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心观,望斗宫。
望斗宫是寡心观之正殿,传说古时的门中前辈于此夜观星斗,参心修道。此时望斗宫中间置一长桌,围坐着来自各地的各派掌门,掌门背后则站立着门中弟子。这些人形态各异,衣着有别。有青衫长袍,也有西装革履,有暮年老者,也有神采奕奕的年轻后辈,可谓百态横生,颇有意思。
一位身穿天师道袍,手持青玉拂尘的老者居于正座,那老人长须垂胸,身材高瘦,一头白发端端正正挽在脑后,面目清癯,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此人正是紫微天府的总掌门人一一星微道长,方才才响过了钟,人也都到齐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掌门不辞辛苦,从远方赶来,星微再次谢过了。”
各位掌门见星微掌门开了口,也都纷纷安静下来。星微轻捋长须,继续说:“如今社会,大家立身也颇为不易,贫道徒占虚职,尸位素餐,说来也是自愧,本来这行道会,若无大事,也无意烦请各位大驾,不过近些年,人世间似乎多有些不安稳,这才通知各位前来一叙,一来也让大家多些交流,二来,也好商讨些应对之策。”
“星微掌门心系众生,实在难得,我‘虎煞门’绝无二话,愿从星微掌门调遣。”一位大汉站起身来,那大汉满脸络腮胡子,身穿道服,藏不住一身鼓鼓囊囊的肌肉,倒像是位武馆的师傅。这大汉一开口,几家掌门也应和起来,显然对这位星微掌门,大家也是十分敬重的。
“多谢各位抬爱,贫道近些年来也曾派不少弟子到城市中探查。近几年来,身负奇能的常人似乎颇有渐长之势,凡人无故得到异力,贫道窃以为,绝不是偶然之事,此中,定然有重大的原因。不过,虽说如此,凡尘俗世,我紫微天府本不该太多过问,只是,贫道也得知,这些异人,似乎与修炼者有不少瓜葛。甚至,也有传闻,有人妄想用这些异人,来助长自己的功力……”说着,星微掌门扫了在座的十几个掌门一眼,眼神威严,眉眼间也显露出了几分愤怒。
各掌门听闻星微此言,都安静了下来。这时,一个身材不高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来,厉声道:“各位自诩名门正派,此时却又默然不语,莫不是心中有鬼么?我莫修古虚活了四十几年,倒还没听说过修道要靠凡人,这分明是邪魔外道的行径!”
这人正是江河正门的掌门莫修古,此人脾气火爆,也是有几分名气的,那江河正道这些年能够蓬勃而上,与莫修古的雷霆手段也是密不可分的。
“莫掌门休怒,贫道认为,这些事,毕竟没有真凭实据,各位都是明理之人,怎么会信这些子虚乌有之事。对于这些异人,收敛些也罢,若是有异人用奇能祸害人间,各位出手制止,也是理所当然的。此事暂且放下,眼前,却有一件更棘手之事。”星微眉头微皱,摇了摇头,一双苍老的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不安。
“妖族,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这一下,座上的各位掌门又开始纷纷议论起来,妖族现世,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不过,妖族大都生活在深山老林中,很少与人类接触。可是近几年来妖族的行动,却越发频繁,甚至开始逐渐步入人类社会。出席此次行道会的门派中,倒也有不少曾吃过妖族的亏。
“世间万物,此消彼长,皆有其律。星微掌门,我觉得,既然我们这些门派能够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妖族出现,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从旁边的角落传来,众人循声看去,说话的人身材矮小,一张小脸娇俏可爱,看上去,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进来的蓝君凝,见大家都看了过来,她满不在乎地说:“若是妖族吃人类吃的食物,做人类做的事情,又何必劳神去管他。”的确,也其他这些“老人”比起来,蓝君凝见过的妖族不少,但大多数也只是在人类社会里混口饭吃,倒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叫什么话!”莫修古拍桌而起,唇上的胡子都气得翘了起来,对着蓝君凝喝道:“蓝掌门说得倒是方便,在座各位修真炼道,哪个不是为了除魔卫道?既然享得天道,降妖除魔便是责无旁贷之事。若是都如蓝掌门一般不闻不问,妖魔之势必成大患!”
这二人本来便不和,再加上刚刚的矛盾,屋子里顿时飘起了淡淡的火药味。莫修古虽然功力深厚,一身“瀚海潮汐”也是当今江河正门中得大成者,不过蓝君凝身为气派“紫静门”的执掌者,想必亦有过人之处。二人相争,却不知又作何结果。
“正是,贫道也以为,蓝掌门之言似乎有失妥善,妖族自蚩尤乱世以来,便一直为祸人间,本门祖师寂心老人从东汉末年立门时便立誓灭尽天下妖魔,若是放之任之,恐违祖训。”星微道长凝眉道,拂尘一荡,对莫修古道:“莫掌门认为,此事又该如何?”
莫修古正了正身,反手为掌,气力到时,他刚才坐的的椅子顿时被震得四分五裂,看了看四周的人,肃然道:“依我看来,对待妖族,当如此椅!”
见自己被这个讨人厌的莫修古压了一头,蓝君凝又怎么气得过,此时冷言冷语道:“莫掌门既然这么说,想必日后,这世间的妖魔鬼怪,都能像这椅子一样,被莫掌门拍个稀巴烂,倒也省得我们在这烦恼。”
莫修古也是冷笑一声,回道:“此事当然需要各位同道协力共之,不过,若是有些小门小派,只求立身,倒也无妨。”
这“小门小派”当然不必多说,在场的人都知道,蓝君凝执掌的紫静门一共只有二人,莫修古这句,可是着实羞辱了蓝君凝一番。
“莫掌门此言差矣。”星微心中苦笑,这莫修古性子火爆,身为长辈,却和这晚辈较上劲儿了,当下劝解道:“依贫道拙见,大家应齐心协力,以除妖患。”
“罢了!”蓝君凝咬着嘴唇道,无论怎么样,她也不过只是个年轻的女孩儿,掌门的压力本来便是压力重大,此时却又被如此羞辱,又是气愤,又是委屈,也不顾众人,一人走到门口道:“此次行道会,便当我紫静门从未来过,各位掌门降妖也好,卫道也好,悉自尊便,告辞了!”
说罢,蓝君凝也不多言,直接便夺门而出,只剩下了一屋子人面面相觑,哑口无言。
“这……”星微道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又如何会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各位前辈,晚辈……晚辈有话要说……”正在此时,一直站在蓝君凝身后的蓝继低声说:“晚辈天资不济,故家父当年,不敢将掌门要职传与晚辈,而是传给了更有天赋的蓝师姐。本门势小,也难得生源,因此日渐式微,实在难免,不过,掌门这些年来,从未放下修炼,便是害怕,辜负了九泉之下的父亲……”
莫修古脸色也沉了下去,闷声道:“老夫……也无意与小蓝掌门作对,蓝师侄,快去将你家掌门请回来吧……”
谁知蓝继老脸一红,喏喏道:“晚辈功力浅薄,掌门脚程又快,怕是……”
这下可好,莫修古能拉下脸来已经是难得,但若是想让他亲自请蓝君凝回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父亲,如此,便由我替蓝师兄将蓝掌门请回来吧。”站在莫修古身后的莫弦折忽然说道。
莫修古瞅了瞅自己的儿子,见他还是那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晃了晃脑袋道:“也罢,弦折,快去快回吧。”
莫弦折一个“是”字刚说完,整个人却已经站在了门外,步法飘逸,正是江河正门的“踏浪步”,几个掌门见这年轻后生竟有如此道行,都不禁暗自心惊,连星微道长也微微眯起了眼睛,低声对身后的一个年轻人道:“炎儿,为师平日里常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可是见识到了?”
那被叫做“炎儿”的是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如果李小爱也在这里的话,绝对会大吃一惊,这“炎儿”不是旁人,正是差点杀了自己的赤炎。
“这手‘踏浪步’漂亮的紧,干净利落,不见拖沓,我的‘斗转星移’的确是差上几分,不过,孰强孰弱,还是要比试比试才知道。”赤炎狭长的眼睛燃起了一抹不留痕迹的火星,他性格好胜,听师父如此夸赞旁人,心情当然有几分不爽,不过,他倒也真想与这个莫弦折比试一番,看看这江河正门的新秀,是否能盖过紫微天府的翘首。
而此时这个江河正门的新秀,却不知自己正被某人惦记着,正一心一意“追捕”着跑路中的紫静门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