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悦跑上楼梯，用力敲敲门。三秒后，她才想起来今天爸妈还没回来。懊恼地拿出钥匙，马悦急匆匆打开门，冲进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拉开抽屉。
那两把枪还是一如既往地静静注视着自己。马悦喘着气，做了几次深呼吸，然后拿起枪。随后，同往常一样的，白色粒子凭空出现，然后包围、依附、成型。
她闭着眼睛，努力排除那种奇怪的感觉。快点适应吧，每天都得这么忍受一遍谁受得了啊。她喘着气，睁开眼，低头看向两把枪。别亮，别亮，别亮——
枪身安静地闪烁着银灰色的金属光泽。没亮。
没亮？马悦疑惑地看着手中的两把枪。真的没有发光。
“呼——”她长出一口气，一下子躺到床上。啊啊啊，真的诶，没有发光啊，太好了太好了…然后她忽然感到莫名的一阵空虚。搞什么，有什么可遗憾的，这样不正好吗？不不不，不对，这样我貌似又得去巡逻了。哎呀，很累的啊那样…
她摇头抱怨着。然后抬手举枪，指着天花板。唉，稍稍等一会再去吧——
枪身发出一丝光芒。马悦的瞳孔骤然放大。诶，啊呀，发光了诶。
她猛地挺身翻下床。我勒个去叫你乌鸦嘴，搞什么啊这是，这就来？她平举双枪，慢慢转身。好吧，在那边吗，记住了。她拉下面具，一把拉开窗帘，准备跳出窗子。
然后她发现，其实她根本不需要记住那个方向。那边的天空一片火红。马悦微微张着嘴，捂住额头，眼睛看着那边的天空。又是那个魔女吗？不会吧。我又晚了一步？她啪地拍了一下脸，摇摇头，跳出窗外。该死，不能这样啊！
——
红色的光芒在四周愉快地跃动着，映亮了蓝郁灵的脸。她冷冷地盯着眼前跌倒在地上不停颤抖的这个人类。“你就是吴诚？”她开口问道。那个人类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用惊恐的眼光看着蓝郁灵，抽搐般地点点头。蓝郁灵走近一步，停下，直视着那个人的眼。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
马悦骑着她的自行车，在路上疾驰。别在腰间的长管左轮有些碍事，但也只能这样了。既然不需要中途确定方向，时间又很紧迫，她选择了骑自行车。该死该死该死，怎么又这样！那个魔女到底是想干什么？谁知道！没人会来告诉我答案——
马悦愣了一下。呃，好熟悉的感觉啊。
前面是一片建筑工地，很早之前就开工建筑了。原计划好像是在这里建造一片办公楼群，但是建筑工作进行了不到一半就因为资金不足之类的原因停建了。这时候，墙外的脚手架早已拆除，临时工棚也早就移走，整个工地一丝人气儿都没有，只留下一幢幢只筑起水泥外墙和部分内部构造的空楼，伫立在那里，一个个窗洞如同毫无生气的眼窝般默默凝视夜空。
马悦刹住车，跳下地。现在，这里可一点都不冷清。火光冲天，喷发出阵阵灼热的气流，仿佛整栋大楼都在在抗拒这个不速之客一般。
马悦伸手挡着脸。这大楼是涂着水泥的吧？没有什么可燃物，怎么会烧的这么猛烈？哦对了，那个魔女。有她在根本不需要可燃物。那么，接下来呢？
马悦从腰间抽出枪，缓缓扫视四周。枪对着斜上方发光了。在楼上？马悦向四周看了看，迅速跑向一边的楼梯。
大楼的一层和二层并没有着火，烧着的都是高一些的楼层。她一边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早反应过来，一边快速地爬着楼梯。什么情况啊这是，那个魔女到底是在干什么？马悦呼吸有些急促。楼梯连扶手都没安，爬的时候让人感到有些不适应。
爬到二楼，马悦再次举枪搜索。怎么？还是在楼上？她抬头看着天花板，咬咬牙。她到底在哪里？这次不能再让她逃掉了！转身，马悦继续向楼上跑。
烟雾的味道有些刺鼻，喘气的时候很容易呛到。但是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墙上的水泥有些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红色的砖。越向上走，温度就越高，马悦已经开始流汗了。哪有时间去管那些事啊，总之得快点找到那个魔女才行。虽说这里周围也没什么人，但是保不准什么时候会有人看见，然后报火警。必须得在那之前——
时间仿佛忽然变慢了。
楼梯转角，黑与白，擦身而过。
马悦慢慢看向自己左后方。黑色舞鞋，白色长袜，黑色连衣裙，黑色围巾，黑色尖顶帽。
蓝郁灵缓缓看向自己左后方。褐色短靴，白色长裤，白色上衣，白色面具。
那个魔女。马悦重心缓缓后移。
那个神圣武者。蓝郁灵重心缓缓后移。
她们停在楼梯上，一上一下，盯着对方的眼睛。一秒钟。
马悦猛地举起枪，朝着魔女的方向瞄准。蓝郁灵身体猛地前倾，划出一道红色的残影，向前方跑去。又想逃跑？没有犹豫，马悦追了上去。又是这样？她又不打算攻击我？又想逃走吗？不不不，与其想这些事，还不如赶快追上去！无论如何，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魔女在楼中灵活地左转右转，马悦得用尽全力才能保证自己不跟丢。她对这里好像很熟的样子，不太妙啊，这样我没什么优势啊。怎么办？哎呀又在乱想了，死死跟着就对了吧？她死死咬住牙。跟上，跟上跟上！不会让你再逃掉了！
蓝郁灵在前面跑着。又是那个武者啊。她好像很能跑的样子，甩掉她可不太容易。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闪烁着什么，很难把握住。昨天她爬上楼的样子…怎么感觉有些眼熟呢？
一闪身，她冲上楼梯。
怎么，想往楼上跑？马悦抬了一下头。又想干什么？不管了，追上去！马悦一跨步迈上楼梯，紧跟着魔女向楼上冲去。
蓝郁灵轻盈地一级一级跃上楼梯，向后看了一眼。啊呀，她还在追着呢。不行啊，没办法甩掉她啊。她一跃。后面的武者紧跟着跳了上来。
她们来到了楼顶。夜空下，四周被火焰映得通红。
魔女停下来，缓缓转过身，看着马悦的眼睛。就跟昨天一样嘛。马悦咬着牙，也盯着对方的眼睛。
蓝郁灵看着不远处的武者，开口说道：“又是你啊。”
马悦哼地笑了一声。“你不也是么。怎么又是你啊。”
魔女摇摇头：“你…能不能请你不要干预我。”
武者歪歪头，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不干预你，天知道你会干出什么事来。”
魔女闭上眼睛。“我真的自始至终都没想把别人牵扯进来。我的目标只有一个人而已。”
武者盯着她。“就算只有一个人，我也要阻止你。剥夺生命，数量并不重要。”
魔女的身体颤了一下。别这样，她在心中低声说。“请不要逼我。你是个好人，我不想伤到你。”帽檐盖住了她的眼睛。
武者把身体重心压低。“你说话还真奇怪啊。我说了，不可能！”
魔女的身体又颤了一下。她抬头，帽檐下的眼睛闪过一道红光。“原谅我。我只能这么做。”
她双手手心突然闪出两颗巨大的火球，比昨天发出的至少大一倍。马悦一愣，随即举枪想要瞄准。但是时间根本不够。蓝郁灵迅速挥了一下手，两个火球径直向马悦飞过来。
放松。静看。轻呼吸。
马悦抬起手腕，一甩，双手同时扣下扳机。火球在空中炸裂，爆出一团火花，消散在空气中。体积大一倍，打中的几率也就大一倍。马悦抬头，嘴角微微一翘。
没有时间庆祝，前方迎面又飞来了两团火焰。不是吧，速度这么快？马悦抬起双手，枪身微微倾斜，瞄准。然后又是两声枪响，空中应声多出两团美丽的火花。
然而。
一秒钟都不到，魔女迅速甩出数团火焰，全部朝着武者飞去。马悦根本没时间发愣，双手交叉，连着开了十几枪。天哪。武者有些吃力。她怎么这么厉害，之前为什么没发现？不…她一直故意手下留情吗？接着，空气中响起一连串的火花爆裂声。
火光，很美。
马悦已经看不到这些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射击上。视野由于精神集中而变得狭窄，神经紧绷的如同要真的像线一样崩断一般。
然后，一颗火球穿过弹幕，在武者脚下爆开了。一团火焰从下方喷出，马悦一时没反应过来，向后跌了几步。
然后，火焰中，一个身影迅速浮现。蓝郁灵从空中穿过那簇火，一把抓住马悦，把她摁倒在地上。马悦头撞了一下地，一阵眩晕，双臂向两边摊开，躺在地上。
不能让她干预到我。蓝郁灵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声音。不要杀她，只要让她在医院里躺一两天就够了。她左手摁着马悦的脖子，右手手心中出现一团火。烧伤她？打断她的腿？无论如何，只要让她一段时间动不了就行了。
她们的目光又一次接触。蓝郁灵背后，是一片被火光映红的天空。
“看看这天空吧。”魔女冷冷地说，“那里面写着你的未来。”
马悦感到有些呼吸困难。她挣扎着睁开眼，只看到一片红色的夜空和两只红宝石般的眼睛。就这样？完了？她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不。还早呢。
眩晕感渐渐过去，视野变得更加清晰了。她双手重新握紧枪，吸了一口气。
“不。”她咬着牙，有些艰难地说。“自己的未来，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写啊！”
两臂摊开着，使劲压低双手手腕，她向着自己面前的魔女扣下扳机。魔女迅速一抬身子，两发子弹撕裂空气，从她面前交叉飞过。她向后跳起，稳稳地落到地上。
武者挣扎着站起来，一只手撑着膝盖，左手举枪指着蓝郁灵，闭着右眼，艰难地喘着气。“我以前说了吧，”她嘿嘿一笑，说道，“别小看人类啊，你！”
蓝郁灵默默地看着那个武者。然后，她抬起右手，手心中燃起一团巨大的火焰。马悦心中一紧，咬咬牙，举枪瞄准。
魔女把火球向自己脚下摔去。砰地一声，一大团火焰扑面而来，马悦伸出胳膊挡着脸向后退了一步。怎么？还想再来？视线受阻，马悦只能握紧枪，准备随时朝前面开火。
然而，睁开眼的时候，魔女已经消失了。周围只剩下一团团火光还在闪耀。
马悦愣愣地站着。过了一会儿，她呼地长出一口气，瘫倒在地上。哎呀，又让她给跑了。急促地喘着气，马悦有些懊恼地看着自己衣服上的几缕白烟。又开始解除了。哈，差那么一点点，如果解除再早点的话我说不定就会被她干掉了。她把头向后仰去，面具缓缓消失。哎呀，今天还真是捡回一条命诶。不过怎么回事啊，一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个魔女一样。
“你说话还真奇怪啊。”马悦一惊。这句话确实很耳熟啊——自己曾对某个人无数遍说过。
“蓝郁灵？”马悦看着天，低声对自己说。随后她使劲摇摇头，“开什么玩笑啊，不可能的吧…再说，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吧，那个魔女的眼睛可是红色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火焰慢慢熄了下去。嘿，得趁着没人的时候赶紧走才行。马悦摘下额头上残留的那一小块面具，扔到空中，看着它划出一道白色的痕迹，然后消失。
夜空晴朗，久违的能看到一片一片的星星。
蓝郁灵穿着医院里的衣服，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那个武者…她低头看着脚下，慢慢走着。她…挺坚强的。不过这种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昨天开始就有种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一样的感觉。是谁呢？
回忆中，武者翻过一道矮墙。蓝郁灵一惊。这个动作好像有些眼熟。
“马悦？”她停下来，低头看着地面，低声对自己说。随后她使劲摇摇头。“别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啊…不行，得赶快回医院，被发现逃出来可就不妙了。她稍稍一倾身体，向前跑去。被发现的话没法解释啊。她又想起那个神圣武者。放心吧，明天…明天一切都会结束的。到时候我就永远从这里消失…可以了吧？
夜空晴朗，久违的能看到一片一片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