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溪原本觉得张崇龄与自己性格出入太大,经佑樘一番说辞,银溪开始信了,尤其当佑樘说到崇龄抄书一事,笔迹相似的事情也得以解释。
银溪:“那么,我母亲姓金了?”
佑樘:“雪凝姑姑姓金,你母亲就也姓金啦。”
银溪想起纪淑妃口中的金雪凝,最后吃下腐枢丸暴毙而亡。“我还有其他亲戚吗?”
佑樘:“我听雪凝姑姑说,金家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但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银溪一脸落寞。
佑樘:“不要这样,以后我一定帮你找。”
银溪:“现在不是连我父母在哪里都不知道吗?”
佑樘:“出事的时候我还太小,等我查的时候已经只剩一座私塾了。”
银溪:“那我以后要叫张崇龄啦?”
佑樘:“是啊,你也不能再给我装大哥了,你啊,和我同岁。”佑樘紧紧抓住银溪的手,像是寻回遗失多年的宝物。
银溪:“还是先不要这么叫。”
佑樘:“你还是不信?”
银溪:“倒不是不信,就是一时无法接受。你还是先不要喊我张崇龄,照这么说,有人想害我,我用回以前的名字会不会有危险?”
佑樘:“说的也是。我们返京我就先带你去看你爹的私塾,说不定你就想起来了。”
继纪淑妃后,佑樘又来了一个新版本的往事集锦。银溪很惊奇,当年的一面之缘会让佑樘如此牵挂。
佑樘和银溪这时不过十四岁,佑樘谈不上爱银溪,只是很喜欢。
佑樘找回崇龄很是开心,没事就偷笑,路也赶得很快。很快,来到了台州附近。
佑樘:“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银溪:“转来转去都是林子,要不是迷路不可能走一天了也不见城市。”
佑樘:“这怎么也没个人啊,我好问个路。”
银溪:“再找不到方向,我们就得在郊外过夜了。”
佑樘:“我多做些记号。”
银溪:“好。”
等佑樘和银溪绕出林子,天已经黑了。
佑樘:“出是出来了,但这到底是哪里啊。”
银溪:“这么黑,我们还是不要走了。”
佑樘:“那也看看有没有山洞什么的吧。”
佑樘和银溪在四周稍转了转,当真没个挡风避雨的地方。最后只得随便找个地方堆点草,点上火。
佑樘翻着火堆,“怎么说我也是一国太子,现在却要在荒郊野岭烧火。”
银溪:“这算什么,你娘为了养你,做女红手都肿了。”银溪说完,自己就石化了,又一次说漏了,以往佑樘都装不知道,这次呢?
佑樘:“如果有一些事情要瞒,就严谨一点,偶尔说了不该说的,我也会自动过滤掉的……所以你不要这么紧张。”
有个聪明人在身边真是又欢喜又担忧,银溪不知道佑樘猜出了多少,总之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好在佑樘不想逼自己,自己才不用食言。
银溪:“你这样……我都没有瞒的必要了。”
佑樘:“瑶寨的事不要再提了,让其他人知道不妥,我也不会再这样乱来了。等我有了实力,时机成熟,她会出来见我的。”
银溪很欣慰佑樘这样说,“那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天亮再搞清这里是哪里。”银溪正要躺下,佑樘一把抓住银溪小臂。
银溪:“你……干什么?”
佑樘:“周围有人,别出声。”
银溪低声说:“我们上马吧。”
佑樘:“轻一点,别管什么方向,逃吧。”
佑樘和银溪上马刚走几步,佑樘的马不知被什么绊倒了,人和马狠摔到地上,马一声长嘶,招来了周围的人。
银溪扶起佑樘,“你怎么样啊?”
佑樘:“快走,他们追上来了。”佑樘的马已无力起来。
银溪:“快,上我的马。”
佑樘:“不好,来不及了。”
银溪望了一眼四周,自己已被包围。
银溪:“他们是什么人?”
佑樘听着他们压抑的呼吸,“具体是哪路人不清楚,但,不要留情。”
那伙人围了上来,开始群攻,银溪拔剑相向。对方是一批训练有素的高手,十一二个人,合攻时相互配合,鲜有破绽。佑樘的腿摔伤了,试了几次才站起来。银溪为了在佑樘身边保护,处处吃亏。佑樘见银溪吃力,抓起地上的石子,猛打敌人关节。银溪毕竟有伤在身,越打越吃力。后来银溪发了狠,爆发小宇宙,一口气杀了三个。银溪毕竟没杀过人,见三人倒地后接受不了自己杀人的事实,一时间恍了神。佑樘也是仁慈之人,眼见银溪杀人也有不忍。趁着银溪和佑樘善心作祟,一个杀手从背后砍了银溪一刀。这刀完全激怒了银溪,这些家伙不得可怜。佑樘见银溪受伤,心痛不已。久战不宜,佑樘牵来小白兔,两人上马逃走。
终于甩掉了那些人,银溪伤口流血不止。
佑樘不停地晃银溪:“撑住,不要昏迷,破晓了。”
银溪面色惨白,“现在是哪里啊?”
佑樘:“我也不知道,任由小白兔走。你不是说小白兔不是一般的马吗?它可以带你去安全的地方的。”
银溪勉强笑笑,“希望小白兔是一匹神马。”
银溪昏昏沉沉的,就这样又走了一段路。
佑樘:“你醒醒,醒醒,是一座城,有救了。”
银溪:“什么城?”
佑樘:“台州。”
银溪眼前一亮,“先别进城,去城东郊。”
佑樘:“为什么?我们要进城找大夫!”
银溪:“照我说的做,希望他还在。”说完,银溪就晕过去了。
佑樘:“喂,银溪,银……好,去城郊。”
佑樘按照银溪所说,赶到城东郊,兜了几圈,只看见一间草庐,佑樘只得下马去看看。走近草庐,院内有一男子正在晒药,面容和润。这男子见佑樘一瘸一拐,自己就迎了出来。
汪机:“小兄弟,腿上有伤啊?”
佑樘:“您是大夫?”
汪机:“小兄弟客气,汪某确会医术。”
佑樘此时想的并不是自己,“那请大夫看看我马上的兄弟,她被砍伤了。”
汪机走进小白兔,看见马上驮的人背上鲜血淋漓。
汪机:“抬他下来,快进屋。”
佑樘扶了银溪下来,汪机看到银溪的脸,一下窜上来,直接伸手碰银溪的脸。佑樘条件反射强烈,直接给了汪机一拳。汪机不会武功,差点踉跄。
汪机:“小兄弟不要急,我和银溪是故交。”
汪机请两人进屋,关切之情照佑樘相比只多不少。一会儿,汪机端着瓶瓶罐罐进入屋内。
汪机:“小兄弟,你出去一下,我要给银溪止血上药。”
佑樘想,你可以留在这里上药,我为什么要避开,何况……“你不是知道银溪是女儿身吗?男女授受不亲。”
汪机:“她得先活下来,再分男女吧?”
佑樘担心银溪性命,就听了汪机的。一炷香的功夫,汪机从屋内退出。佑樘马上想进去瞧瞧,被汪机拦下。
佑樘:“让我进去看看。”
汪机一把拦住,“血止住了,药也涂好了,没有伤及内脏,倒是她体内有余毒。”
佑樘:“有办法治吗?”
汪机:“当然有。”
佑樘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接着仍想进屋。
汪机:“让我看看你的脚吧。”
佑樘:“不要啦,我先看看她。”
汪机拉着佑樘:“走啦,你要一直一瘸一拐的吗?”
汪机为佑樘处理了伤势,佑樘也终于说通汪机让他去看银溪。佑樘确认银溪没事后,不由得开始好奇银溪和这位大夫的关系。佑樘想找他谈谈,寻声而去,发现汪机在厨房做饭,脸上带着丝丝甜意,做饭的手艺很是娴熟。
佑樘:“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
汪机:“在下汪机,祁门人。”
佑樘:“那你为何现在身在台州?”
汪机:“这个嘛……”
银溪:“汪大哥,汪叔汪婶呢?”银溪一步一步挪了进来。
佑樘心想,奇了怪了,我心绪怎么这么乱?连银溪出来我都没听到。“你怎么出来了?”佑樘伸手去扶。
汪机看到,默默又将注意力移回灶台。“银溪,再去休息一下,一会儿给你送饭。”
银溪:“我醒了想说先去拜见汪叔汪婶,可是……”
汪机:“他们不在了。”
银溪:“不在了是指……”
汪机:“你想的对。”
银溪:“怎么可能?汪婶的头疼你不是找到治疗方法了吗?”
汪机:“就是因为我的药。起初我以为为母亲创造了一种新药方,母亲服后如我所想,很少再犯病。可不久,她的内脏就开始衰竭,原因是我的药方药性过烈,对母亲造成了更大的伤害。我和父亲为母亲吊命,没有成功,父亲也郁郁而终了。”
银溪同样感到很伤心,“汪大哥,对不起,我一回来就害你又伤心一次。”
汪机:“不,我很开心你能回来。”在内心接着说:没让我白白呆在台州等你两年。
佑樘插不上话只能干着急,这汪机到底是什么人?
汪机做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午饭,佑樘默默在心中感叹,他究竟是医师还是厨师。
银溪:“汪大哥,你的厨艺又精进了。”
汪机:“觉得好吃就多吃一些,吃饱了好去补觉。”
银溪不顾背上疼,吃得很欢乐。
佑樘和银溪同行这么久,银溪爱吃什么他都了解,这一桌东西全中。
佑樘:“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汪机看着银溪吃东西出了神,银溪被一桌美食勾了魂,谁都没搭理佑樘。
佑樘:“我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银溪嘴里塞满东西,“我生病,他治病啊。”
汪机:“哦,当时银溪是来找我父亲汪渭求医的。”
佑樘:“那时银溪多大?汪大哥你多大?”
汪机:“银溪六七岁,我十四岁左右。”
佑樘想,那就是银溪失忆之后的事啦,还是我认识银溪早,突然有了优越感。
佑樘:“那汪大哥知道她本不叫银溪的吗?”
汪机:“知道啊。”
什么?知道?!佑樘有一种自取其辱的感觉。
汪机:“‘银溪’这个名字是银溪的义兄后取的。”
佑樘:“哦,祖修取的。”
汪机:“什么祖修起的?祖修虽说和银溪感情很好,但终究是银溪的跟班啊,怎么有权力给主人起名字。”
佑樘快疯了,这又是哪一出?
佑樘:“那银溪义兄是……”
汪机刚想说,银溪故意用手肘崴了他,汪机便打住了。
佑樘看出这是有意隐瞒。这些日子佑樘也想问银溪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但银溪总是推脱不讲,佑樘就默认银溪和祖修相依为命长大。
银溪是徽王养大的孩子,知道徽王曾被议储,而当时使徽王前功尽弃的正是佑樘。对于其他人银溪也是尽量瞒着自己与徽王的关系,徽王被绑架过,那以后就不许徽王府的人随便泄露身份。
银溪为了转移话题,又开始夸汪机,“我以后一定要嫁一个会做饭的,像汪大哥这样的人。”
汪机笑得娇艳欲滴,“好啦,留着奉承我的力气养伤吧。”
这顿饭吃得佑樘特不是滋味,为什么自己有那么多不知道的事情。
银溪睡下后,佑樘出来想从汪机身上知道更多。汪机又在理药材。
佑樘:“汪大哥,我帮你吧。”
汪机:“不用了,你不是也一夜没睡吗,去补觉,腿上有伤就别乱走。”
佑樘想,有你在,我怎么睡得安稳。
佑樘:“汪大哥,银溪的义兄究竟是谁啊?”
汪机:“这些还是她告诉你吧。”
佑樘:“那银溪当年哪里有问题才来找你的?”
汪机:“脑子有问题。”
佑樘:“她虽然性情大变也不至于脑子有问题吧?”
汪机:“她是脑中有血块。”
佑樘:“啊?那不是很恐怖?”
汪机:“已经散开了,可惜她还是想不起来以前的事。”
佑樘:“她怎么会有那么严重的伤?”
汪机:“她应该是滚过山崖,撞过石头,她还吃了有剧毒的野果,终日神志不清。就是那时吃了太多药,现在的蛇毒才不好解。”
佑樘:“那她为什么想不起来过去的事?”
汪机:“我觉得她是故意的。”
佑樘:“故意的?怎么会?”
汪机:“应该是受到了刺激,使她放弃了以前的记忆。”
佑樘很惭愧,自己只顾着和崇龄重逢的欣喜,却没顾虑银溪一直以来的痛苦。
第二天早上,银溪醒了,发现佑樘站在身旁。
银溪:“你在这里干嘛?怎么不去休息。”
佑樘:“我才来,汪大哥才走。”
银溪:“那他一晚没睡?”
佑樘:“他怕你晚上会烧得厉害。现在又做早饭去了。”
银溪:“真是贤良淑德,慧质兰心。”
佑樘:“先不谈汪大哥,你还有其他事没告诉我吧,比如,谁养大了你?”
银溪:“是……徽王。”
佑樘:“徽王的话,我的小皇叔?”
银溪:“嗯,他捡了我,给我治伤,给我钱花。”
佑樘:“你的武功也不是祖修教的吧?”
银溪:“这又是另一回事了,我头晕,想再睡一会儿。”
到底,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佑樘不得不深思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