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后,正午,沙漠。
沙烁似隐忍的恶魔,终于,它等到了地狱的炎火,它暴露了野性,吞噬,放纵,不放过一点绿。
空旷的沙漠,一片死寂。
一辆马车自东而来,正是宁城四人。
几日前宁城等人所处的环境还是滴水成冰,而现在,挥汗成雨。
“这天可真是折磨人啊,我看马都快给累死了。”西池在车内嘀咕道。
文人悦道:“我看马不是被累死的,是被谁给烦死的。”
西池怒叱道:“你说谁啊!”
文人悦干咳声道:“是谁自己清楚。”
西池假装糊涂,不和他继续争辩。
宁城在前方赶车,道:“你们说这么多话就不渴吗?”
西池道:“有水为什么要渴!”
宁城:“……”
文欣月轻笑,道:“马上就能跑出这沙漠了……宁城……你在外面驾马不累吗?”
西池接着道:“就是!你不累吗!都不让我们驾马,我在车里可闷死了!”
宁城道:“你……算了吧。”
西池大声道:“你什么意思!哪有这么瞧不起人的!”
宁城道:“……不是。”
西池道:“那是什么!”
宁城无奈道:“好吧……你这么乐意的话换你。”说罢,勒住了马车,转身掀起车帘向里走去。
西池兴奋的跳下了马车,纵到马车前方。
随着一声长嚎,马车继续在沙漠上无尽的向西奔跑着。
西池在前方欣喜道:“嘻,还是驾马有意思,以后就换我来。”
文人悦嘀咕道:“我看她这兴致最多来个半天。”
宁城苦笑着摇了摇头。
忽然,西池大声叫道:“前面怎么好多人骑马向我们这边赶来!”
宁城立刻拉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前方一大群带着刀枪的人向这边急驶而来,看样子至少有三百来人。
他似乎任何时候都不会慌张,目光里闪过一线神色,道:“沙漠马匪?”
西池惊慌失措道:“什么!那怎么办?!”
文人悦忽然道:“他们的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我们四人就这么一辆马车……逃是绝对行不通的。”
宁城蹙眉道:“我看……”
文人悦道:“怎么?”
宁城道:“我看他们似乎并没有恶意。”
西池道:“这么说也是……他们虽然各个凶神恶煞但并没有拔刀弄枪……”
文欣月望向前方,忽然道:“他们是乌孙族!”
文人悦皱眉道:“乌孙族?怎么有点耳熟?”
西池疑惑道:“乌孙族是什么啊?”
文欣月道:“西池妹妹,快停车!待会再和你们解释。”
西池紧勒一下,马车止住了。
说罢,四人缓缓的下了马车。
沙石飞溅,不一会,那群乌孙人已赶到了宁城四人面前。
只见他们个个身材魁梧,身着藤甲,裤脚极短,只遮及膝盖;他们的鼻子高而挺,耳朵有点尖,眼睛带有淡淡的碧绿色,皮肤皆为古铜色,头发短而密。
果然,这些人并非有恶意,他们的领头人下了宝马,叽叽喳喳不知说了些什么,看那样子却很是恭敬,宁城等人听的毫无头绪。
文人悦笑道:“欣月,交给你了。”
文欣月笑着点了点头,向前踏了几步和那领头人交谈了起来。
没多久,文欣月返回了宁城等人身边,微笑道:“他们是乌孙族的人,并非是沙漠马匪,乌孙族人很崇敬和爱戴我们中土人,希望我们能去他们部落做客。”
西池感叹道:“欣月……你真了不起。”
文欣月轻笑道:“西池妹妹若是也想学西域话,我可以教你。”
西池欣喜道:“嘻,好啊。”
文人悦道:“既然如此,我们就跟他们走吧。”说罢望向宁城。
宁城似在想着什么,许久,点了点头,众人跟着乌孙人驾马而去。
……
黄昏,西域,乌孙。
乌孙族于西域之东,人口上万,乃西域第三部落。其四面环树,山水湖泊,绿如玉,水如佩;近处蝴蝶纷飞,远处嬉鸟吱叫,在晚霞的映照下如诗如画。每一点,美一点,沁人心脾,每一声,美一生,宛转悠扬,这是大自然无邪的力量。
虽已是冬季,但身在此处,如置于春。
宁城等人此时已至乌孙大殿之前,是乌孙族长特别有请。
乌孙的大殿由石木相砌而成,庄严又不失优雅,大殿的木门上雕有着许多奇形怪状的野兽,这扇木门似乎有点神奇,令人瞧见会产生一种无限的憧憬,一种对未来的憧憬,彷佛是通往未来。
宁城四人缓缓的推开了这扇神奇的门,黄昏最后一抹狰狞的阳光自大殿内散发而出,光线微弱。
大殿,空旷,呈现在四人面前的只是尊巨大的女子雕塑,雕塑呈玛瑙色,纹理清晰,如泡如影,左右手紧握成拳,只是那雕塑的神情间似带着七分忧三分喜,令人一看竟是痴了,若仙在世。
然而,文人悦与文欣月,彷佛见着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表情呆滞。
忽然。
“你……你们来了……”
从雕塑之后缓缓的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穿着亦是奇特,轻纱包头,长裙围身,神色间若喜若悲,只是眉间似带着一线不可磨灭的哀愁。
文欣月目光含泪,低声惊呼道“你……你是……戚……”
中年女子轻叹口气,憔悴道:“我正是知琴常提起的那个……女子……戚如纱……”
文人悦愣了一愣,颤声道:“你……你……”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中年女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文欣月和文人悦,喃喃道:“真像……真像……”
文人悦从震惊中走了回来,叹了口气,道:“我娘在世时常提起你……她临死前最希望的不过是见你一面……她一生助人无数……可上天却连这么小小的一个请求都不许……”
天道幽且远,鬼神茫昧然。
世上一切神明都是虚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并不重要,人活于世不过是为了那死一瞬的证明,为自己而活永远比为他人而活值得。
人,生于夙,死于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