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无论是谁都不会想到所谓的龙虾,都拥有像蚂蚁一样有条不紊的体制,洞穴也是四通八达,简直就是一个“小蜂巢”。只是,单靠“势之眼”没有办法辨认龙虾的颜色,只有一个办法——将所有的龙虾从一个洞口逼出,阻止它们从其他洞口回到巢穴。
他仔细观察这些密密麻麻的洞口,发现还是有不少规律可循:例如有些洞口只有龙虾进入,有些只有出去,剩下的那些一会进去,一会又有出来的。
真的有那么简单?他随手挖起一把污泥,混杂着石块,堵进其中一个洞口。似乎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洞口的运行轨迹都变化了!部分入口变成了出口,部分出口则变成了双向通道。
“真是有意思,那就让我来试一试吧……”艾维尔似乎非常中意这种考校记忆力与反应能力的小游戏,与这些洞穴较上了劲,为了防止小约书亚被章鱼有力的触手勒死,他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啦,然而他脸上那完全沉迷其中的神色完全出卖了他不着调的作风……
不过在“势之眼”内部感应外加艾维尔出色的头脑,这桩看似需要花费漫长时间和耐力的交锋很快就完成了,肥嘟嘟的蓝龙虾此刻正被艾维尔捉在手中,但胜利者此时却是面色古怪,仿佛在纠结着什么。
倒也不怪艾维尔无法接受,系在蓝龙虾狭长尾部的剩余拼图部分,怎么都像是有人刻意作为。这个质地艾维尔怎么都不会弄错,但是上面的图画模糊不清。为什么有人费了这么多心思哄他来玩这个游戏……而且把筹码压在章鱼身上,完全是堵运气吧?谁知道约书亚会不会碰到那只章鱼呢……
他心思游离之际,余光扫到了附近的一抹闪光。
貌似是什么金属制品?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抹开上面的泥土,捡起来仔细一看,发现只是一枚类似硬币的圆形金属,材质不明,上面绘画着一一个两头尖尖的橄榄球型图案,完全看不出什么特点。
也许……会有用吧。反正没什么重量,艾维尔就随意地将它塞进兜里,却不知道如果不是他看到了这枚硬币,“势之眼”就会提醒他,务必要拿到那枚硬币了。
耽搁了不少时间的艾维尔,急匆匆地回到约书亚与章鱼所在的地方。在一番相互试探下,艾维尔从那只狡猾得几乎成了精的章鱼“手”中换回了约书亚,章鱼揣好龙虾还耀武扬威了一番,才拖着沉重的身躯极快地游走了。
死里逃生的约书亚则死命地扒着艾维尔的裤脚,似乎是再也不愿离开他一步了,抽噎着不断从鼻子眼睛里冒出水泡,若不是处在深海艾维尔绝对不会怀疑这臭小子会涕泗横流地抹他一裤腿。
艾维尔非常没有同情心地用惯有的贵族腔调开了口:“好了,性命还没有一只龙虾重要的小子,我想我们应该找到了一些头绪……”
约书亚一边抽噎一边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艾维尔倒也难得心平气和地解释了一下,嘴角露出了安抚性的微笑:“我是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屏障马上就会破开了。”
约书亚听到这句,立马松开了双手,似乎忘掉了一切恐惧,大眼睛死死盯着艾维尔的神情,流露出渴望又激动的神色。
“不过在此之前,我必须得完成一件事情,这场短暂的游戏才能算是圆满。”艾维尔倒也不避讳约书亚,径直向拼图岩石方向摸索过去……
艾维尔展平手中的拼图残片,将碎片按了上去,拼成一副完整的,一面清晰一面模糊的浮雕——突然,横贯其间的裂缝闪现晶莹的光,竟然像伤口一般渐渐愈合!艾维尔不动声色地紧紧注视,不敢放过任何细节的变化,而一旁的约书亚已经看呆了。
随着裂缝的接合,另一面的图案也渐渐清晰,像是有人将边线重新勾勒了一边似的——这是一个苍老得似乎即将投身时光长河,湮没生命的老人。他躺在床上,神情安详,就像普通的老人知道自己即将逝去一般,等待死神的到来。
这是约书亚看到的,足以令他的小心脏回炉重造的奇观,而另一边的艾维尔,则双眼失去焦距,仿佛沉浸于梦中。
是的,现在展现在艾维尔脑海中的,是生动无比的场景,仿佛是他身处当场。
那个老人躺在卧室的床上,从一开始的安详变得有些局促,眼神忽闪,好像在作强烈的心里斗争。终于,他哆哆嗦嗦地坐起身,藏在被子里的右手因为主人的动作而展露,此时的艾维尔的思维仿佛凝滞了一般,老人的右手手背上竟然也有一只眼睛!但这只眼睛已经如同老人的年纪一般苍老浑浊,手臂上皱缩的肉甚至不能好好地让它眨一次眼。艾维尔毫不怀疑,这绝对是一位年老的御兽者!
老人连一个简单的起身动作都仿佛耗费了全身的精力,他粗粗地喘了口气,半阖上双眼,但右手却固执地向床头柜的抽屉摸索过去,取出了一本薄薄的书。像是获得了无上的安全感一般,老人的双颊竟然红润了一些。又抖抖索索地戴上老花镜,这副眼镜不像如今做工精良的眼镜,显得厚重粗糙,要将老人的脸压垮似的,仿佛是很久之前眼镜的工艺刚刚诞生的时候。
再看那本用粗线仔仔细细装订的书,却是用最好的牛皮作封面,根据老人翻开的书页上的古法通用语判断,这也是非常悠远的时期了,怪不得室内各种装饰和家具都如此简陋粗糙。
好在是通用语但因为视角的缘故,艾维尔并不能一窥究竟。而不久,老人翻着翻着,竟然呜咽了起来,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带着不敢轻易诉说的懊悔与纠结。
“是的我没有做到……我一生都在逃避我的使命……不我甚至,甚至从未了解我的使命是什么,我就选择了逃避……可是那太痛苦了,那一定非常难以忍受,我只是个普通人呜呜……”
艾维尔惊讶于自己竟然听懂了他的语言。
突然,老人的抽噎声戛然而止,眼神露出光辉,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得到了家长的谅解:“是么?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可做,我还有最后一件事可做!好了,至少我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