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
“你在回忆?”
那个陌生的声音又传入了宁城耳中,似天使,似恶魔。
人死之前,总是想说很多话的,宁城挪过身子,阳光透过天窗直射在那陌生男子之上,他似乎并未觉得阳光刺眼,一脸享受的样子,似太阳臣服于他之下。
又彷佛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宁城绝对想不到,这是一张属于男人的脸。
其清秀如水,一棱一角中都投入着一股美感,阳光更使他添上了一份神秘与邪气。
短暂的惊疑之后,宁城无奈的说道:“回忆如潮,我如尘沙。”
男子浅笑道:“我在这一共生存了一百五十六天,却没有一天回想过去。”
宁城凝视着男子不语。
男子接着又道:“活在过去的人都是失败的,而我,不止活在现在,更是活在了将来。”
宁城沉默许久,道:“你还有将来吗,这,是死牢。”
男子仰天大笑,一股凌人的气势使人感到胆颤,道:“死牢?天牢在此吾亦破之!”
宁城:“那你为何还在这里?”
男子凝视着宁城,笑道:“因为我在等一个人。”
宁城:“是我?”
“是你。”
宁城:“现在?”
男子望着天窗之外,微微一笑,道:“现在。”
男子走到死牢门口。
这是一扇有半米厚的铁门。
忽然,铁门开了。
两个陌生的声音,齐声道:“主人。”
是两个血衣人。
一个男人,孤傲。
一个女人,妖娆。
男子欣然一笑道:“戏怜,梦瓷,辛苦你们了,梦瓷来看下我们身上的锁。”
只见,那个妖娆的女子走了过来,想必她就是梦瓷了。
“咔嚓。”
锁被梦瓷轻易的打开了。
宁城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眼睛下意识的往腰间瞄了瞄,竹月还在。
戏怜,梦瓷单漆跪地,恭敬的说道:“主人,我们先退下了。”
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拍了拍宁城的肩膀,道:“走吧。”
宁城与神秘男子缓缓的走出了死牢。
他似乎还对这座莫名的死牢有点不舍,回过头看了最后一眼。
“砰”
铁门关上了。
这扇带着罪恶感的门关上了。
这个恶梦结束了吗?
宁城在想,对比别人来说,他或许是幸运的吧。
……
闻风镇,小溪。
正午,晴。
梳洗过后的宁城看上去更精神了,特别是他那双永远都不会感到疲惫的眼睛,依然是那么吸引人。
而那个男子,在阳光的沐浴下,彷佛又神秘了几分,只见他开口道:“年轻人,你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走,我们去客栈。”
宁城似乎有点惊疑,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居然称它为年轻人。
男子似乎能看清宁城的心事,淡然一笑道:“我已经有四旬了。”
这是一件很难让人接受的事情,但事实就是这样。
宁城久久不语,忽然微微一笑道:“谢谢你。”
他很少会笑,而且是对一个陌生人笑。
男子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宁城,微微一笑道:“你我本是宿命中人。”
宁城似是被他的眼神感染了,淡然一笑道:“在下宁城,敢问……”
男子打断了宁城的话,深意的望着天,淡淡道:“吾名秦禹……”
阳光撒在了水面上,那荡漾的水波彷佛感觉到了什么,渐行渐远,沉浮飘散,是晨光还是黄昏?是孤独还是寂寞?
是这个神秘的男子,是他这一抹挥散不去的气魄。
……
闻风镇,客栈。
“酒之一物,蛊惑人心,你,为何不喝?”说话的正是秦禹。
宁城望着碗中的清水,黯然道:“酒之一物,断人心肠。”
秦禹凝视着宁城,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断人心肠。”,接着,举起酒杯,将之一饮而尽。
宁城黯然不语。
秦禹真切的问道:“你可是有伤心事?”
宁城久久不语,忽然,苦涩一笑道:“你总是能那么了解我。”
秦禹闭目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完成吧?”
宁城喝了一口清水,淡淡道:“有,两件事。”
沉默。
忽然,秦禹叹了一口气,起身,向外走去。
客栈外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相知在急难,独好亦何益……”
空气中只留下了淡淡的酒味。
……
宁城走出了客栈,只见外面车水马龙,有摆摊吆喝的,有说书的,有算命的……
可这一切并不符合宁城的心境,他现在心里很着急,着急着回去告诉他们,我还在,我只是在森林里迷路了。
只见,两个孩童在街边追逐打闹,玩的不亦乐乎。
宁城没有童年,他憎恨这所谓的童年,突然他想起了秦禹,想起了这个活在将来的人,他很佩服他,甚至,嫉妒他。
宁城叹了口气,望了望天,天很蓝,万里无云,也许天和他一样寂寞吧。
低头,继续向前走,向文府走。
……
文府。
“宁少侠,你可总算来了!”
宁城疑惑道:“文府主……他们,人呢?”
文止猖用力的拍了拍宁城的双肩,激动道:“你叫我文伯伯就行啦!他们……他们都出去找你几天了!你等等吧!他们晚上都会回来的,我现在先去吩咐下人摆宴席,哈哈……你在这儿,随便玩玩,千万别再跑丢了!”
文止猖向厨房快步走去。
宁城很久没有这么感动了,这是朋友之间才能给的感动,它不需要任何言语。
他靠在亭子边,享受着今天特有的阳光。
亭边的溪水漾着笑涡安静的流淌着,笑涡没了?原来是石头在拉扯着她。
她艰难的挣脱着,她说她不会放弃。
终于,她逃脱了,她笑的更甜了。
……
黄昏,太阳与海平线分别的时刻。
只见两女,一男,垂头丧气的走进了文府。
“文人悦!我说你怎么像变了个人一样,他……他也不小啦,我看顶多是抛弃我们走了,他能有什么事?”
“西池,他不会抛下我们就走的……”
一个陌生的女声——
“哥……那位……宁公子……他现在生死不知,是我,都是我的错……”
宁城:“……”
“宁……城!”
“……宁兄!”
“……宁公子。”
三人向宁城飞奔而来。
文人悦一把抓过宁城的肩膀,欣慰道:“你回来了。”
西池上下掂量着宁城,嘟嘴道:“还以为你缺胳膊断腿了呢。”接着又低声道:“害我……害我们白担心一场。”
“……宁公子,这件事都因我而起……都怪欣月太笨,那天早上去柴房拿采药工具的时候,被反锁在里面了……”
反锁?宁城接连思索着事情的经过,料想反锁之人定是那个丑陋的女子了,文欣月并没有被她被抓走,只是一直被反锁在厨房里,那女子究竟是谁?为何想要陷害他?恐怕这一切并不是那么简单。
似是感到了宁城有点异常,文欣月轻声唤道:“宁公子……”
宁城这才从思索中走了出来,深深的看了文欣月一眼,这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不同的是她身上的气质,超凡脱俗。
就是这个女子,使自己差点丧命于黄泉,值得吗?宁城的答案是肯定的,为了友谊,又有什么是有所谓的?
是什么使宁城的心神飘忽不定?是这个女子吗?也许他们上辈子就相识了吧。
宁城忽然道:“没事……我只是在山上迷路了……”
听到这句话,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这是宁城第一次说谎,他不想让朋友为他担忧,不想让大家一起跳进这个深坑。
“咕噜噜……”
西池尴尬道:“我肚子……饿了。”
文人悦戏谑道:“走,带你吃土包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