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怒气冲冲的回到锦华院。江嬷嬷丁香丁兰紧跟其后,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这个纪嫣然真是太张狂了,她以为她是谁,竟然敢那么跟我说话。哼,要不是看在轩哥儿的面上,我早就把她打出去了,还用得着这么受她的气。哼,还说我虚情假意?我虚情假意,我虚情假意。”
陈氏气得不轻,江嬷嬷递过去一杯凉茶,陈氏接过,一口灌下去,心里的火气却没有降下来半分。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睛里绽出狠戾的光。
江嬷嬷看了,心里不由得一惊。又联想起最近几天陈氏的异常,心里更是担忧。
“太太,您消消气儿,可别为了这么点子事气坏了身子。厨房里有新做的莲子汤,奴婢去给太太端一碗来,用碎冰细细的冰了,太太喝着肯定凉快。”
丁兰红润的圆脸上绽出两个深深的酒窝,眼睛弯成两只可爱的月牙,却不知她心里还是打着颤儿的。
陈氏点点头,丁兰便出去了。
江嬷嬷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陈氏,陈氏双眼微红,眼睛里恨意毫不掩饰,对,没错,就是恨意。江嬷嬷心惊,让屋子里的丫头们都下去,丁香守在门外,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丁香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江嬷嬷这阵势,必定是要说什么要紧的话。
领着丫头们出去,把门关上,她就守在门口。
陈氏有些奇怪的看着江嬷嬷,不知江嬷嬷这般所为何事。
“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江嬷嬷叹了口气,“太太,您今日这事,可是做得不妥呀。”
陈氏一听,心里的火气直腾腾的往上冒。
“嬷嬷,你可是我的嬷嬷呀,你怎的帮那贱人说话,难不成,你竟是收了她的什么好处吗?怪不得刚才我要那贱人去庙里的时候,你使劲的拉我的袖子呢。竟是要帮那贱人说话,难为我待你如亲人,真真是,真真是。”
陈氏气得不行,到最后居然脸上涨得绯红,拳头紧握。江嬷嬷赶紧上去帮着顺气。
待陈氏好了点儿,江嬷嬷老泪纵横的跪在地上。
“太太,你这话是要老奴去死呀。太太是老奴奶大的,在老奴的心里,是把太太当自己女儿来疼的,老奴这一生也没个儿女,父母亲戚也早就使了联系了,如今也就只太太这一个亲人了。老奴,老奴怎么会做出那些背叛太太的事情来,那样做,对老奴又有什么好处。老奴半截身子已经埋到黄土里了,在府里不缺吃不缺穿的,只求着太太能安好,别的,再无什么愿望了。”
刚刚陈氏的那番话,真的是拿针去戳江嬷嬷的心窝子呀。她跪在地上,捂着胸口,眼泪不停的从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中流出,眼角细细密密的皱纹,脸上皮肤也松弛了。很是伤心。
陈氏心里也不好受,江嬷嬷是她最倚重的老人儿,特别是在嫁人后,她更是把江嬷嬷当成半个长辈来对待的,凡事也会听从江嬷嬷的意见,不然,她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风光,至少是表面上的风光。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心里火气大得很,明明心里比谁都清楚江嬷嬷是不可能背叛她的,可是,那些伤人的话,却怎么也憋不住,心里明明没那么想,话就脱口而出了。
她是嫡女,从小就被母亲教得好,嫁人后贤惠名声也远播,做事谨慎,万事考虑齐全。
她是有脾气的,只是却被多年的内宅生活削得只能藏在心底。
难道,是已经压制不住了吗?
眼角竟湿了。
拿出帕子抹了抹,走下去亲自把江嬷嬷扶起来,“嬷嬷,我又何尝不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是,我也不知道怎么的,那些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了。唉,莫不是我也老了,竟然都痴呆了吗?”
江嬷嬷摇摇头,“太太在嬷嬷的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可爱的小姐。”
陈氏叹了口气,她又何尝不想一直单纯下去。
江嬷嬷想起这几日陈氏的异常,心尖一颤。
“太太,依老奴看,太太还是找余大夫好生的把把脉吧,这莫名的火气大,兴许是身体里有了什么隐患呢。早日发现,也好整治呀。”
江嬷嬷这话说得隐晦,陈氏却一下子明白了,眼里顿时清明起来。手指紧紧的掐着手心,眼里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好,这事就交由嬷嬷去办。”若是真的如江嬷嬷所说,那她,还是不是那贤惠良善之人呢。
陈氏心里冷笑。
江嬷嬷看陈氏这表情,便知她心里明了,又想起刚才去听雨阁的事情,骤然眉头紧紧皱起。
“太太,咱们得赶紧的去听雨阁一趟,不然,事情可糟了呀。”
刚太太在听雨阁说可是要把表小姐送去庙里呀,这院子里人多嘴杂的,表小姐又不是个傻的,只怕老太太知道了,会收不了场的。别说是老太太,就是大少爷,那般的喜欢表小姐,也是不依的。
陈氏却有些莫民奇妙的看向江嬷嬷,“刚咱们不是才去了听雨阁的吗?现在又去做什么。”
江嬷嬷急得不行,偏陈氏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太太,您刚刚可是说了要让表小姐去庙里住呀,若是让老太太知道了,这可怎么办呀?”
陈氏垂首思虑,对呀,若是老太太知道她最喜欢的外孙女被她逼到庙里去住,只怕会对她失望透顶吧。可是,这纪嫣然实在是太过张狂,竟然欺负到了雅儿的身上了,这叫她如何对雅儿交待。
陈氏眉头紧蹙,一时间竟然拿不定主意。
江嬷嬷见陈氏这样,心里更着急了。虽说陈氏从小就谨小细微,可也正是这谨慎,也让她凡事考虑过多。
陈氏突然脑海里闪过什么,她刚在听雨阁的时候,好像听到那纪嫣然说什么磕三个头,那梨香也说求四小姐原谅。
难道,这事情还有她所不知道的。
“嬷嬷,你说这事,会不会是雅儿的错呀?”
带着不确定的表情看向江嬷嬷,江嬷嬷一怔,若是按着四小姐的脾气,也不至于会被气哭的。而且,听说当时三小姐也在,若是这样看来,只怕其中还有什么事情她们不知道啊。
看着江嬷嬷也露出同样的神色,陈氏顿时觉得脑仁疼的很。她这算不算是挖了个坑,然后自己跳了下去。
眼下,也只得赶紧去听雨阁了。
李静雅一直在房间里等消息,她坐立不安,也知道这次是闯下大祸了。
若是那纪嫣然什么都不说就好了。
“小姐,你好生坐着休息休息吧,奴婢的头都被你给转晕了。”从刚才开始,小姐就不停的走,走过去走过来的,就连小姐平时最喜欢吃的桂花糕,也一块都没有动。
“哎呀,这可怎么办呢,若是被娘知道我那么说纪嫣然,娘肯定会禁我的足的。太太待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呀,过几天我还要跟诗韵出去游湖呢。”看了眼旁边有点都不着急的青语,怒道,“都是你这死丫头,若不是你没说清楚,我又怎么会如此的担心,哼,若是我被娘亲禁了足,看我怎么收拾你。”
青语嘟着嘴满脸委屈,“奴婢这不是为小姐着想吗?若是被夫人知道小姐那么骂表小姐,小姐肯定会被夫人罚的。再说了,奴婢这不是没说完,夫人就生气的带着人去听雨阁了吗?”
是啊,若是被娘亲知道了,早晚都会被罚的。唉,如今只求那纪嫣然什么都别说,只认着娘亲骂就是,这样,她也就不用禁足了。
“小姐,小姐。”
李静雅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也顾不得炎热,就朝外面疾步走去。
“青烟,赶紧说,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李静雅催促道。
青烟弯着腰,剧烈的喘息着,俏丽的小脸绯红,汗水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滚。
她咽了一口气,接过青语递过来的一杯茶,一口灌了下去,只觉得好了很多,又喘了两口气。
李静雅已经急得不行了。
“你倒是快说呀,纪嫣然可是把我供了出来?”
青烟抚着胸口,摇摇头。
李静雅松了口气,可那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又被青烟接下来的话呛得满脸通红。
“奴婢也不知道,不过想必表小姐并没有提到小姐吧。”
想必?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李静雅看向青烟,又想起什么似的,“那娘亲可有罚那纪嫣然?”
一说到这个,青烟脸上马上露出兴奋之色,“小姐,你不知道,太太居然罚表小姐去庙里住呢。这可好了,以后小姐再也不用被表小姐欺负了,就连大少爷,不会被表小姐迷惑了。”
什么,纪嫣然要被送到庙里去?
李静雅脸上也不由得露出高兴的表情,她原本以为只是小惩一下就是了,没想到娘亲这么疼她,居然要让那纪嫣然去庙里度过余生。
看来,三姐姐说的果然不错,女儿家是要常常扮扮柔弱才好。你瞧,不过是哭了一会子,就把那纪嫣然解决了,早知道,她就早点用好了,也许,那纪嫣然早就被她赶走了呢。
心里的石头落地了,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纪嫣然这边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她回头看了眼住了一个多月的屋子,眼中并无半点的留恋,“走吧梨香。”
说完,便率先出了院子。
梨香跟在她身后,有些怨恨的盯着纪嫣然的背影,她不想去庙里,她还要嫁人,还要过好日子。
只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呢。
最后回头望了眼待了八九年的院子,终究叹了口气,也随着纪嫣然的脚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