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孝在安乐堂读书、写字、玩耍,终于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覃吉入宫后得大内高手真传,一身武艺深不可测。他想,索性已经教了读书写字,不如连武功也教了。但是阿孝体质太差了,没几下就喘得不行,娘胎里带来的体弱没得治。覃吉很不甘心,他明白阿孝未来会有很多艰险,不会武功,等着任人宰割吧。
安乐堂里除了病恹恹的人,没什么其他的了,倒是有两个和阿孝年龄相仿的小太监,都是家族有人犯了罪被连累的,一个叫小鱼,一个叫小虾,他们成了阿孝最好的玩伴。阿孝一有时间就会和小鱼小虾玩弹石子,阿孝总是赢,战无不胜。长久如此,覃吉发现了阿孝异于常人的地方,他由于体质原因,身体跟不上思维,手和眼的配合却出奇的精准,再加上阿孝听声识人,活像个顺风耳,覃吉认为这些都值得好好开发一下。后来覃吉有意识地训练阿孝弹石子。半年光景,阿孝百发百中,普通的弹石子成为阿孝的一技之长。当然,阿孝也没忘记读书,每天用崇龄的笔,临摹崇龄的字,最后两个人的字都近乎一样了。
徽王的努力使无子的皇帝无所适从,皇上要是再无子嗣,也就不得不接受传位于弟弟的事实。弟弟们大的就藩去了,年纪小的几个尽是不可造就的,数来数去就剩徽王了,尤其魏太妃去世了,真有那么一天也就没有人和自己母亲争权。皇上的心思很快就被看透了,更多的人倒向了徽王。
皇上终究是不甘心,几天就憋出病了,一躺就是半个月。宫里流言四起,还没立储,很多人窃窃私语。这几天皇上算能下地走动了,马上有人提起尽快立储。皇上也想明白了,自己得自觉啊,考虑着这几天把立储文书颁布出去。
怀恩权衡局势,一旦出现皇太弟,皇位很难转回到皇上这支,那么就没阿孝什么事了,阿孝以后在宫中要以何身份自处,最后只会越发麻烦,若皇上当真决定立皇太弟,阿孝就不能再继续当个隐形人了。一切关心阿孝的人都进入了最紧张的时期。
皇上病好得差不多了,想出去转转,命人整理他的头发,正巧旁边伺候的就是张敏。张敏由于太紧张梳头的时候手抖得厉害,梳过的头发掉下来几根,正巧这几根头发有点发白让皇上看见了,顿时感慨万千。
皇上:“朕不复从前了,如今都没个一儿半女,人生可悲啊。”其实皇上就是病中有些苍老,心中有怨念才会有这种感慨。
张敏本就想把阿孝的事说出来,皇上把气氛调和得如此伤感,正适合禀明真相,张敏扑通跪下,带着哭腔说:“皇上啊,您早就有儿子了。”
皇上不能说是惊喜更是惊吓,说:“儿子?你何出此言啊?”
外殿候着的怀恩听见张敏与皇上的对话,一步迈进来,冷静地说:“皇上莫要惊慌,您确实已有一子,可为此事作证之人不下百个。”
张敏:“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不知皇上还记不记得宫女纪氏,纪氏藏儿已有六年。”
皇上应该不记得有什么纪氏了,只是对儿子很热衷,有个儿子可以避免皇太弟的尴尬,赶忙追问:“我儿现在何处?速来见朕!”
皇上派出的一众太监马上就到了安乐堂,纪氏正巧在安乐堂陪阿孝念书,见有人来了,以为是万贵妃的人,心悬一线。
纪氏:“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太监:“我们是皇上派来请小皇子的,轿子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纪氏不知是真是假,也不知该不该高兴。这时覃吉从屋外进来,跟纪小娟耳语说:“应该是真的,我会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纪小娟知道覃吉武功高强,如今也只能让阿孝跟着走,是福是祸现在还判断不了。纪小娟意识到阿孝这一走很多事都要改变,抱着阿孝说:“孩子,你记住,看见一个穿着黄褂子蓄胡须的人,那个就是你父亲,要叩首叫父皇。还有,做个好人。”阿孝深明母亲的意思,今后要如何做他心中很清楚。
阿孝坐上小轿被抬进乾清宫,里面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皇上。一见进来个小男孩,皇上目不转睛地看,阿孝叩首行礼,皇上已经不耐烦了,一把就把阿孝拎起来了,端详着阿孝的容貌,然后狂笑不止,笑得阿孝都有点看傻了,皇上上举手臂大喊:“是我儿!是我儿!长得真像我!”阿孝本就是皇上血脉,加上皇上大病初愈,阿孝营养不良面黄肌瘦,父子俩的确像。
皇上寻回珍贵的儿子,此消息一出便点击率暴增,万贵妃气得差点爆肝,而对于徽王,真是晴天霹雳,他明白皇上与阿孝的父子关系是他多努力都无法冲破的障碍,杀母之仇也无法追究。
次日,皇上正式宣布此事,经群臣商议,三皇子取名朱佑樘,册立皇太子。生母纪氏封为淑妃,赐长乐宫。而雪凝,为了远离万贵妃,重回尚宫局,专为下人们做吃的。皇上为奖张敏禀告有功,特赐黄金千两。张敏有意将所有帮助过太子爷的人都上报给皇上,遭到怀恩阻止,怀恩一直觉得事情还未完。
太后就是个孙子迷,天天抓着佑樘不放手,这样也好,万贵妃也就不敢对佑樘下手。但万贵妃的火终究要找个地方发,佑樘母子正是太后眼前红人,动了没好处。张敏由于此事受赏人尽皆知,张敏人微言轻,是那种不需要名目就可以干掉的人。万贵妃毫无遮掩地放出风声,自己不容张敏,张敏知道大难临头,吓丢了三魂七魄,自己吞金而亡,所吞就是皇上赐予的金子,怀恩公公果真没有说错。
张敏只是一个开始。
为避免日后更多人受到牵连,纪淑妃将长乐宫许多奴婢遣散,身边只留下自愿跟随的小碧一人。日常饮食格外注意,整个长乐宫的人都活得很低调。倒是有人一反常态不低调了——王皇后。王皇后作为继后,只捞了个名分,宫中实权是一点都没有,平日里她也很知趣,少出现少说话,没什么长处也挑不出毛病,打着一心礼佛的借口,宅在坤宁宫就是不出来。自从纪氏受封,她就隔三差五地到长乐宫走一趟,每次都屏退左右,谁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
对于只有六岁的佑樘,他明白自己处在危险之中,而其中有多凶恶,他还不能完全领会。佑樘现在整日向纪淑妃叫嚷要见崇龄,纪淑妃有很多顾虑是没法向佑樘说清的。终究是拗不过佑樘,纪淑妃答应召崇龄进宫,命小碧带人去接。
宫里人进了张家,张家人还以为自己犯了事呢。小碧:“奉纪淑妃之命,宣张崇龄进宫。”张峦:“这位小姐,我家并不认识淑妃娘娘,怎么会得到宣召呢?”小碧:“张老爷,请您放心,与您的女儿没有姻缘的话,我们也不会劳师动众来这里请人了。”金冰凝以为崇龄惹了什么祸,急于将崇龄交出去,小声指使乳母把崇龄叫出来。小碧看出了端倪,解释说:“张夫人,淑妃娘娘和太子爷是为了报答张小姐的善心才请她进宫做客的,张小姐曾馈赠笔墨书本给太子爷。”金冰凝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听明白是好事,眼睛都亮了,能进宫意味着能讨赏。金冰凝现在怀着盼望已久的第二个孩子,好几个算命先生都说是个男孩,要是能给肚子里的孩子讨个封赏,她的未来就有盼头了。这时乳母带崇龄出来了,金冰凝一脸堆笑,说:“这孩子从小离不开我,我得跟她一起进宫。”这句话说完周围人差点没吐血而亡,金冰凝对崇龄还比不上后妈呢。小碧:“这不行,娘娘指明请崇龄小姐一个人。”金冰凝:“我闺女就是离不开我啊。”金冰凝掐了崇龄一下,崇龄知道不随着自己娘以后自己的日子就不用过了,只得开口:“这位姐姐,我母亲不在我身边,我怕会失仪,您可否通融一下?”小碧无法拒绝,只得答应。
马车进了紫禁城,金冰凝一双眼睛已经不够看了,崇龄则一直向小碧请教礼仪问题。小碧看这对母女太不相像了,除了面部,这两个人实在没什么能往一起关联的。下了马车,金冰凝毫无礼数随便乱走,于小碧忍无可忍,直接开口问崇龄:“她真的是你亲生母亲吗?”崇龄明白这是个不用回答的问题,她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女人真的是我母亲吗?如果没有母女这层关系,这两人定会水火不容。
抵达长乐宫时,太子还没下学,纪淑妃召见母女二人。
金氏:“民女金氏叩见淑妃娘娘。”
崇龄:“民女张崇龄叩见娘娘,娘娘万福。”
纪氏:“起来起来,本宫请的客人怎好总是跪着。”纪氏看到金氏跟着,想说的话就不敢说了,雪凝早就告诉她金冰凝是个怎样的人。
金氏:“不知娘娘召我们母女进宫是要给什么赏赐啊?”金氏根本就没做什么,一心讨赏。
纪淑妃一向温和,但她知道,金氏给了雪凝多少气受,封赏是要给崇龄的,金氏这么一问,纪淑妃倒接不下去了。佑樘对崇龄有特殊的感情,崇龄才貌出众,崇龄若能与佑樘结下情谊,对佑樘的成长有好处,可见了金氏,纪淑妃觉得自己想错了。正不知如何收场,下人来报,王皇后又来了,纪氏马上命小碧把张家母女带走。今天的最终目的就是让佑樘见一下崇龄,现下只能去靶场见了。
靶场是佑樘学习射箭的地方,知道今天崇龄进宫,佑樘心神不宁,射箭跟喝多了似的,佑樘本来就只适合文艺片不适合动作片,教射箭的大内高手又不敢说太子的不是,只能任由佑樘水下去。小碧带张家母女到了靶场,小碧想按照纪淑妃的意思让崇龄单独去见太子,金氏死皮赖脸要跟着,没办法就带进去了。隔老远佑樘就看见有人来了,目不转睛盯着崇龄一步步走近,佑樘欣喜之极,因为崇龄跟他想象中的样子一模一样。
小碧:“太子爷,张小姐给您带来了。”
崇龄:“民女张崇龄见过太子。”
金氏也跟着跪下了,佑樘看崇龄看傻了,忘了请人家平身。
小碧:“太子爷,让她们起来啊。”
佑樘:“哦,起来,平身。”佑樘很激动很害羞,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崇龄:“太子,不知您召小女子来,所为何事?”崇龄越淡定,佑樘越紧张。
佑樘:“我,我是……太子,那个……那个……”佑樘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手上有弓,于是就说:“找你……找你射箭。”
崇龄:“太子高看我了,虽说射箭也是六艺之一,但小女子才德有限,从未碰过弓箭。”
佑樘本就云里雾里,崇龄说话更让他摸不着头脑:“呃……六艺是……”
崇龄:“《周礼·保氏》中讲,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佑樘根本就没听懂,此时他和崇龄的文化水平还差很多。佑樘:“这样啊,我才疏学浅,这个……嘿嘿。”
崇龄:“太子坚韧好学,假以时日定会超越小女子,切勿妄自菲薄啊。就像太子射箭一样,现在不见成效,用心多年之后,必有大成。”
佑樘:“我……我一定好好练,将来射给你看,我还可以保护你的。”
金氏恬不知耻地插嘴:“太子爷,光保护不成啊,你是未来的皇上,你得封崇龄当皇后啊。”
小碧:“张夫人,注意言行。”
佑樘:“无妨,无妨,我一定封崇龄当我的皇后。”
小碧听完这话哭笑不得,说:“不要乱说话啊,太子爷,这样会惹祸端的。”
佑樘:“哪有乱说,我很认真的。”金氏眉开眼笑,恨不得让太子签字画押。
崇龄:“碧姐姐,小女子知道分寸,不会乱攀附的,家母戏言而已。”
佑樘:“不要这样嘛,定下来好吧,我这就去向父皇求个恩典。”佑樘一转身,迎面王皇后走过来了。这王皇后神速啊,刚进了长乐宫,就又跟到靶场来了。
整个靶场的人都跪拜皇后,皇后平日清素,今天却格外雍容。王皇后上上下下打量了崇龄好几圈,说不出目光里隐含着什么。
皇后:“小姑娘,太子说,要娶你当皇后啊。”
崇龄:“回皇后娘娘,张家一家老小绝无攀附之意。”
皇后:“切勿惊慌,本宫看你才貌超群,日后母仪天下也不一定呢。”
金氏:“娘娘说得是啊,我可是梦见月亮之后生了这个女儿啊,就是皇后的命。”于小碧见金氏如此口无遮拦,一个劲儿扯金氏衣服,金氏毫无收敛之意。
皇后:“梦月而生啊,那本宫也得表示一下。”皇后拿出一面银镜,这面银镜小巧精致,正面能映出人像,背面有精美的荷花雕纹,上面有链子,下面有一短手柄,极细。“来,算本宫的见面礼,希望日后还能相见。”
崇龄:“无功不受禄,小女子何德何能。”
金氏一把抢过来,说:“谢谢,皇后娘娘,谢谢。”
皇后:“张夫人,这是我送给张小姐的,我要她随身带着,只能是她。”皇后语速悠然,但明显有些不快。
金氏:“好好好,我这就给她戴上。”
崇龄戴上了象征皇后恩赐的银镜。金氏的贪婪让人不安,张家母子很快被送出了宫,佑樘和崇龄只是短短见上一面。于小碧还安抚佑樘说以后会经常见的,但下次见面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