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整,沈音推开了肯德基的玻璃门,在餐厅里来回穿梭了两个来回,也没看到严涛。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我在你后面。”是严涛的声音。
沈音回头,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坐着严涛,他今天穿着铁咖啡色的休闲装,没着正装,难怪刚才没认出来。
沈音跑过去,开口致歉:“严先生,不好意思,刚才没认出你。”
严涛打个手势,压住了沈音客气的废话:“你要吃什么?”
“我吃过来的。”
严涛一楞。
“我们住校的老师,和学生一样作息,学校五点半开饭,六点半开始晚自习。”
“你们可真够忙的,都没给人喘息的时间。”严涛丢下一句话,直接走向服务台。不一会儿,他端着食物回来。
“给你点了可乐和薯条,你凑合吃点吧。”
沈音看着严涛大口地吃着食物,想说话找不到时机,只好一根一根地往嘴里塞薯条。
好容易严涛吃饱喝足,沈音立刻严阵以待。
“你昨天还好吧?”
沈音一楞,反应过来对方在问昨天自己流血的事情。
“没事了。”沈音冲严涛笑笑。
“老师教学生不容易吧?”严涛搽着嘴。
“还好。”
“学生见到老师是不是象老鼠见到猫?”
“有些老鼠并不怕猫,但猫一定要老鼠怕他们。”
严涛笑了,沈音浑身汗毛根根立起。
“你们每天做的就是让学生怕你?”
“准确地说是和学生斗智斗勇。”沈音猜不出对方想要做什么,但不管怎么样,也要让气氛轻松点。
严涛又笑,“没想到你们老师还能这么幽默。”
“严先生可能代表了社会上普遍人群对老师的看法,教师就应该是不苟言笑的老古板吧?”
看严涛笑得很开心,沈音慢慢放松自己,也笑:“有一次,我和同事去地摊边逛,地摊老板看着我们,就说你们是教师吧?我们很惊奇,就问他你怎么看
出来的?老板说,你们有明显的职业特征啊,凡是想打扮,又不敢打扮,于是打扮得老气横秋,脸色蜡黄,背着硕大的包,包里塞满了东西,戴眼镜的,肯定是教师,八九不离十啊!”沈音故意用低沉的声音学着那个老板的话,还没说完,严涛已经笑倒了。
沈音却没笑,因为她觉得不好笑。
“不过老师还是很轻松的,有两个假期……”
“假期?”沈音记得自从自己第一天教书开始,从来就没过过一个完整的假期,不论是寒假还是暑假。风华中学是一所普通高中,学校的文化就是一个字“拼”,首先就要求老师要拼尽全力,从而带动学生拼搏。所以所有的假期都要补课,而且是对学生免费的全体补课。虽说学校也发给老师补课费,但是那么一点
钱,远远抵不上教师为此的付出。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风华中学历来的升学率都很高,在教育界享有盛誉。
“如果教师没有假期作为缓冲,那么我们就会成为殉职率最高的人群!”
“没那么夸张吧?”严涛笑,脸上明显是不相信的表情。
“严先生家没有做教师的吧?不身处其中的人很难认同我的观点。”
“这倒是。可是外界传说教师的待遇很好,家教费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沈音看了严涛一眼,“严先生,说老实话,教师的工资是蛮低的,外面的人一跳槽,收入是翻着跟头往上走,就算不跳槽,每年都有百分之几的加薪。而
我们不一样,每次叫的最厉害,教师涨工资了,其实呢,一次涨个二三十元,涨的还抵不上物价上涨的幅度,十几年教龄的老师和刚毕业的新老师相差无几,更别提你跳槽了,到了新的学校,也是拿这么点钱。现在什么不涨啊,看看房价都多高啊?碰上要成家立业的男老师,就靠这死工资还真活不下去了。有的老师家教赚得是
多,但这要看人的。心狠的赚得多些,心不狠的只能喝稀粥。”
“我想沈老师赚得并不多。”
“各人凭良心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沈音不想再这样耗下去,她还不清楚对方的态度,他不会是想找个陪聊的。
“严先生,昨天是我不好,脑子没过就说错了话。”沈音开始火力侦察。
“噢,沈老师讲错话了?我是记不清你讲错了哪句话了?”
“谭铁军已经满18岁了,我一时口误……”
“可我觉得沈老师是故意讲错的,不是口误!”
“严先生,我觉得就这一件小事并不重要,而且……”
“我怎么知道你只对我隐瞒了这一点?你只要有一句虚假的话,我就有理由怀疑你说的所有话都是欺骗。更何况,你对我隐瞒了他的年龄,本身就说明你也认为这个因素对他不利,而不是象你刚才所说的那样是无关紧要。”
沈音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上立刻火辣辣的,真恨不眼前快点出现一个地洞,好让自己钻进去。
“如果让我们都尊敬的教师都不讲诚信,你如何教育你的学生?”
这一句话惹火了沈音,犯得着这么上纲上线吗?!
“严先生,我们做教师的没你说得那样不堪,如果你认为我品行不端的话,你可以到学校或教育局去投诉。”沈音说完,站起身准备走人。对方摆明了是抓着这点把柄找碴来的,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谈的。
“呵,年纪小小,火气蛮大。”严涛身体向后一靠:“沈老师,这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那你要怎样解决?”沈音反问。
“事情其实很容易解决。”严涛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沈音盯着那双手,恨不得把它掰断。
“我的车保过险,损失不大,我也不是个不通情理的人,本来这事情也就过去了,可是你们不该把我当猴耍。”
“我没有把你当猴耍!”
严涛招手,示意她坐下:“沈老师,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好老师,很护学生的,就是太冲动,火气太大。”
沈音不自觉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不明白哪里让严涛一见就认定自己是护雏的。
“你忘了?你不是唐菲非的老师吗?”
“你?”沈音恍然大悟,“那天你也在场?”
严涛点头,“我也没想到,那天你一到,我就想,呦,这个家伙可不好对付,没准,又有110撑你的腰呢。”
沈音尴尬地笑:“那是逼急了,我急得要命,他在那里拿架子,这年头,谁怕谁啊?再说了,看他那家长当得,虎毒还不食子呢!”
严涛淡淡一笑:“沈老师,我认定你是一个好老师,我想把我的孩子交给你管,如何?”
“你的孩子,我管?”沈音一惊,她仔细端详了严涛一眼,“严先生,你的孩子上高中了?”倒没想到这个家伙保养得真好,看不出是四十多岁的人。
“还没有,只是先和沈老师打个招呼。”严涛笑眯眯地说。
沈音长出一口气,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的。开个空头支票不是什么难事。“好啊,承蒙严先生看得起。”顿一顿,笑问:“你的孩子难管吗?”
“和我很象,沈老师,你看呢?”
这还用说吗?沈音皱眉。
“那就说定了啊!”严涛眉开眼笑,拿起桌上的可乐杯,喝了一大口。
“那谭铁军的事……”沈音几乎是咬着牙齿追问。
“以后得求着沈老师,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沈音点点头,给了对方一个笑脸,心里却发着狠,死胖子,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