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镇,夜渐渐的深了,一切变的寂静,鸣叫的虫儿也停止了,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唯有那相对的两人。
李众能回过头来,抛开杂念,澄澈的眼神盯着那面前的人。没有意想当中的幽香,在他的面前,是一个身穿黑袍的人,长袍遮住了面庞,身形有些佝偻,又有些羸弱。
“你是谁?”李众能后退了一步,有些警惕。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回荡在耳畔,“不要怕,嘿嘿,小家伙,白天被人拒绝是不是很难受啊,要不我教你些法门吧。”
李众能警戒之心未减,皱了皱眉头,忽地想起了什么,突然飞快的朝后跑去。
黑袍人也不追赶,自言自语道:“这家伙,把我当成义庄的邪魔外道了,也难怪,早知道不穿这身行头了,真是麻烦。”
李众能头也不回的飞跑着,先前的那股幽香早已抛之脑后。当下,保命才是最主要的。
忽地身形一闪,就闪入了一旁。李众能看了看四周,依旧是那么寂静,哪里还有黑袍人的身影。
李众能抹了一把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我是把他甩掉了。果然是早上义庄的那个人,连穿着都一样。哼,可惜我没能拜师,也不知道今后如何是好,若是他来到了镇上该怎么办?”
“那我教你些简单法门,你不就不怕他了么?”凭空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
“你,你要干什么?”李众能叹了一口气,“还是没能甩掉么?”
黑袍人讪讪道:“我说,”你跑这么快干嘛,我又不是给你下禁咒的人,白白传给你法术,你还不学。”
李众能撇撇嘴,似是不相信的样子。
“得,得,口说无凭是吧?”黑袍人无奈道。
李众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黑袍人暗道好个精明的小子,“好吧,你看这是什么?”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黑袍人手中亮起,原本四周漆黑一片此刻,已是被金光笼罩。李众能不由得靠近这道光,心头也涌上暖意,原本有些不安的心情也被平复来下来。
“我说,这光你不觉得有些熟悉么,今天早上你还见过的。”黑袍人淡然道,“早上,那吕岩给你解咒时,先是有一道白芒,接着那道白芒又突然黯淡了下来,最后把你唤醒的,就是这金光了,我说的可对?”
李众能微微点了点头,唤起了些许零碎的记忆,心中的敌意也随之消失了不少,那道金光,是那么亲切而又熟悉,可是,一面之缘能有这种感觉么?可偏偏,这种感觉很真切。
“你真能收我为徒?”李众能试探道。
“哼。”黑袍人大袖一挥,转过了身去,“我可没打算收你为徒,你也看见了,我这法术中正平和,岂是你眼中和义庄那伙邪术相同的?前面跑的够快,这会就要拜师了?”
李众能咧嘴一笑,轻轻道:“嘿嘿,这个,大师,你看我这先前不是不知道么,所谓不知者无罪,你就多担待点吧。”
黑袍人道:“那吕岩所教的,应该是剑术,昔年他剑术超群,能以气御剑,翱翔天际,说来也是超凡脱俗的人物了。好吧,我传你一些法门。”
李众能一喜,正要下拜,却感觉一股力量将他托起。抬起头,李众能有些茫然的看着黑袍人。
黑袍人来回踱步,似在思索着什么。
“我说过,不打算收你为徒,只教你一些方法,你也用不得拜了。”
李众能正欲上前,却又听得黑袍人声音,“当然,我总不能白教吧,琉璃镇外有一所破庙,你知道吧?”
“果然,天下没白吃的午餐。”李众能暗想道。
“当然知道。”
“嗯,好,那明晚你就去那所破庙吧,你记住,今天的事不要给别人讲,就是是至亲之人也不行。”黑袍人有些严肃的道。
李众能道:“好,我不会说的。”
黑袍人看他一脸凝重,暗暗点了点头,便道:“我所修行的,与那吕岩不同,他所修行的是以剑入道,而我所修行的则是佛门的法门,你可知道?”
李众能点了点头,道:“这就如同中州的天道宗与净禅宗一般,对吧?”
黑袍人看了看李众能,道:“我还没打算教你呢,我且问你,你为何想要跟我学法术呢?”
语毕,李众能便道:“我怕那义庄的怪物又来找麻烦,而且,我也不想被小鹤拉开差距。”
黑袍人淡然道:“仅此而已么?我可以告诉你,我所教的法门,与中州不同,世人总想参破长生,而我这法门,能了生死,你可知道?”
李众能怅然道:“长生?生死?这与我又有何关系。我只想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身边的人,仅此而已,长生,又谈何容易。”
李众能抬起头,望着璀璨的星空,淡然的笑了,那一刻,就仿佛他与天地合为一体。
黑袍人默然了。
夜已深,灯已灭,琉璃镇的人都已熟睡,除了,那站立的两人。时间,正悄悄的流逝,谁也没有开口。黑袍人低下头沉思,而李众能则闭上了眼睛,从先前开始就一直没有睁开,在那一瞬间,仿佛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境界。
“长生,长生,真正长生的又有几人,最后空为欲望而死,到头来还是为他人作嫁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李众能睁开了眼睛淡淡道。
黑袍人道:“最后一句话说的不错,我记得,那是已衰亡的儒家所留吧,世人崇尚道术,这些很少有人学了。”
李众能默默道:“在我看来,这些比道术重要的多,我宁可做一个整天清闲的人,也不想学道术。无奈义庄的人到来,我不得不学道术。”
黑袍人有些惊讶的看了看他,十三岁的他却表现出世人所没有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叫做道义。
“说的好,说的好。”黑袍人突然鼓掌道,“我想,你明晚就来破庙找我吧,你给了我一个答案,我同意教你了。”
李众能愕然道:“答案,可你什么也没问啊?”
黑袍人笑着看了看他摇了摇头,独自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黑暗中,轻轻传来一句话,“也许,你最后也会身不由己,有了一个义庄,难道就不会有第二个义庄么?”
李众能地低下了头,思索着这句话,“也许,他说的是对的吧,谁让这是一个人人追求长生的时代,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东方,慢慢泛起了鱼肚白,这番相谈,竟然有一整夜之长。
朝阳,缓缓从东方升起,日光照在了李众能身上,暖洋洋的。一丝笑意出现在李众能嘴角,缓缓上前,他张开双臂,迎接着这即将升起的太阳。
朝阳,这将是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李众能朝着朝阳飞奔,时而长啸,时而低吟,忽地,他停了下来,向着这天,发出怒吼。
“既然无法避免,那我就迎难直上。众生皆苦,谁人能免,既然我生在这里,那我就要看看,是时代的洪流将我淹没,还是我改变这个时代。我要让世人知道,长生者,不过是虚妄,不论是谁,我都不会让他伤害我身边的人,就让我,与这个根深蒂固的思想斗上一斗。”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无尽的咆哮充斥在这里,朝阳也变的火热,似在与他相应和。
一道倩影俏生生的立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前方,那仿佛睥睨天下的少年,嘴角浮起一片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