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首蛇兀自不觉惧怕,仍然守着地火岩浆,向着空中的对手吐着信子。
一体三身,比人首蛇这种阴魂都不曾离体的小妖,层次高了太多。
“真是个夯货!”帝邪蝠狼本体戏谑一笑,这种神智未开,连危险都体察不到的蠢货,拿来当对手就太掉价了。
其他两身往本体合身一扑,三身合一,只余蝠狼本体,而蝠狼巨大的羽翼一拍,向着高空,地火岩浆天幕飞去。
越接近天幕边界,温度变得更为霸道,生铁都能融化成汁液。对于曾经七重雷劫,在漫天雷龙中沐浴过的白狼王来说,自不当事,但转世后这具躯体还过于弱小,飞到距离数里的时候,便血液沸腾,皮肤皲裂,伤口累累,血流成河,一缕缕地滴下,甚至尚未落下,血水便蒸腾一空,板结在身上,同时蝠翼燃起大火,熊熊不息,帝邪感受到无尽的痛楚,已经不能再往前飞行。
“比一周前还要往前一点,还是完全感应不到九重天幕!”看着头顶茫茫地火熔岩,帝邪眼神变得冰冷。
“没有九重天幕,不能阴魂化阳,就能难住我么?!我便用这具肉身打开这个岩浆囚笼!”帝邪狠狠咬牙道。
帝邪一生风流倜傥,狂放不羁,杀伐果断,八重天渡劫不成有被暗算的因素,但最大原因是自己不愿遂了天意、斩断执念所致。
他自负、狂妄、从来由不得半点束缚。
现在,以四岁之躯,已经考虑如何破开天地囚笼,再回仙圣世界。
当回来时,人首蛇竟然还在不远处徘徊,见了他仍然吐信,帝邪扇动蝠翼高空降落,趋势甚急,带起的狂风一下子就把蛇身卷到了半空,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人首蛇这才知道对方的厉害,没了起先的气势,手尾并用,灰溜溜地爬走了。
……
数里外,一个高高的山岗上,一个苍老的巫神族人一直看着这一切,直到帝邪一直远去,再也看不到才收回了目光。
与其他在恶劣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强大的、体型同样巨大的污脏不同,他身躯瘦弱,皮包骨头,指甲很长,脸皮褶皱成一页一页,布满黑斑,显得十分苍老,说他百岁,千岁,甚至万岁都有可能,。
“虚空既开,大世降临。”老人喃喃道,“天地间竟然诞生了如此人物,四岁便地修巅峰、一体三身,并不弱于弥天血脉,甚至更在弥天之上,天意让我借其之力一统巫神,大兴我族。”
他心头不停的浮现出帝邪狂傲不屈的身影,嘴角泛起笑容:“先让你碰壁三年五载,磨了性子,然后,才会为我所用。”
……
大成国,皇城延城。
皇宫附近,一处宅邸。
宅邸院子中有一处演武场,此时正围了十数人。
场地正中,一个青年人正在打拳,只见他下盘沉稳,步履轻盈,开合有度,拳风凛凛,拳势一会儿似下山猛虎,一会儿又如入海蛟龙,闪转腾挪,虎虎生风,待一套拳法打完,气不虚喘,面不改色,仅仅头顶微微冒汗,围观众人鼓掌称赞,不停地喝彩。
披上一件薄衣,有丫鬟递上茗茶,他轻呷一口,面露笑容,显然,他对刚刚自己表现还算满意。
“殿下仅仅习练数日,便深得龙虎双形之精妙,张弛有度,刚柔并济,有形有神,游刃有余,老朽精研拳法,自负天资出众,但今日一见,惭愧不已,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殿下乃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一个老者捻着白色胡须恭维道。
“岂止百年难得一见,我遍观武学史册,殿下这样的情况,也从来未见,足可称之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最接近殿下的是玉楼王朝第一大将齐国公祝玉虎,他修炼成名绝技龙筋虎骨拳用了七天,这比殿下还多用了两天!”一个穿着青衣,约五十岁左右的方脸老者摇头晃脑的引经据典,引得周围一片叫好,青年人也是面有得色。
青年人叫李羡生,是大成国皇帝的第四子,他生性好动,爱好习武,还学古人养了数十门客,不拘一格,江湖术士、江洋大盗咸皆有之,以豪放不羁,急公好义著称。
此处,是他的一处别院。
“禀告殿下,北方急报!”正在李羡生和诸门客谈话的时候,一个手下侍卫紧急入内禀报。
“怎么了?!”李羡生问道。
“北岐国大军越境,羡州沦陷!”侍卫禀告道,然后又补充,“皇上已经召集各班大臣,殿前议事,业已传旨,召殿下同去!”
李羡生浓眉一下子竖了起来,牙关紧咬,拳头紧攥,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朝堂之上,沸沸扬扬。
大成国皇帝李天赐端坐于九龙宝座之上,逡视朝堂一切,并未发言。
待得嘈杂之声尽去,李天赐道:“边关奏报,北岐进犯,列位肱骨重臣,有何看法?”
武将之中转出一人,白发苍苍,老态龙钟,但兜鍪威武,盔甲锃亮,行动间铿铿有声,话语一出,更是声若洪钟:“启奏陛下,北岐国无故侵犯我国边境,杀我军民,占我羡州,行径令人发指,老臣求陛下集合我朝军将,与其开战,保卫国土!臣虽老,愿领军出征,上阵杀敌!”
朝堂之上,并未规定衣着,但老将军特别披挂齐整,流露出浓浓战意。
“儿臣以为不可!”文臣中转出一人,容颜俊美,颇多儒雅,是太子李延生,他娓娓道,“父皇,五年前仙圣大战,乱我国土,毁我居、民,朝廷耗费钱财颇多,现在天下甫平,当务之急,应是先安顿国民,不宜开战。另外,羡州并非兵家必争之地,且民风恶劣,不服王化,难于治理,我国三百年都未使其完全臣服,更何况刚刚占领的北岐,再兼北岐国武力强大,远在我国之上,儿臣以为,当派驻使节,与北岐沟通,了解内中原因,再做定夺。”
“一派胡言!父皇,先前北岐陈兵边境,儿臣已经请求出兵羡州,若不是太子阻挠,羡州怎能有失。眼下国土已失,再无转圜,侵我边境,杀我国民,即是宣战,哪里还需要了解内因!北岐国狼子野心,必不会满足一地,我国若是弱了气势,恐酿成更大祸患,儿臣请父皇下旨,即刻开战!”
四皇子李羡生听太子所言,愤怒不已,然则身份不足,而且朝堂之上不能喧哗,便生生忍了,谏言道。
他愤怒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母亲怡妃的祖籍便是羡州,所以听不得太子诋毁。
皇帝李天赐风流多情,后宫佳丽无数,但是,所生四个儿子的名字中,都带了其各自母亲祖籍,也算有情有义。
大成国建国三百年,内无民变,外无战事,文风渐盛,早没了进取的意志,几个皇子师从文士,出口成章,然而性格懦弱,对武事一窍不通。只有四皇子李羡生因向往仙家,自小习武,存留了血性,他与太子等人同父异母,相互之间也是因为皇位之争而勾心斗角。
听见四皇子毫不顾忌面子的指责,太子眼神冰冷,满面阴沉,朝堂之上又是一阵议论纷纷,支持太子者有之,支持四皇子者有之。
这时,转出来二皇子李复生,眉宇间有笑意,成竹在胸,道:“儿臣以为太子有太子的道理,四弟有四弟的计较,眼下不如将二者意见合二为一。”
“何为合二为一?”李天佑眉毛一挑,有些兴致,却不置可否,问道。
“儿臣以为,北岐进犯,邻国也承其压力,当拉拢与我国和北岐均有接壤的云国,共同施压,此其一。其二,羡州民风勇悍,且不富饶,北岐占领,更陷入内忧外患,我国当派出使节,以三寸不烂之舌,痛陈利害。第三,便是陈兵曲州,在羡州外布防,借助地利人和,连日操练,待兵威日盛,必可震慑北岐。父皇承平天下,国泰民安,皇权天授,拥有道义民心,岂是北蛮可比?!”
听完二子所讲,李天赐不由的点头,尤其是第一点,视野开阔,很令他满意。
看到父皇点头,李复生也是得意不已。
“那请问二哥,羡州我国是要,还是不要?!”四皇子李羡生嗤笑一声,道。
二皇子思虑也算周全,可羡州业已沦陷,情况迫在眉睫,却并不提及。
“当然是要!”二皇子沉声道。
“那北岐就是不给了,我们该怎么做?”
“当先派去使节,沟通后再做定夺。”
“沟通后再不给呢?!”
“岂能因一个羡州引来兵祸!需要从长计议。”
“放屁!”牵扯到母亲祖籍故土得失,且那里还有母族宗亲,四皇子李羡生终于忍不住,喝道,“从长计议有个屁用,进了狼嘴里的肉,能轻易吐出来吗?”
李羡生性子本就暴躁,此时怒发冲冠,一番要吃人的样子。
“朝堂之上,不得喧哗,老四,你这臭毛病改不了了?!你回避吧。”
李天佑也发怒,斥退了自己李羡生。
……
“老四,你的性子就不能改一改吗,朝堂之上那样大发脾气,父皇肯定生气了。”三皇子李寅生,在散朝之后紧步来到了四弟的宅邸,劝解道。
“三哥,最后父皇怎么决定的?”李羡生叹了口气,这次上朝前他已经告诫自己冷静了,没想到还是被撵了出来。
“父皇会派老二为使,出使云国,力劝云国陈兵云、岐交界地界,向北歧施压!而我国将在羡州外围陈兵,震慑施压,现大军业已整备,即将出发,太子领兵。”
“施压?不入羡州?”
“不入!”李寅生无奈叹道,他能理解李羡生的想法,但却不能在朝堂给与支持。他生母早亡,自幼寡言,虽做事得体,但得失利弊计较良多,并不为父皇所喜,认为有些暮气,朝堂上总是被忽略,终究少了一争的气势。
其实,他和老四交好,未尝没有性格互补的因素。
“……,那羡州呢,就不要了?”李羡生牙关咬的咯吱响,握拳的双手青筋暴突,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尚未有定论!”
“狗屁‘定论’,文人论武!”李羡生怒道,“父皇真是老糊涂了,国土问题,岂能诉诸于外交!”
李寅生假装没有听见。
……
十日后,朝堂之上一片欢腾,后宫之中莺歌燕舞。
北岐国在成国和云国共同施加压力,以及成国献上巨额银两的诚意下,同意退兵,两国互派使节,一片和睦友邻。
二皇子献策有功,大太子施压有度,各有封赏,四皇子妄议兵祸,闭门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