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院内,陈氏处理完一大堆的事情,疲累的歪在榻上,丁香半跪在榻下帮她捶着腿。
陈氏舒服的闭上眼睛。
“嬷嬷,你说今天那嫣丫头居然在老太太面前说我的好话,这是怎么回事呢?”
江嬷嬷立在一旁,接过丫鬟端上来的茶,放在桌子上。听到陈氏话,只笑笑,“太太,如今咱们的表小姐可是失忆了啊,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人都不认得了,太太对表小姐那么好,表小姐当然记在心里了。是太太多心了。”
陈氏一听,是啊,她倒是忘了,只记得府里就那么一个表小姐,却忘了所谓的表小姐是失忆了啊。怪不得呢,她当时还在奇怪,为什么那嫣丫头去给老太太请安,居然没有问浩轩的事情呢。
如此一来,那许多事情不是简单多了?
陈氏的心里顿时清明起来,心情舒畅了,也没觉得那么累了。
“嬷嬷,最近轩哥儿经常去听雨阁吗?”
江嬷嬷摇摇头,把茶递到陈氏的手里。
“回太太,大少爷前些日子倒是经常去,只是最近却是去得少了,最近这几天,大少爷没事的时候都是在书房里看书的,就连铺子里的账本子也是叫人拿到书房里去的。”
陈氏一听,有些诧异的看着江嬷嬷,“嬷嬷,你是说浩哥儿最近都是在书房里,并没有去听雨阁?”
江嬷嬷点点头,她也觉得奇怪,大少爷不是很喜欢表小姐吗?以前每天都要在听雨阁待上一阵子的。虽然这个表小姐失忆了,可大少爷不是喜欢吗?
陈氏也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自己的儿子转性了?或者说,虽然两人长得很相似,却依然不得轩哥儿的喜欢。
却没有想过是不是人家不喜欢李浩轩。
毕竟在她心里,她的儿子便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子,不管是人才相貌,还是才华家世。
确实,在江安府,李浩轩确实品性相貌都很出众,也得许多女子的青睐,就连郡主夏侯漫漫也时常循着借口跟着她哥哥来找李浩轩。
这样的男子,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太太,您可不知道。”丁兰边打着扇边说道,“大少爷呀,其实是想去听雨阁的。”
听丁兰这么一说,陈氏的心里更加泛起了疑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其实是想去?难道是因为有什么事情不能去吗?
江嬷嬷也疑惑的看着丁兰,“丁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丁兰笑道,“这话原是奴婢去听雨阁玩,听到听雨阁一个扫地的小丫头说的。听那小丫头说,早先的日子里,大少爷也是天天的去看表小姐的,只是。”说到这里,丁兰捂着嘴不由得羞赧一笑。
“只是什么?”陈氏见她这样,心知其中必有隐情,忙催促道。
“只是啊,大少爷每次去的时候,都被拒之门外呢。”话到这里,陈氏更觉得有问题了。
怎么会呢?轩哥儿那样的人,怎么会被那丫头拒之门外呢,难道,这是那丫头在欲拒还迎。
想到这里,陈氏不由得面露厉色,果然是想要勾引她的轩哥儿吗?
“丁兰,你怎么不把话说完呀,太太,后面的可有意思了。”半跪在地上捶腿的丁香插嘴道。
“后面?”陈氏面露不解。
丁兰正想着卖个关子呢,就被那丁香戳穿了,脸上有些微红,“太太,奴婢这不是马上就要说吗?都怪丁香,太太都没有急你急什么呀。”清了清嗓子,又接着说道。“太太可知道大少爷为什么会被表小姐拒之门外吗?竟然是那表小姐在睡觉,还叫她那丫鬟梨香不要让人来打扰她,那梨香也是个忠心的,就守在门口,谁也不准进去,就连走路,也得轻声的。听那扫院子的小丫头说,有一次大少爷又去找表小姐,却是不相信表小姐在睡觉的话,硬是闯了进去,在看见表小姐真的在睡觉后,红着脸逃也似的跑了。后来呀,大少爷就去听雨阁去得少了,到最近呀,几乎都不去了呢。”
陈氏一听,原来是这样,她就说嘛,以轩哥儿对那丫头的喜欢程度,是不可能不去的。
突然,眉间又皱了起来,“你说那丫头每天都在睡觉?这是怎么回事?”
丁兰摇摇头,“回太太,奴婢当时也觉得很奇怪,就问了那扫院子的小丫头,可那丫头只是个三等丫头,是没有资格进去屋子里的,她也不知道。奴婢又去问了梨香,梨香倒是没觉得奇怪,但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看了看江嬷嬷,江嬷嬷微微一沉思,“太太,要不让余大夫来给表小姐好生的看看,别是有了什么其他的疾病呀。”
这话里的意思,陈氏自然清楚。
“明天余大夫正好要来给老太太请脉,到时候一并的给嫣丫头瞧瞧。若是真的生了病,得趁着早的治才好。”
闭上眼睛养着神,好一会儿,又突然想起什么,漫不经心的问道,“老爷可回府了?”
虽然语气平淡,却让江嬷嬷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再三的考虑了,才小心翼翼的回道,“老爷已经回府了,听老爷身边的小三子说,是去了思曼园。”
思曼园。
陈氏虽然脸上依然很平静,却是那种压抑的平静,让人看了不由得心里升起一股害怕,就像那暴风雨前的平静。她的手指紧紧的握着,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丝毫不觉得疼痛。
又想起今天在老太太的福寿园里,自己心中的那一分痛意。
平静了十多年的心情,竟然掀起了细小的波纹。
我这么辛辛苦苦的管着这个家,辛辛苦苦的操持着你们的吃穿,竟是为了让自己的相公跟别的女人衣食无忧相亲相爱吗?竟是养着自己儿子的敌人来跟自己的儿子争家产吗?
呵呵,她怎会这么笨?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她是这么的笨。
是啊,怎么会说,出嫁的时候,娘亲就说过的,女子出嫁从夫,要遵循三从四德,要善待夫君的妾室庶子。女子,是要贤惠的,才会有个好名声。
她从小学的,也都是这些。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觉得不公平不甘心。
她牺牲了那么多,她得到了什么。
她又该怎么做。怎么做才会让心里的不甘心消失。
闭上眼睛,陈氏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不过好在,她还有个好儿子。
按照丁兰刚才说的,莫不是那丫头对轩哥儿没感觉?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了。
总算,还有一件事情是值得高兴的。
华安院内,二夫人孙氏正坐在榻上做针线,她一身素衣素裙,头上只插了一根白玉簪子,脸上也只抹了淡淡的胭脂,并没有掩盖住她本身的样子,很是一副家常的打扮,并没有掩盖住她本来的模样。
孙氏长相秀美,不若大夫人大气,也不若三夫人娇媚,她身上有种简单淡然的感觉。
此刻,她身边正坐着一位大概十五六岁的秀丽女子,女子身穿青色莲花瓣抹胸长裙,外着一件白色暗花银丝镶边外袍,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腰带,上面别着一个绣着粉色荷花的精巧荷包。青丝如墨,只堆成彭水简单的发髻,头上只戴了一朵翠绿色的绢花。虽是素颜,却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丽。
青春无敌的女孩子,总是有着生动的美丽的。
女孩生得秀气十足,却又不失活力,仿若那三月江南的烟雨后,塘里滚着露珠的莲叶,生气极了。眉目清秀,却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书香气息。
此刻,她手里正绣着一副绢帕,帕子上一支桃花开得正烂漫,帕子的左下角绣着一个小小的婉字。
这时,一个圆脸的婆子走进来,可能是因为胖的缘故,她的鼻尖冒了细细的汗水。
“太太。”
李静婉抬头一看,轻笑着说道,“嬷嬷这是去哪里了,竟然弄得满头大汗的,好生生的不在屋子里歇着。”又朝门外喊道,“竹雨,还不打盆水来给你张嬷嬷洗脸。”
门外清脆的应了一声。
张嬷嬷擦了把脸,呼了一口气。
“太太,您可知老奴刚听到了什么?”
见孙氏不语,张嬷嬷接着说道。
“老奴见今儿个天热,便要去厨房给太太小姐舀点子解暑的冰绿豆汤,这才走到花园里,就听到花园里两个摘花的丫头在聊天,只说是咱府里的表小姐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太太,咱府里哪里还有什么别的表小姐呀,还不是那位。”
张嬷嬷端着茶水喝了一口,虽然屋子里是要比外面凉爽些,可因着老爷是庶出的,二房里分得的冰也要比大房三房要少一半,张嬷嬷的鼻子上又冒出了细密的汗水。
孙氏低眉沉思。
“那,老太太是什么反应呢?”李静婉催促着。脸上有着一丝的急不可耐。
张嬷嬷胖胖的脸上笑着说道,“老奴当时心里也泛着疑惑呢,也没有去厨房了,就躲在那花园里听着,竟是老太太非常的高兴呀,若不是身体支持不住,还要拉着那表小姐一起用饭呢。”
“那老太太就没有发现什么?”孙氏面带疑惑的看着张嬷嬷。
张嬷嬷说道,“可不是,老太太竟然没有发现,还对那丫头好得不得了,就是连大太太的女儿都靠后了。”
孙氏叹了口气,这就是命吧。
李静婉轻轻的握住孙氏的手,脸上恬静安然。
“娘,女儿没事的,女儿只要有娘疼着就够了。”
孙氏欣慰的点点头,她的婉儿如此的懂事,可是,已经十六岁了,老太太却还是不肯给婉儿找门好亲事。
“婉儿,娘的乖女儿,只等着你哥哥考取了功名,咱们二房就去跟老太太说要分府另过,到时候,娘好好的给你挑门亲事。”
说到李浩然,孙氏的脸上浮出一抹的骄傲,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李浩然了,李静婉听孙氏说要给她找门好亲事,秀丽的小脸不由得羞得绯红,扯着孙氏的胳膊直晃,“娘,女儿不嫁人,女儿一辈子陪着娘。”
孙氏看着向自己撒娇的李静婉,心中轻叹一口气,“娘还记得那时候,婉儿还是小小的一团,安静的窝在娘的怀里,每天的都要娘抱着哄着,如今,才不过一转眼的时间,婉儿就长成大姑娘了,娘呀,老了。”
李静婉拉着孙氏手不依,“娘才不老,娘是最好看的。”
看着娘俩母慈女孝的情景,张嬷嬷的脸上也不禁动色了。她是孙氏的奶娘,在她心里,孙氏就跟她女儿一样。
“太太,您呀,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咱家的小姐这么好的人儿,一定会有个好夫君的,太太,您就等着您的好女婿给您敬茶吧。”
张嬷嬷这话,更是让李静婉羞红了脸,只窝在孙氏的怀里不出来了。
院子里一片和乐。
而缀景院内,三夫人陶氏一席华裙,满头珠翠,她本来就是长得娇媚,这一身装扮,更是衬得她艳丽无双。
此刻,她正在屋子里教训奴才,听到丫头们的回话,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随意的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看着跪得满屋子的丫头婆子,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的来。
吴氏那个狐媚子,竟然哄了老爷在她那屋子里歇了好几晚。若不是她这几天不方便,那狐媚子又怎么会有这机会。
心中算着日子,再让你得意两天,到时候看我怎么治你。
脸上阴狠的表情,更是让一屋子婆子丫鬟心里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