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彤难以置信文昊的奶奶第一眼看见自己,就会这般喜欢自己,完全和他妈妈第一次见面盛气凌人的气势不同,奶奶和蔼可亲多了,两人坐着寒暄了一会儿,文昊到像个外人似得被晾在一旁,压根没有插话的机会。
文昊的家族世代在村里德高望重,因奶奶和他的母亲相处不来,就搬回了乡下老宅,在文昊爷爷过世后,奶奶依旧不肯搬回城里,文昊的爸爸差人重新装修了宅子,每月给表叔一些钱让他照顾老人,同时给奶奶的赡养费应付吃穿用行绰绰有余,随时想要到城里逛逛,就会安排司机火速赶到。奶奶性格就像个长不大的野丫头,又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自然看不惯强硬的儿媳妇,在村里不喜欢摆家常,却偏爱和小孩打成一片。近日思念孙子文昊,不知他是否还在外游手好闲交一些乱七八糟的女朋友,就故意谎称病重,嚷着要儿子令文昊回来,而且要带个女朋友回来,如果让她满意,就想方设法逼他结婚,过上安定的日子。
和文昊奶奶相熟的村里人听到消息都纷纷前来,说是瞧瞧老太太的孙子,个个赞他高大帅气,孩子们捧着潇彤分发的糖果和零食,一下子寂静的村子热闹起来。等到夜幕降临,才等来一桌子好菜,潇彤的肚子早已饿的叽里咕噜叫,碍着礼仪,只好一直忍着,等菜上齐,文昊奶奶一声令下开动了,她才敢放下姿态狼吞虎咽起来,一碗又接一碗,人饿极了,根本什么都不顾了。
奶奶看着潇彤打趣道:“这孩子这么能吃,怎么会长得像颗豆芽菜。”
“没办法,遗传基因,发育得早。”潇彤嘴里含着饭菜,毫不顾忌地回道。
文昊听她直言不讳地回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潇彤和人熟络了,就不会顾忌那么多,瞥了他一眼说道:“笑什么笑,噎死你。”随手夹了一块肉片扔进文昊的碗里。
文昊喜滋滋的夹在嘴里咀嚼,感觉味道好极了,又夹起一片咀嚼着问道:“奶奶,这是什么,真好吃。”
奶奶嘴角微微笑道:“牛鞭。”语气刻意拐了个弯,眉眼有意向上挑,话里有话地看着文昊补充道:“壮阳的。”
话音刚落,文昊喉咙好像被卡住一样,一口将嘴里的饭菜喷在了坐着对面的潇彤脸上,无心的反应,却破坏了整个饭局,潇彤无辜被喷了一脸饭菜渣滓,先是楞了几秒,等反应过来后大叫道:“啊!”好似惨烈的哀嚎响彻乡村空寂的云霄。
赶了一天的车很疲惫,潇彤未免扫奶奶的兴致,极力掩饰倦意翻阅着泛黄的相册,听她述说文昊小时候的故事,可还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奶奶让表婶整理好房间后,笑意盎然地对文昊说:“昊昊啊,楼上的房间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上去休息吧。”说着让表婶带他们上楼。
潇彤跟着上楼走到最后一间房,里面有一张整洁干净的双人床,见文昊一声不吭往里走去,向表婶问道:“我的房间呢?”
“就是这间啊。”表婶不明所以,很明显这是特意单独为他们准备的房间,潇彤走到文昊身边故意拉扯他的衣服,使了个眼神,谁知文昊竟装作没看懂,完全不理睬她,她一时情急,说道:“表婶,我和奶奶睡!”
表婶讶异地看着她,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直言不讳地笑道:“潇彤,现在这个年代,我们乡下人思想挺开放的。”
“不是,不是,你不要误会。”潇彤慌张地解释道。
文昊见情形不对,急忙拉她往里一推,站在表婶面前说:“表婶,我们睡觉了,替我跟奶奶说声晚安。”一把将她往外推,立刻把门关上,等听到门外离开的脚步声后,转过身直视着潇彤问道:“你忘了答应我的。”
“那......”潇彤心里慌张地看了一圈,问道:“怎么睡啊。”
“怎么睡?当然你睡地板,我睡床咯。”文昊将拖鞋一甩,呈一个大字慵懒地躺在床上。
“我睡地板?”好个无赖的安排,潇彤当然不肯,威胁道:“好啊,那我现在就去告诉奶奶。”
文昊急忙从床上跳下来,堵在潇彤面前嬉笑地认错道:“当然是你睡床,我睡地板。”
“这还差不多,不过。”潇彤眼珠一转,一个主意在脑海里绕转。原来她寻了半天,找来一根绳子,将文昊的一只手绑在一根凳子上,好像阴谋得逞,得意的扬起笑容:“这样我就放心了。”
文昊无奈地笑道,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潇彤的额头:“你这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拜托,就这根细绳子,我真对你有企图,轻轻就挣脱开了。”
“我才不管呢,怎么说你也是个男人,孤男寡女难免出事,你要挣脱,我听到动静就会醒了,醒了就大叫,看你怎么办。”潇彤斜了他一眼,装作放心地回到床上抱着枕头睡下了,其实,这一夜她一直没睡,可文昊却在冰凉的地板上睡得很沉。
第二天,两人醒来用过早餐后,开始了真正的音乐之旅,惬意地走在山间田坎边,沿途看着蜿蜒的小溪流入湖中,漫天的蒲公英轻舞飞扬,找到一处庇荫的角落,将吊床挂在两棵树中间,潇彤悠闲地躺在上面,双手枕着头,闭着双眼听着树下文昊弹唱的吉他声。
下午,潇彤和文昊泛舟湖上,摇着木浆缓缓行驶,水面在船桨的拨动下,泛起涟漪在狭窄的水道里荡漾,两岸的荷叶轻轻摇曳,微风拂过的荷花吐露着娇媚的芬芳,湖里的鱼儿在水草中四处穿梭,午间的阳光挥洒在湖面上,闪耀的光芒灼痛着睁不开眼,可这番静谧安详的美景,潇彤好久没有见过。
夜晚,潇彤和文昊绕着湖畔走了一圈,好久没这么放松过了,游玩真的能带来好心情,两人在岸边的树下分别倚靠两旁歇息。月牙露出弯弯的笑颜,银色的光芒洒落在湖面上,周围伴随的星星似乎俯瞰着脚下,在向他们眨眼,蝉鸣蛙声奏起了交响乐,清风拂面的芬香,仿佛编织着夏日的梦幻,这是在城里很久看不到的景象。
这样的景象只存在潇彤儿时的记忆里,现下在钢筋混凝土建筑的城市,抬头仰望到的就是高耸入云的屋顶,她感慨地问道:“你说,同一片天空怎会是不一样的景象?”
“世界变了,我们的视野也变了。”
“是吗?”
“人的心会变,是随着成长后,眼神里看到的一切而变,潇彤,你不觉得城市带来的喧嚣让人浮躁,而乡村带来的静谧能平复心情吗?”
潇彤第一次从他的嘴里听到的不是讽刺、调侃、低级无趣,而是富有人生哲理的内涵,她缓缓回道:“难怪古人都向往世外桃源,过与世无争的生活。”
文昊反问道:“那你又向往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提问成了潇彤的一道难题:“我不想过着别人的模式,可又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有时候感觉自己平凡的就像空气中微不足道的尘埃,有时候又感觉到上天还是挺怜惜我,起码我有个幸福的家庭,有疼爱我的父母。”
潇彤有感而发的话无意中触动了文昊敏感的神经,他低垂着头,拨弄一丝弦音,回想起往事,说道:“你已经很幸福了。哪像我父母长期分居,除了奶奶,没感觉到有什么亲情,我不喜欢受人管束,所以成了你们嘴里不务正业的人。”
“你不是有梦想吗?去努力追逐啊,那就不是游手好闲了。”潇彤安慰道。
“梦想?梦想能当饭吃吗?反正我就这样了。”
潇彤也不知该怎样去劝解他,该说的也说过,太忧伤的话题破坏了此刻的美景,故意岔开话题:“喂,我特别怀念小时候,你能给我唱首《童年》吗?”
“什么《童年》?我没听过。”
“就是罗大佑的《童年》啊,我们小时候经常听,特别是到了夏天,仿佛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喂,大姐,你们年代的歌,我不会唱。”
江山难改本性难移,文昊的性格可不会因为谈到往事就变得忧伤起来,他又开始理直气壮地调侃潇彤了。
“你不唱,我唱。”潇彤润了润嗓子,开始唱了起来,让她回想起小时候的印象,那时的家住在池塘边,夜晚会听到蛙声,休息的日子,爸妈带着她去爬山采蘑菇,去小河边挖泥鳅、网鱼,走很长很长的路去看油菜花,去采映山红,转眼间,就过了二十年,即将步入三十的人除了怀念,还能留有什么?她望着灿烂的星空回以美好的微笑,谢谢父母,带给她最美好的回忆。
潇彤的演唱停止后,文昊开始拨弄起琴弦,拼凑着音乐节拍,嘴里念念有词地唱出:“我们怀念,那时花开的岁月......”这次音乐之旅不是白来,和大自然接触后让他获取了创作灵感,也许是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不一样的人。
在送文昊和潇彤离开的时候,奶奶拉着文昊在旁边窃窃私语:“昊昊,你要是喜欢人家,就不要放过。”
“奶奶,你!”文昊一脸惊讶的表情,没想到才三日的相处,奶奶竟然看穿了。
“傻小子,你那点小聪明我不知道?你会演,人家姑娘不会演,我早看出来了,只是我挺喜欢她,不想拆穿。”
“可是.....可是我也没......喜欢她,我才看不上她,就是普通朋友。”文昊支支吾吾地掩饰道。
“臭小子。”奶奶重重地揪了一下文昊的耳朵,立马红了一圈,又狠狠敲了一下文昊的头,疼得文昊直嚷嚷求饶,奶奶消了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子,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要,一天到晚就沾那些野花,现在你收不住心,以后后悔都来不及。”
“好......好不一定适合我啊。”
“得了吧,你奶奶眼睛可大着呢,会看不出来,你明明对人家有意思,在我面前装什么装,反正我话跟你说明了,最迟给你三年时间,我要看到你结婚,然后抱孙子。”
文昊挠挠头,不敢给予肯定的答复,忽然想起这几天的怀疑,看奶奶的气色那么好,饭量依旧那么大,骂人的声音依旧洪亮,打人的力气还是那么重,怎么都不像得了急性心脏病的患者,借机问道:“奶奶,你的心脏病是不是装的?”
奶奶听他这样追问,手指尖按了一下他的额头,伸出大拇指夸赞道:“真不愧是我孙子,我不骗你爸,你会带着女朋友回来吗?虽然知道你是哄我开心,可这姑娘我还真喜欢。”
“你喜欢又有什么用,人家......”文昊直视着走在前面的潇彤背影,欲言又止,不想在奶奶面前敞开心扉,显得失了颜面。
“人家心有所属吧。”文昊的心思可能瞒得过他的母亲,但肯定不能瞒过他的奶奶,她拍着他的肩头鼓励道:“刚才还否认没意思,总之呢,我相信我孙子的魅力。”
文昊微微一笑,第一次显得没有自信,这是在奶奶的面前,他无法再掩饰下去,倘若是别人,他绝不会承认自己的心思,可直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他对潇彤究竟是怎样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