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秋天来了
回到教室后,莫婷婷看着我走了进来,看到我的脸上很不好,关心似的问我:“被老师批评了?”
杨美丽也转过头来,很惊奇地问我:“数学这么高的分数,老师都批评你了?”
我勉强地回答她们说:“没,老师没有批评我。”
然后她们也就不说了。
这时,王恒和颜亮还有一些其他的同学走回了教室,有几个在一起学着老师的批评语气说另一个同学,发出咯咯的笑声;有的却和我一样,耷拉着脑袋,神色难看。幸亏下一节是美术课,可以让我们的心情放松一下。
美术老师是一个老头子,他姓郭,叫做郭良,他已经退休了,是木桥中学的老师请他过来教我们绘画。我们在学校师资介绍上面知道,他已经被收录《20世纪国家级名人录》里面去了。他头发已经苍白,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不清,而且不会说普通话,他在上课时使用蓝月区的方言,当有些同学思想开小差做小动作的时候,虽然年纪已经老了,但是他还是会生气,会大声训斥不守讲话的同学,有时候是含沙射影地骂,有时候是指桑骂槐地骂。而班上的一些同学就会找理由说:“郭老师,你在讲什么我们都听不清楚。”
美术老师有些奇怪,说:“班上的同学都是蓝月区里的人吧?”
台下就哗啦哗啦地一片声响,老师这时可能明白了,说:“如果不是蓝月区的,那应该没有超过新东市的范围的吧?”
这下全班都说是的。
于是郭老师说:“那好吧,我就用普通话来讲,已经好久没有讲过普通话了,下面要安静些,不要做小动作。”
于是,郭老师开始用普通话开始讲课了,他一说出口,我们都被雷到了,他讲的普通话可不是真正的普通话,而是带有蓝月区口音的普通话。
美术老师的普通话是独特的,同样,他的美术课也是独特的。在郭老师的美术课堂上,我们不需要画画,或者只有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画画,他把上课的时间都用来讲一些概念性的东西,而且整堂课都让我们摘笔记。他总是说,期末的时候,理论的东西占到一半的成绩,图画的成绩也占到一半。
果然,在期末的时候,美术老师复印了一张试卷,都是平时上课讲过,有名词解释,还有问答题等。我和同桌蒋伟并不是把老师讲的所有名词解释都摘下了,所以还有一些空着,这时,我看莫婷婷和杨美丽低着头,在奋笔疾书,都快要答完试题了。于是,我们向她们借,她们也不计前嫌,给我们笔记本,并且把题对应勾起来了。
除了美术课我们要做笔记外,令我们万分惊奇的是,体育课也要看体育课本,体育老师林渊说:“期末考试的时候,除了要体能测试之外,还要考理论的知识。”我在心里很是纳闷,我们以前的美术体育课可从来没有这些名堂的,还真见了世面了。
体育老师和美术老师相似,年龄相似,教法也相似。他们的课对于我们来说,是用来放松一下心情的。我们的美术老师和体育老师都是老资格的,只要学校开运动会,市里开运动会,甚至连省里的运动会,他都去担任过田径的裁判。
高一时,我们不仅有美术和体育两门副课,而且还有音乐课。音乐课的老师是我们班除了语文老师外,第二个非常美丽非常温柔的女老师。音乐老师弹得很动听的钢琴。平时训练,我们经常和着琴声唱起来的。每次音乐课,音乐老师尽量把声音压低。我想也许是她为了积蓄力量,保护嗓子,毕竟我们学校只有她一位音乐老师。
我们很喜欢音乐课,因为在音乐课上,我们不需要摘笔记,不需要动脑子思考老师提出的问题。我们只需要张大嘴巴,呼气出气,发出声音就可以了。我们班没有被分成男女两个阵营。不用说,女生的声音自然很尖很高,而我们男生的声音很低,很沉稳。虽然有时我们男生会捣乱,在低的音调上干脆不唱,而在高的音调上又大声喊叫。音乐老师先表扬我们班集体荣誉感很强烈,然后说,如果男生注意声音声调的话,会唱得更加动听。
这次双休日放假回到家里,突然间发现自己的生活中缺失了一些东西。读小学初中的时候,我偶尔在家里和小孩子们玩过家家,偶尔还会随奶奶下地干农活。对呀,好久没有去奶奶家里了,不知道她现在种了多少庄稼,不知道爷爷的风湿好些了没有。
充满孝心的我骑着自行车去菜场上买了一只很大很大的桃子,一只就有近一斤重,我敢保证,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这么红的桃子,我只是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孙猴子一口一只大桃子就咽下去了。我很想吃掉它,但是我强忍着,这个桃子可花费了我4元钱呀。
当我来到奶奶家,把桃子递给她时,她的脸色严厉怒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买这么贵的东西?”满以为奶奶会很高兴的夸奖我,没想到给我当头棒喝,吓得我不敢发出声来。奶奶最终接过桃子,并给坐在床上的爷爷看了看,然后把桃子藏起来。
奶奶问我:“你在木桥中学已经读了一个月差不多了吧?”
我说是。
奶奶继续问我:“那同学老师都熟悉了吗?”
我说还好,就一般。
然后爷爷开始问我:“木桥中学吃的怎样?”
我说:“很好吃,比在家里好多了。”
爷爷:“那都有些什么菜呢?早上吃什么呢?”
这下我开始兴奋起来,也忘记了桃子,说:“早上有包子、有面条、有面包、有馒头、有咸鸭蛋,对了,还有牛奶、豆浆、稀饭,豆浆和稀饭都是免费的。”
我听见了爷爷喉咙里发出的咽唾沫的声响。
这下,我开始介绍起中餐晚餐:“中餐的菜比晚餐的种类要更多,有红烧肉、有红烧鲫鱼、有炒青菜、有鸡蛋糊、反正很多好吃的,还有免费提供的汤,这个汤还不是一般的汤,比如说西红柿鸡蛋汤,里面的西红柿和鸡蛋很多很多。”
我不停地描述着,爷爷也不停地咂巴嘴。
奶奶问我:“饭也免费的吗?”
我说是的。
爷爷说:“那你就饭多吃饭,平时一碗能饱的,你吃一碗半,两碗能饱的,你吃三碗。汤能喝够随便吃的话,那就用汤喝饱,那样买菜的钱就能省下一半。”
我说了半天,没想到爷爷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简直是在我头上泼了盆冷水。我原本还以为能够吃点桃子的呢,那么大的桃子一定很甜很多的汁液,看来是吃不到了。吃不到还就算了,他们反倒让我少吃菜,我现在可还是长身体的阶段呢。
在奶奶家里说的关于吃的一日三餐费了许多时间,我桃子也藏起来了,我也该回家里去了。我告别了爷爷奶奶,往家里走去。母亲刚好在家里织草帽,她见我从后门进来,就知道我刚去了爷爷家。
她一脸的凶巴巴的表情,问我:“你刚去了你不死的家里去了吧?把什么东西送给她了?”
我还真被吓着了,这个母亲怎么会知道的呢?我撒谎道:“没,没有送什么。”
“你骗谁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是瞎了眼的呀?”母亲有些愤怒道。
我有些心虚,又有些觉得母亲有些小题大做,为了躲避母亲的唠叨,我跑到楼上,打开电视机,看电视剧金庸的《射雕英雄传》。正当我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母亲上来了,她搬了一条凳子国庆,坐在上面织起草帽。我想,如果母亲一直在旁边织草帽的话,我就不要希望下午能够静下心来。
我思来想去,没有同学、没有好朋友在家,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非常无聊,又有母亲和奶奶间的矛盾,我想,钓鱼应该可以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
我提着鱼竿和渔网,抓了几把米粒,包几粒米饭,又在我家后院挖了几条蚯蚓,我家后院的蚯蚓一条条大的很,很是恐怖,挖了好一会儿,才挖到了几条比较小的,往我们村后面的那条小河赶去。
我观察了河面的水草,以及河水的深浅,然后洒下米粒,把蚯蚓穿到鱼钩里,凭着感觉,抛下鱼钩就钓了起来。
钓了很久的时间,我都没有钓到一条,我都忘了我洒下米粒的位置了。我可不是姜太公,钓鱼连一个鱼钩都是直的,如果他好好钓的话,凭着他活着的时代的河塘,一定能够钓到很多很大的鱼。我还想钓几条鲫鱼上来,好回家炫耀炫耀,以免让路上碰到的人笑话我拿着一只空袋子回家。
但是,对于我来说,在很大的程度上,钓鱼只是一种逃避无聊,逃避母亲不停唠叨的最好的方法之一,其次,站在河岸上,凉爽的秋风吹拂着我的脸庞,呼吸着秋天田野上清新的、带有水土气息的空气,头顶的白云在蓝色的天空下轻轻追逐,这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至高无上的精神享受。
这个时候,稻子熟了,天气凉了,偶尔地有几只红的、绿色的蜻蜓在鱼竿上停留,我轻轻地震动一下鱼竿,它们就飞走了,不过几秒钟,它们又飞了回来。它们的到来,给我增添了一些趣味,于是,我和它们成了好朋友。我心里想着,这样富有诗意的、悠闲的、但却有些孤独的日子是否会越来越少。
家乡里的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太阳慢慢地落下了,家乡傍晚的彩霞在西边的天空下被夕阳照的红彤彤的发亮。这个时候,很多人家的烟囱上空喷吐着灰色的炊烟。我听到有些妇人在呼儿唤女回家吃饭的声响,这时,我还听到河对岸的人家烧菜做饭时,金属触碰的声音,有个男人把铁锅掀翻,用一只缺了口的铁刀在刨锅底的灰炭。
隐隐约约地,我仿佛听到了远方母亲呼唤我名字的声音,而我以为那只是我的幻觉。在凉风的吹拂中,在夕阳的照耀下,我还迷恋于那时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风景。过了一会儿,对岸有个正在洗青菜的阿婆朝我这边喊道:“吴明,你妈在喊你吃饭呢。”
这时,我才确信我听到的正是母亲的声音,并且我看到了母亲正朝我走来。
我想,这下脸丢大了,一条鱼也没有钓上来,回家又得被母亲和姐姐取笑我了。她们一定会问我,鱼鳞有没有钓上来呀?
我收拾好渔具往回赶,沿路走回去遇到了几个人,他们看到了我空空的渔网,而且是干的,我总是感觉他们一直盯着我的渔网在看,而我,只顾低着头快步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