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欣亮待了两周,又回省城了。王晓蕾渐渐适应并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赵欣亮不在的时候,她开始自己出去采买蔬菜食品和生活用品,一天在菜市场看见卖茉莉花和百合,她就买了几盆花回来,养在院子里。一天王晓蕾正在院子里浇花,听见敲门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门外喊着:“我回来了。”
王晓蕾打开门,看见一个年轻女孩子站在门口,身材瘦削,容貌秀丽。女孩见到她愣住了,问到:“你是谁?”
王晓蕾猜到这个女孩应该和赵欣亮很熟络,并没有回答女孩的问题,反倒平静地问:“你又是谁?”
女孩侧身经过王晓蕾,径直进入院子,马上发现院子里变样了。她似乎突然醒悟似的回过头问王晓蕾:“哦。。。我明白了。他。。。。。。哦不是。。。。。你把这座房子买下来了,对不对?”
王晓蕾禁不住扑哧一笑,说:“我不是这座房子的主人,请问你找谁?”
女孩这下迷惑了,停了一会,问:“我哥呢?”
王晓蕾愣了一下,说:“你哥?你是他的妹妹?”
女孩说:“对啊,我是他妹妹。你是谁?”
王晓蕾说:“一个朋友而已。”
女孩说:“那你怎么住在这里?”
王晓蕾说:“因为我喜欢。”
女孩急了,说:“你。。。。。。”
王晓蕾笑了,说:“进去坐坐吧。”
女孩进了屋,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变了许多,可是具体什么变了,她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变了。女孩坐在沙发上,王晓蕾给她倒了杯茶。女孩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晓蕾说:“你先告诉我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女孩圆瞪着眼睛看着王晓蕾,王晓蕾平静地看着女孩。
女孩说:“他没跟你说起过我吗?”
王晓蕾说:“没有。”
女孩显得很失望,不过很快又充满自信,说:“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王晓蕾说:“说不定。”
女孩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王晓蕾,王晓蕾泰然自若地喝着茶。
女孩突然想起什么,从挎包里掏出一个枚红色的手机,开始拨号,很快打通了,
“喂,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哦,我在你家里呢。哦,我知道了。拜拜。”
女孩放下手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我哥说暂时不回来,那我先走了。”然后站起身,走出了院门。王晓蕾望着女孩的背影,出了一会儿神,然后拿起书。
十多天以后赵欣亮回来了,又是提着一大包东西,书、零食、生活用品。。。什么都有。王晓蕾心里明白这都是买给她的。晚饭后,他们坐在院子里的丁香树下,丁香树结了一树的丁香子,王晓蕾沏了一壶铁观音,两个人慢慢地品茶聊天。
赵欣亮说:“那本《活着》看完了?”
王晓蕾说:“嗯,看完了。”
赵欣亮说:“怎么样?”
王晓蕾说:“非常精彩。”
赵欣亮端起茶杯,端详了一会儿,轻轻地饮了一口,说:“说说你的心得。”
王晓蕾想了想,说:“活着,容易。坚强、勇敢、豁达地活着,不容易,尤其是经历了悲欢聚散、生离死别之后,还能够乐观地活着,不容易。在富贵中能活,在贫穷中依旧能活,在得中能活,在失中也能活,在精彩中能活,在平淡中依旧能活,这才是勇敢,也是生命最本质的含义。就像这些植物一样,只要有一线生机,它们就努力发芽、生长,不放弃不浪费任何展现生命的机会。”
赵欣亮转头看了看王晓蕾,看到了一种久违的神情:自信和憧憬。王晓蕾转头看着赵欣亮,说:“怎么了?”
赵欣亮说:“真高兴又看到原来的那个你。”
王晓蕾说:“原来的那个我是什么样?”
赵欣亮仰起头,陷入回忆,说:“原来的那个你,聪明、睿智、漂亮、自信、勇敢、洒脱、敢爱敢恨,理性与感性并存。”
王晓蕾笑了,说:“我有那么好吗?”
赵欣亮说:“你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仰视你、喜欢你、嫉妒你,要不然为什么那么多朋友喜欢围着你转?你就像一块金子,闪闪发光,又像一块磁铁,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吸引着周围人的眼睛和心灵,你的洒脱,你的勇气,你的执着,你的毅力也影响和感染着周围的人,让他们也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勇敢的坚定的追求自己的梦想。你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
王晓蕾望着暮色中的小院,沉默不语。
赵欣亮说:“我觉得每个人的身上有些东西会随着际遇而脱落,但有些本质的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王晓蕾转头望着赵欣亮,赵欣亮也望着她,他们凝视着彼此,仿佛又回到了那片小树林,却完全不同于那份凝视,这一次凝视,他们已经彼此心意相通。
王晓蕾转回头,望着前方,说:“谢谢你。”
突然王晓蕾想起了什么,说:“你妹妹来找过你。”
赵欣亮说:“哦,她给我打过电话了。”
停了一会儿,赵欣亮说:“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么在这里有一个妹妹。几年以前的一个夜里,也是刚下火车往家走,在半路上遇见两个老夫妇背着一个昏迷的女孩,女孩心脏病犯了,我就帮着把女孩送到了医院,医生说幸好送来得及时,不然就回天无力了。那个女孩就是小雅,那天你见过的那个。后来老夫妇为了感谢我,经常邀请我去他们家里吃饭,渐渐地就处出感情了。老夫妇没有儿子,就小雅一个女儿,有意认我做干儿子,我觉得他们一家人特别好,就同意了。”
王晓蕾说:“小雅很喜欢你。”
赵欣亮说:“她很听我的话,什么事情她父母管不了的,只要我一说,她就很乖。”
王晓蕾说:“你也喜欢她吗?”
赵欣亮看了看王晓蕾,半响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说:“前两年小雅的父亲去世了,临死前把小雅托付给我,要我好好照顾她和干妈。”
王晓蕾没说话,站起来又往紫砂壶里续了些水。暮色渐浓,夜色淹没了寂静的小院。
亮上班前告诉王晓蕾晚上可能不回来吃饭了,下班后要去看望干妈和小雅。王晓蕾说好。赵欣亮很晚才回来,王晓蕾正在沙发上看书,赵欣亮告诉王晓蕾趁着小雅放暑假,他要带小雅去北京治病。王晓蕾放下书,说:“有治愈的希望吗?”
赵欣亮说:“以前有个医生说北京有个大医院医术和设备都很先进,应该能治愈。
王晓蕾说:“那最好去看看。”
赵欣亮说:“我今天跟公司请了假。”
王晓蕾点点头,说:“那什么时候动身?小雅母女这回一定很高兴。”
赵欣亮说:“后天的火车,干妈当然很高兴,可是小雅不怎么愿意。”
王晓蕾说:“为什么?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啊?或许她是害怕吧?”
赵欣亮摇摇头,没说话。
第二天王晓蕾在屋里给赵欣亮收拾出门的物品,赵欣亮在院子里浇花,小雅推门走进院子,赵欣亮说:“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小雅点点头,没说话。
赵欣亮看着她,说:“怎么了?不舒服吗?”
小雅想了想,鼓足勇气说:“哥,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赵欣亮拉过两把椅子,让小雅坐下,说:“你问吧。”
小雅说:“你可不许哄我。”
赵欣亮笑了,说:“好。”
小雅说:“如果。。。如果我的病治好了,你是不是就不管我了?”
赵欣亮笑着用手拍拍小雅的头,说:“傻孩子,你怎么这么想?我是你哥,我永远都不会不管你。”
小雅抬起头,眼里却满是泪水,说:“你等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出现了?”
赵欣亮的笑容凝住了,沉默了。
小雅说:“她就是你等的那个人,对吗?”
赵欣亮依旧沉默着。
小雅的眼泪哗的流下来,她一边用手擦着眼泪一边任性地说:“那我宁可死也不去治病,没有你,那我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赵欣亮说:“那你也不为干妈想想吗?她为了你操了多少心?才五十岁不到,头发全白了。你不管她了吗?”
小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呜呜地哭着。
赵欣亮说:“听话,先去治病,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走,我送你回去。”
赵欣亮拉着小雅出了院子,王晓蕾站在屋里,他们的对话都被她听见了。
赵欣亮回来时,天已经黑了。王晓蕾给他沏了一壶茶,说:“东西都准备好了,你看看还缺什么不?”
赵欣亮看了看,说:“不缺了。”
王晓蕾在赵欣亮对面的沙发坐下来,说:“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生活?”
赵欣亮抬起头,望着王晓蕾,久久的凝视着,仿佛着迷了一样,突然他站起来,走到王晓蕾的面前,蹲下身,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王晓蕾,他把她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前,仿佛害怕她突然消失似的。王晓蕾感觉到了赵欣亮胸膛里那颗猛烈跳动的心,也感觉到了那颗心灵正经历的剧烈挣扎。她双手轻轻抚摸他的后背,赵欣亮喃喃地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之神的安排吗?”
王晓蕾说:“告诉我你心里的痛苦,不管它是什么,让我和你一起面对。”
赵欣亮说:“如果没有这次相遇,或许我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什么。”
王晓蕾说:“我庆幸这一次相遇。”
赵欣亮说:“我庆幸自己的生命中有你。”
王晓蕾说:“你一直在等。。。。?”
赵欣亮渐渐冷静下来,坐在王晓蕾旁边的沙发上,低着头,望着地板,过了一会儿说:“其实那天我没全部告诉你,小雅的父亲临终前把小雅许配给我,我告诉他我的心里有一个人。他问我那个女人在哪里?我说我也不知道。他说那你也不能这么一直等下去,而且他说他已经看出来小雅喜欢我,早就把自己看成是我的妻子了。她这么坚强勇敢的生活,就是因为我。我答应他如果一年之后我等的人还没出现,小雅毕业后,我就娶她。我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眼睛,走了。”
他们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王晓蕾说:“小雅知道你们之间的这个约定吗?”
赵欣亮说:“不知道,开始我以为她也只是一种少女朦胧的情怀而已,上了大学以后或许会遇到喜欢的男孩,也就不提这事了。为了让她断了这个念头,我曾经告诉过她我一直在等一个女孩。”
王晓蕾幽幽地说:“那么你等的那个人。。。她出现了吗?”
赵欣亮转头望着王晓蕾,说:“在我遇到你的那天晚上,她就出现了。”
王晓蕾的心瞬间流过一阵甜蜜,接着却又被一阵苦涩淹没,她无奈地说:“可惜。。。迟到了,对吗?”
赵欣亮说:“可是你毕竟出现了,这已足够证明。在我的心里,没有人能与你相比。而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终于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我在等的。”
王晓蕾说:“你放心,我不会怪你的。你这份长长的等待足以让我感动和惭愧,我明白你内心此刻的矛盾与挣扎,我现在想明白了,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小雅的病治好。
赵欣亮伸出手拉过王晓蕾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掌里,无比爱惜地抚摸着,似乎有好多话想对她说,一时之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早上,王晓蕾醒来时发现赵欣亮已经走了,王晓蕾收拾房间时在茶几上发现一张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等我回来。
赵欣亮走后的第三天下午,王晓蕾接到了赵欣亮的电话,赵欣亮在电话里告诉王晓蕾,医生已经给小雅检查过了,医生说手术治愈的可能性很大,已经安排住院了。王晓蕾问小雅的情绪怎样?赵欣亮说还是那样。两个人就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王晓蕾说:“你告诉小雅,过几天我就走了。”
赵欣亮说:“你要去哪里?”
王晓蕾说:“回家。”
赵欣亮沉默了一会儿,说:“等我回去。”
王晓蕾说:“我父母年纪大了,身边需要有个人照顾。”
赵欣亮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吗?还是和从前一样那么洒脱地离我而去?我真的永远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你吗?就像在学校门口隔着马路看着你那样?你的生活那么热闹,而我只能默默地在一边看着。你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王晓蕾觉得心开始疼,她勉强用镇定的声音说:“你心里一直装着的想着的等着的是树林里那个朝气蓬勃的女孩,那个还不知道社会复杂、人情淡薄、世态炎凉的女孩,不是我。”
赵欣亮说:“在我再次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还是你,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从你的眼睛我看到了你还是曾经那个怀揣梦想、自信自爱的女孩。你的心灵、你的灵魂从来就没有变过。”
王晓蕾说:“你怎么知道?”
赵欣亮说:“我的心知道。”
王晓蕾沉默不语,赵欣亮说:“等我回去,好吗?”
王晓蕾沉默不语,这时她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叫赵欣亮,她估计是小雅的妈妈,赵欣亮答应了一声,然后在电话里对王晓蕾说:“我得去医院了,今天医生给讲解手术方案。我先挂了,等我回去。”赵欣亮挂了电话,王晓蕾独自坐在小院里,感到一阵莫名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