去逛街，排到位置时，再电话呼叫。8点才排到他们，整整两个小时，进去后，开始点菜，远芳不懂，就说跟敏巧一样的，其他人也各自点了餐，其实西餐也没什么好点，就那几个套餐，开始吃了，大家天南地北地谈，远芳拿着刀叉学着人家在切，用叉吃饭，她还是不习惯，最重要的是她还有点心疼，太贵了，虽然5折，但还是二十几块，她买快餐一次才花6元左右。文平，也就是上次远芳去找清雨办入职手续时，说话的那一位男子，今天他带了女朋友过来，他女朋友是学日语的，很甜美，很乖巧，在女朋友面前，总要表现，所以今天他特别活跃，他吹嘘着他的家乡，清雨去过他家，是个非常落后的临近浦城的一个小岛屿，当地居民以捕鱼、种海蛎等谋生，岛屿土地含盐量太高了，只能种地瓜，连水稻都不能种，可从文平嘴里出来就成了天外来客，他说：“我家那个岛，公元前其实不在那边，经过几次地壳运动，才从日本漂过来的。”清雨笑得不行，他女朋友要是学西班牙语，那不得从西班牙漂过来，文平问清雨：“错了吗？”清雨说：“当然错了，真正是从日本漂过来时，在黄金分界线朝鲜半岛撞了一下，又以λ角斜线转移到浦城来的。”“你看，高材生就是不一样，这么专业。”文平继续吹着：“我老家当地捡小海的人，退潮时，海底露出水面时，下海去捡贝壳小鱼小虾，涨潮时，往岸边撤，他脚往前挪一步，海水跟一步，始终跟在他的后脚跟。”来自北方的文平女友听得入迷，很害怕地问：“如果来不及，不是很危险。”“不会，生活在海边的人知道海涨潮的规律，节奏控制得很好。”清雨在心理贬他，骗女朋友也不是这么骗的，不过还好，没有恶意，就把它当笑话吧，清雨说：“你家门前的那座小山还是当年铁拐李在吃花生米，不小心掉下的，积聚了很多灵气，是修行成仙的好去处。”大家又在大笑，文平女友都不知道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
姗也和她旁边坐的那位妇女热切地谈着，不用猜，谈的话题肯定是她的儿子，姗说：“我儿子在看电视，看到一个坏蛋在欺负一个女孩，另一行人路过，救了女孩，我说，儿子，你长大后，也要当个见义勇为的好孩子。”
“你猜，我儿子怎么回答我，他说他更喜欢当坏人，因为可以欺负别人。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坏。”
“人之初，性本恶，这很正常，如果可以的话，每个人都想当坏人，去抢钱多好啊，上班这么辛苦。”有一个同事回答她。
“吃完饭后，你们先回去，我抢钱去，明天我如果没去上班，那就是我抢到很多钱了，不需要辛苦上班，享福去了。”
“那也有可能是被警察逮进去了。”
“哈哈、、、、、、”
、、、、、、
气氛很好，这也算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回去时，清雨和远芳坐在后排，清雨问远芳：“你这么小，为什么要出来打工，为什么不多念几年书？”
“我村里的女孩都是初中毕业后就出来打工的，我也没想那么多。”
“你后悔吗？”远芳沉默，她真不喜欢城市生活。
“那你有没想过再去读书，你看上班这么辛苦。”
“我想，但有什么办法呢？”
清雨心理划过一丝怜悯，出生真的很重要，它已经决定了你一半的命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