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凌乱的屋子被收拾的错落有致,一尘不染,除了弥漫在空气中无法散尽的尸臭气味,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末世之前。林雪重新将头发扎起,系着一条浅绿色的围裙,正在厨房做饭,见他回来,竟破天荒地露出些笑容,这让陆游峰真有点受宠若惊了。
“过来帮个忙。”
听到喊声,陆游峰忙起身寻去,原来林雪寻了几块厚厚的幔布,让他钉在房间所有的窗户上,小心地尽量不留一丝空隙,屋内顿时暗如墨染,目不视物。一点昏黄的灯光在客厅渐渐亮起,映着立于一旁的林雪黑框眼镜片黄芒闪烁,原来她点亮了台灯。
“吃饭了。”系着围裙的林雪像一个真正的家庭主妇,来回地端菜端饭。饭菜其实很简单,一大盘切成片状清水煮熟的猪肉,淋着蒜末酱油,一盘子咸菜,两碗米饭。陆游峰刚要举筷,林雪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声“等会”,起身拿出一瓶五粮液白酒和两个高脚杯。
“干嘛喝酒?”陆游峰奇怪地问。
“昨天到我家,第一句话就跟我要白酒喝,你忘了?”林雪显出振振有词的样子。
陆游峰先是一愣,想了想,旋即失笑,将他要白酒的原因说了,林雪想起上午陆游峰把一瓶白酒泼洒到楼门洞铁门上的情景,大悟似地“哦”了一声。
“都拿来了,还是喝点吧,别说你不会喝酒,我陪你喝。”未等陆游峰表态,林雪便启开瓶盖,在两个高脚杯里各注了半杯。
“行吧,那就为我们收复家园,首战告捷,干杯!”
“干杯!”
两只玻璃杯“叮”地碰在一起。
陆游峰的酒量虽谈不上量如河海,但对付平时的酒宴应酬仍卓卓有余,大半饮下,浑然无觉。倒是林雪,轻抿一口,两腮霎时腾起酡红。
陆游峰拿过林雪的酒杯,放置自己面前,说:“算了,你吃饭吧,别喝醉了耍酒疯,把丧尸招来。”
林雪泄气似地没再坚持。
林雪的厨艺实在不敢恭维,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米饭做成了夹生饭,猪肉也没熟透,肉纹里还渗着通红的血丝。看着陆游峰没有挑剔,津津有味地吃着,方安下心来。两人都有些饿了,风卷残云般,一会功夫便吃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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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峰推开楼顶检修孔蚀满黄锈的铁盖子,探出上半身,久违的寒冷清冽的空气,让他不禁一爽,深深地吸了两口。头顶是湛蓝的天空,缀着两朵透明的闲云,或许是知道身在楼顶的心理作祟,陆游峰感觉自己离天空格外接近,四周边缘处隆起一圈高约尺许的水泥台,偏南一侧由东至西规则地分布着八座一米多高不知用途的小屋。
“上来吧。”陆游峰低头冲着检修口下面叫道。
一会,在陆游峰的协助下,林雪窸窸窣窣穿过孔洞,站在了楼顶,诺大的楼顶平台显得静谧、空旷。
两人沿着北侧水泥台默默地向西行去,不停地东张西望。陆游峰更是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眺望,视野内,小区其他五幢多层建筑的楼顶一览无遗,都是同样的格局,同样的空旷寂寥、杳无人迹。更远处交错立着四幢十几层的小高层建筑,嵌满密密麻麻黑洞洞的窗户,如同一只只丧尸的眼睛,阴森可怖。
二人走至楼顶的最西侧,从这里可以看到笔直的小区车道向北延伸,街道上垃圾遍地,狼藉不堪,横七竖八罗列着十数辆形态各异破烂不堪的机动车,一辆烧得只剩黑色金属架的机动车格外引人瞩目。隐在阴暗角落里的丧尸更是随处可见,数目让陆游峰咂舌不已。越过一个小广场,尽头便是小区唯一的出入口,望远镜内,那根断了半截红白相间自动栏杆斜斜扬起,栏杆下,横着一辆白色的微型小货车,一辆由小区外驶入的黑色大吉普地顶在它的拦腰凹陷处。
若有所思的陆游峰放下望远镜,信步向回走去,最后走到楼中间另一处检修孔前停下,前后望了望确定了眼前的位置,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跟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林雪,俯身单手抓住遮孔盖板的把扣。
这是五单元顶层的检修孔,与一单元一样,用一块铁板做成的圆形盖板遮住,里面扪着插销。陆游峰先试着拽了拽,然后猛一发力,绷断了里面的金属插鼻,“咣当”拉开了盖板。
探头看了看,楼内鸦雀无声,看似暂时没有危险迹象,示意林雪暂时别动,陆游峰反身顺着洞孔钻进楼内,贴墙的铁梯最低一级离地也有大半个人高,陆游峰轻轻跳下,随即从腰间抽出锉刀和一把短柄斧头,警惕地四处张望,良久,整个楼栋依然静悄悄毫无动静。
五单元也是一梯两户的布局,房屋内部的结构与陆游峰所居的一单元大体相同。七层的两户房门均是虚掩,陆游峰小心翼翼拉开右手一扇包着铁皮的房门,室内的陈设如同这扇房门一样寒酸简陋,然而进了略显空荡的客厅,陆游峰眼前一亮。在他正对面有些污秽发黑的墙上,钉着一排铅笔粗细的水泥钉,吊着五六支高矮不一、胖瘦不均的刀鞘剑鞘,还有有一条九节鞭和一根二节棍,墙角立着一杆约两米长的红缨枪和一把漆着红漆的消防斧,另一面墙根放着两幅不同重量的哑铃。客厅中间凸凹不平的水泥地面上,交叉叠放着四把铮亮的刀剑,旁边有一块时尚杂志大小的磨刀石,一把木凳,一盆水,六、七个空白酒瓶子,地面上到处是因喷洒的水渍结成的薄冰,门窗皆敞。陆游峰认定,这便是他要找的刘三的住处。
对付丧尸需要有趁手的武器,末日前的和平年代,很少有人家会收藏刀枪之类的攻击性武器,幸亏有父亲留下的木工工具,而这些有着一定杀伤力的的工具一般人家也很少有。手枪之类的火器,对于现在的陆游峰来说,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望。他很眼热刘三留在丧尸头上的那把大砍刀,当然他也不会傻到甘冒被数十上百的丧尸围堵的危险,冲到外面夺刀,刘三本人境遇就是前车之鉴。在清理了自家门洞的丧尸之后,便把主意打到了刘三的家里。他相信刘三家里肯定不会只有那一把大刀,至少他曾经看到过刘三拿着不同的兵刃在小广场上练武。而更令他惊喜的是,刘三不但收藏了这么多兵器,甚至已将所有带有刃尖的兵器全部打磨开刃,省去了他不少功夫,仿佛就是为他预留一般,心里暗暗感激。
退出刘三的家,陆游峰拉开对面的房门,发现这扇坚固的防盗门已经变形弯曲,一边门框脱离的墙壁掀了出来,门锁也脱落了一半,显然门是被人在外边破坏性的砸开了,室内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杂乱不堪,一片狼藉,找不到一件整状的物品。卧室的门边躺着一具男尸,被人刺穿了喉咙敲碎了后脑,单看尸体狰狞的面相和结成了黑痂的血液,这应该是一只丧尸。陆游峰第一个感觉就是这一切都是刘三所为。
在确定七楼没有异状之后,陆游峰来到检修孔下面,抬头看见林雪正探头眼巴巴向下望着,微微点点头,用锉刀在铁梯下边的墙上挖了两个足够两人的脚尖踩住的孔洞,然后招手让林雪下来。
林雪张大了嘴看着屋内的刀枪剑斧,咋咋称奇。
陆游峰从地上拾起一把刀,这把刀酷似以前在电视里看到的日本武士刀,刀身细窄,约两尺长,刀刃刀尖被打磨得极其锋利,用手掂掂感觉很轻,因为自身力量增长,也吃不准刀的实际重量,于是将刀递给林雪。林雪接过刀轻易地挥了两下,至少不比雨伞重。陆游峰俯身又拿起一把尺许长同样开刃的短刀,便带着林雪离开屋子谨慎地向楼下走去。
一路无惊无险地走至一楼,直到看见门洞口那扇老旧的紧紧闭合的电子防盗门,确定了门锁安然无恙,两人方松口气,陆游峰知道,他还真是小看了刘三。
刚才一共看到了七具被敲碎脑壳杀死的丧尸,有五具是在楼梯过道上,另外两具在居屋中。八层楼十六户人家的房门皆开,其中九扇房门明显是被强力破开,所有的居户内无一例外的被摧毁的满目苍夷,体无完肤,只差点上一把火了。算算时间,当陆游峰还在为吃食惦记着楼下的一堆冬菜的时候,刘三已经把门洞里的丧尸铲除了。
“是谁这么厉害?”林雪忍不住咋舌道。
二人进了二楼一居户的厨房,踩着满地的理石碎渣,陆游峰指着窗外不远处车道中间的一具骸骨,说:“是他。”
“他是……”骸骨旁边一具丧尸头顶插着的一把挂着红绸的大刀,唤醒了林雪的记忆。“我知道了,原来是他啊。”显然林雪不知道刘三是谁,但是那场惊心动魄的来战斗倒是看到了。
“他是刘三,早晨经常在广场上锻炼,听说以前练过武术。咱们在八楼看到的那些兵刃,都是他的。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他,我能杀丧尸,全拜他的指点。”
林雪误会了陆游峰这段话的意思,想当然以为陆游峰以前跟着刘三学过武术。
“我以为刘三杀光楼道里的丧尸,可能大意了,所以才冒冒失失地冲出来。看来我想错了,他出去的时候已萌死志。”
“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楼底的电子防控门是锁住的吗,他这是故意自绝后路,咦?”陆游峰突然眼光一凝,顿住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