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六恨恨的看了一眼,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骂了一句“狗财迷,你要是好人天底下没坏人了”,站起了身来,傻呆呆的回到了屋里,刚才陈财迷的话说的很清楚,明天一早就得把信送到协统大人那里,这信确实是急件,不是他陈财迷诈财的手段,送不到耽误了管带大人的事,死罪!可是送信,想想那两个喝干了血的兄弟,自己又不敢出这趟差。
屋里的空气骤然一变,刚才还一起吆五喝六的兄弟们,此刻都默不作声了,倒不是说兄弟们薄情寡义,这群大头兵也都是乡里乡亲的,有些算下来还是没出五服的亲戚。可这种事情,说白了就是一个字“死”,你怎么劝人家,难道能给老六说,你放心的去吧,你死了以后,家里的老婆孩子我包了,你那床上的老娘我帮你送终。这话要是说出口,刘老六非和你急眼不行。
不过正赌钱的兄弟不出声了,不代表刚刚赌输了人不出声。李大贵此时已经喝大了,拖着自己半醉的身子,喝了一口酒,站起来冲着刘老六说道:“老六,爷们,刚才老陈那话,我们可都听见了,今这事不像是老陈阴你,看来今晚上你真得跑一趟了,不过你也算个爷们,到最后没把兄弟们给卖了。”
“李大贵,你小子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摊到你头上,说他娘的什么风凉话。”刘老六骂道。
“唉,你…这说的什么话,老子刚夸你几句,说你是个爷们,你马上就怂了,不就是趟夜路吗,有什么怕的!”李大贵喷着酒气争执道。
“我用着你夸啊,你倒是不怂,有种你去啊!提成天提个尿壶,喝点马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两个人针锋相对的吵了起来。
李大贵对酒情有独忠,平日是就烦的就是别人管他喝酒,今天听刘老六管自己的宝贝叫尿壶,管烧酒叫马尿,心里也不痛快,骂道:“你小子真怂,嘿嘿,我去,我凭什么替你去,你是我儿子啊!”
刘老六心里本来就不爽,虽然有句古语“君子避酒客;宁惹睡汉,不惹醉汉”,李大贵喝完酒犯混也不是一次了,换到平日里自己才懒得搭理他来,今晚自己本来就摊上了事,心时急得似火烧,这时候看到胡说八道的李大贵,本来就不低的火一下子就冒起来了,马上就要动手。
众驿卒一看,两人要动手,赶紧上来劝架,才把两人分开。分开是分开了,可管不住李大贵的嘴。
“老六,你要是认老子做干爹,老子就替你这儿子跑这一趟了。”被众人架着的李大贵嘴里喊道。
“老子是你祖宗,跑这占便宜来了,瞎了你的眼。”刘老六嘴上也不服输。
“好了好了,大半夜的瞎吵什么,老六,你还不立马走,再不走明早到不了。”一个年纪大些的驿卒劝道。
“唉,跑快跑慢,我都怕我都到不了啊。”刘老六这会也借坡下驴,顺着说了一句。
听到刘老六这么讲,满屋子的驿卒又都默不作声了,兔死狐悲啊,说不哪天就轮到自己。
虽然被人架到了床边,喝多了的李大贵的嘴这会也没闲下来道:“老六,你怕个鸟,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这么大个。”
“大贵,你……爷们。”刘老六这会也没心思跟这时醉汉吵了,话说了半句,就不出声了。虽是夸讲李大贵爷们,但大家心里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吆,不服气啊,我就是比你爷们,大不了我替你跑。”李大贵自然也听出刘老六话中有话,不服气的说道。
“你真能替我去?”虽然感觉李大贵说的是句醉话,刘老六还是试探的问了句。
“我去!呵呵,我去有什么好处啊!你又不认我当干爹。”李大贵说倒这又喝了口酒,没等刘老六发火接着说道:“老六,刚才我看你赢了不少的银子,要是能给我凑出五两银子,老子就不用让你认我做干爹了,看在银子的份上替你跑一趟。”要说平时,李大贵也是不敢说这话的,自己的胆子虽然比旁人大了那么几分,可那两个兄弟死得又不明不白,自己也没少听到营中人瞎传死因,听得也有点害怕。不过今天酒喝得有点多,又输了银子,心里正好带着气,脑袋一晕,这话就跑出来了。
“大贵,喝醉了说啥呢,谁当差就是谁当差,用你跑啊!你忘了你立德舅是怎么死的了。”还没等刘老六答话,一个与李大贵沾亲的驿卒抢着劝道。
“王歪嘴,谁裤腰带没系把你露出来,有你么事”刘老六瞪了一眼刚刚说话的驿卒。
“老六,你…”王歪嘴正要与刘老六争吵,却被李大贵给打断了。“老王哥,我今天是没少喝,但还没喝迷糊,我知道自己干啥,这事你别管了,老六,你也别冲着老王来,我还是那句话,要么认干爹要么给银子,我就替你跑一趟,谁说晚上去协统大人那一定得死,那些东西谁看见了,他娘的,我李大贵就不怕。”
其他人一看李大贵跟刘老六,谁都没给老王好脸,也都熄下去了劝解的念头。这时候没法劝了,劝李大贵不去,这小子现在又喝多了,已经开始犯混了,好坏人都分不出来。劝刘老六不让李大贵跑,刘老六肯定也不干,花点银子就能没准就能活命,这钱谁不花啊。
“大贵,有你的,胆够肥,够爷们,这是你要的银子,只多不少啊,这是老陈给的急件,不过我可要说一句,在坐的各位,今晚上可不是我刘老六逼着李大贵替我跑这趟,回头大人问起来,可要给我作个见证。”刘老六把身上的碎银子七拼八凑的,还真凑出来五两多,生怕李大贵反悔急忙和急件一起往赌桌上一扔道。
“得了吧,看你那怂样,我这就跟老陈说去,说我替你跑这趟了。”李大贵把银子一装,把信装进信匣里。
王歪嘴还想张嘴再劝,可一看刘老六瞪着眼,瞧着自己,就没敢张嘴,人家好不容易找了个替死鬼,你要坏人家的好事,人家能饶了你。
李大贵穿好了衣服,回头看了一眼大家,喷着酒气来了句:“要是我明天回不来了,别忘了给我多烧点纸啊!”说完大步流星的就走了。
剩下的驿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有一个来了一句:“我做庄,赌他明天回不来,有赌的没有。”
不表这些驿卒有多少压了能回,有多少压了不回,却说这李大贵,给陈财迷说了声替差的事,就牵了匹快马,跑出了驿站。
李大贵骑在马上跑出去了四五里地,被风一吹,刚才的酒就醒了个三四分,这脑袋一清楚,就恨得想抽自己嘴巴子,有心想回去,可刚才把话说的太满了,连平时对自己好的老王哥都得罪了。自己一是没脸往回跑,二是就算是回去了老陈那也没有办法交代,不过后悔也是没有用的事情了,心一横摸出了还剩下的小半葫芦酒,一口气喝干了,这酒胆又壮上来了。
六月的夜是这么的黑,路是这么的长,李大贵一人一马一灯笼骑行在这又黑又长的路上,但是李大贵并不寂寞,耳边不仅有马蹄落在地上的,还响着各种虫儿美妙的琴声。如果这时候换作后世的朦胧诗人,一定能够做出一首新奇的朦胧诗。李大贵却没有这份闲情雅致,满脑袋只是想着如何保命。
跑着跑着前面正赶上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这地方是个乱葬岗子,其实李大贵,也有心想避开这个地方,可如果要要避开,就要多跑个二三十里路,明日一早肯定跑不到协统大人那,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跑,可事就是这个样,你越怕出事,就越来事,刚走到乱葬岗子边上,远远的看着前面有个人影冲自己招手,李大贵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有人问了,不就是个人影吗!至于这么害怕吗?你当是现在呢,半夜去泡吧,那时候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都是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熄,人们都生活在自己很小的圈子里,就算是出门串亲戚,也得是白天,这深更半夜的,又是在乱葬岗子,冒出个人来能不让人害怕吗?李大贵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横坚大不了就是一死,反而打了马两鞭子,马速比刚才还快了一分。
跑到近前一看,是个挽着纂的小媳妇,这小媳妇长得倒是不丑,白净的脸皮细腰大屁股小脚,还生着一副桃花眼,手上拎着一个粗布的小包袱,看见这个骑马的官差倒也不怕,反而冲李大贵笑嘻嘻的。李大贵一拉缰绳,站到了这个小媳妇面前,李大贵还没开口。
小媳妇先冲他来了句:“差官大哥,奴家走不动了,能带奴家一程否。”
————————————————————————————————————————新人新书,求各位老大多给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