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不知道,就在他昏迷的时候,铜鹤中那片火海突然凝结成了一个个散发着强光的亮点,争先恐后,向着他的身体里钻去,只一会儿工夫,他的身体上就被这些小亮点布满,一闪一闪的,像是他的身上缀上了无数颗星星。
房间里,一个黑衣少女坐在小武曾经躺过的那张床上,两手托着下巴,看着桌子上,那个铜鹤香炉发呆。
少女身形曼妙,只可惜一张脸被黑纱遮盖得严严实实,让人窥不见真容。她看着那铜鹤的颜色由金黄而变成火红时,终于从床上站了起来。
少女走到桌前,一只白皙柔嫩的玉手,向着铜鹤香炉伸了过去,却在堪堪触碰到香炉的时候发出一声惊呼,连连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收回手来,凝视着她指尖上的嫣红。
铜鹤香炉此时,就像是刚从砖窑中拿出来一样,那种热力,若不是黑衣少女见机得快,她的两只手指,恐怕就不是被烫红那么简单了。
“怎么会这样?”黑衣少女秀眉紧蹙,伸手从头上拔下一只白玉发钗。纤指在玉钗顶端那朵栩栩如生的梅花中心,那点淡黄的花蕊上轻轻一点,柔和的光芒,突然从梅花上散发出来,那梅花也幻化成一张老妇人的脸。
“姥姥,那个香炉不会出什么问题罢?为什么那个坏小子还没有出来啊?不是说外面一个时辰,里面便是一年么?明天天亮之前,我们还要把他送回去的呀。还有哦,那香炉现在已经烫到我都不敢碰触了,难道那坏小子资质那么差?真火淬炼也不能让他提高一个境界不成?要不然我们现在把他放出来好不好?他要是死在了里面,我们可就拿不到雨符了哦。”
软糯的声音,一连串问出好几个问题,让那梅花幻化出的老妇人,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那件法宝,其实就连姥姥我,也没有祭炼成功,所以,它的许多威力功效,连我也是不知道的。不过,小武在里面,绝不会有生命危险我还是可以保证的。至于时间太长……”老妇人的脸上有一丝犹豫:“也许,真的是他的资质太差了罢!先不急着放他出来,多等等,等姥姥看明白了小武进炉后的情况,下次为你们姐妹真火淬体时,也能多几分把握。”
“姥姥是想用那坏小子试宝啊!”黑衣少女娇笑一声:“那我就再等等,要是天亮前他还不能淬体完毕被宝贝弹出来,我再把他放出来不迟。不过姥姥,宝贝这么烫,不会被烧坏么?”
“此宝传说是火神大人流落人间的至宝,乃是从赤石山岩浆之核中取出来的,香炉中原本就有滔天真火,怎么可能被烧坏?!”老妇人无奈摇头,说道:“莫要贪玩,认真些,千万不要耽误了明天的大事!”
“放心罢姥姥!”少女娇笑着说道:“我怎敢耽误正事?我已经安排灵儿回逸翠居了。有她这个‘月玲珑’在,纯阳古琴是一定会到手的,至于这位‘江流’公子,明天也会好端端地站在城主府大殿之上的。”
“那雨符,万万不可落入别人之手,你要谨慎,如果丰城有人想要夺宝,万不得已,你可以先动手杀人取宝!”老妇人慈祥的面容这一刻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杀人取宝?”黑衣少女眼神中露出一抹挣扎的神情,但只一瞬之后,她的双眸又复清明,低声应道:“尊姥姥法旨。”
“我去了,你看好宝贝和宝贝里的小子。”老妇人说完这句话,那张梅花幻化出来的脸便渐渐模糊,最终又变成了玉钗上的一朵梅花。
黑衣少女将发钗又插回发髻,轻轻叹了一口,对着铜鹤香炉轻声说道:“你可千万莫要逼我杀人哦……”
小武觉得,自己刚从无边炼狱中还阳回来。他睁开眼睛,刚才因为强光造成的失明现象已经消失了,只是,他虽然不再失明,四周依然沉沉黑暗,连一点亮光都没有。
小武强忍着全身筋骨欲碎的感觉,从地上爬了起来,却发现,刚才还有的那种灼热,也突然全都消失了。
火海呢?怎么会不见了?小武大惊,急忙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确定,原本在他面前不远处的火海,真的消失了。
一片连天火海,就这么莫名其妙没有了?小武心里直打鼓。
他记得,就在他第一次吐纳七次,提炼出火精,引入经脉的时候,那种剧痛,让他昏迷了过去,之后,他便陷入了一个漫长的噩梦中。
梦里,他进入了炼狱。
想到炼狱之苦,小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第一重岩浆炼狱,汩汩沸腾的岩浆将他整个人淹没,不能呼吸,除了被熬煎的痛楚之外,也没有其他的感觉。他只有默默运功抵抗,也不知多久,直到他力竭,觉得自己要死在岩浆之中的时候,他突然掉入了第二重炼狱。
第二重炼狱之中,还是火。只不过,这一次的火,已不是岩浆。
其实小武修行时间不长,修为也浅,虽然也修炼火罡气,但对火的认识还是远远不够,他并不能确定,在第二重炼狱中他见到的那是什么火,他只是感觉,那火,就像是天上太阳散发出来的天火。
天火焚身,与岩浆大是不同。岩浆的灼热是由外到内,由皮到肉,而这天火,却像是直接穿透了小武的身体,进入了他五脏六腑之中。
烹心煮肺,想必就是这种感觉罢!既然现在小武已经脱离了那场噩梦,想起当时的那种痛苦,他还是心有余悸。
他记得,在第二重炼狱中,他整整煎熬了一年。练功不辍,才保住了他一条小命。也还是在他即将不支的时候,他又掉进了第三重炼狱。
在第三重炼狱中,小武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第三重炼狱中的火,不是地火,不是天火,却是业火!
小武曾经听人说起过业火这个词。那时候,他才五岁。有一个穿着奇形怪状宽大衣服的光头胖子,找到收养他的老光棍,两个人的交谈中,就提到过这种火。
光头胖子说,无色无味,无形无状,燃烧罪业之火,就是业火。业火洗身,比之天火地火,都要有功效的多。
小武记得,当初老光棍还嘲笑过那光头胖子什么话,只是具体老光棍说了什么,小武此刻以记不清了。
在经历过业火之后,小武再也不想见到这种可怕的火,不,不只是不想见,也不想听,甚至不愿想。那种痛苦,能承受一次,已经是极限。
如果说地火焚烧的是身,天火焚烧的是心,那么这业火,就是焚烧灵魂的。皮肉不痛,内腑无恙,但那一点火,点燃了他整个识海。
火焰,是从他的识海中燃烧起来的,最后,点燃了他整个灵魂。
小武不知道他是怎么撑下来的,在那个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神智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就会这么被活活烧死。
可是现在,他还活着!小武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想了想便席地而坐,开始内视自己的经脉。
整整三年的煎熬,只在半梦半醒之间,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那三重炼狱是真是假。但他却很清楚,这三年的勤修,一定是真的。
如此痛苦的修炼,会让他有什么样的惊喜呢?小武自己也在期待,在他进铜鹤香炉之前,神秘人的那句帮他提高境界是真的!
火罡气,在小武的十二条正脉中缓缓运行。小武感受着他已经打开了的每一个灵窍,真气慢慢运行到他那颗之前就成型了的灵珠前。
火罡气形成的灵珠,起初只有针尖那么大,到了初成,便会长大为粟粒大小,及至圆满,粟粒大小的灵珠上,便会闪现不同颜色的光华。
不同的颜色,代表灵珠不同的档次。白色接近透明的最佳,黑色最劣。原本小武的这颗灵珠,也已经长到了粟粒那么大,但是因为还只是初成,并没有光华笼罩其上,小武也很想知道,如果他真的提升了一个境界,那么他的这颗灵珠,会是什么颜色的呢?
当小武看到他体内的那颗灵珠时,不由得“啊”的一声,惊叫出来。火罡气一泄,要不是他收功块,差一点一口逆血喷出来。即使这样,他也觉得喉头甜丝丝的,显见得是受了火罡气反噬之伤。
“怎么会这样?那是什么东西?”小武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