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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酒醉(下)

戌时,天色早已昏暗,弄梅庄的酒宴也早已结束,下人们忙进忙出的收拾着,沐敛回了房间处理公务,姬千诺按着白希谨的吩咐去调查血卫队一事。看上去一切正常而又充实,却不知正有位姑娘在独自细品忧伤。

弄梅苑中。

从酉时就开始下起了雪,一直下到现在已是两三个时辰了,但弄梅苑中的积雪却是被尽职尽责下人们扫得干干净净——没办法,谁有沐紫沁这样一位高标准严要求的魔鬼上司,哪怕是癌症患者也会这么勤快的。

梅树前,有人独自神伤;石桌前,有人饮酒浇愁;溪水边,有人潸然泪下;瑶琴边,有人握拳饮恨。这个不过豆蔻年华的女孩儿,却有着耄耋之年的忧伤,天命之年的惆怅,而立之年的勃然恨意。

沐紫沁左手撑着头,右手提着酒壶垂下桌面,一双杏眼早被泪水打湿,顺着流下的泪珠被沐紫沁一手抹开,又极其厌恶的甩了甩手,抬手,仰头,饮酒,抹泪,沐紫沁一人对着这坚韧却又红艳的梅树,对着这把瑶琴,半是悔,半是恨。

远处走廊上,小繷独自一人守在一旁,手边放着几壶未开的酒,担心的看着沐紫沁。

“小繷。”一个平淡的嗓音从小繷背后传来,小繷一回头便看见一身白衣的白希谨拿着红白剑鞘正缓缓向小繷走来。“你们家小姐在做什么?”

小繷看向沐紫沁,微微叹了口气:“唉,自从三年前小姐便这样,过了初雪那一天,便总会时不时来弄梅苑喝酒,弹琴,可每次事后都是醉得不省人事,弹琴弹得手指都是一道道的伤口,直到昏倒在园中,也不知为什么,小姐喝酒时庄主就是不让我们去劝,直到小姐昏倒以后才准送回房。也不是小姐是受什么打击了。”说着,小繷又担心的看着沐紫沁。

白希谨点了点头,便对着小繷说着:“你下去吧,我看着你们小姐。”“可是……”小繷本还有些迟疑,可被白希谨一瞪便飞也似地离开了,马上快到亥时了,又下着雪,若是不担心小姐,又怎么会没事儿在这儿瞎转受冻呢?

白希谨看着小繷没带走的酒壶,小声笑了笑,便提着酒壶向沐紫沁走去。

“前几日沐姑娘还意气风发的与在下交谈,这没过几日便如此意志消沉,沐姑娘这变化确实是让在下捉摸不透。”白希谨一改常态的冷漠,倒是换了副温暖的笑容,坐在沐紫沁身边,还真像是个体贴的大哥哥安慰着大婚当日被退了亲的伤心妹妹。

沐紫沁许是喝了酒有了醉意,脸上一圈红红的,身子也有些摇晃,抬起头看着白希谨,扯着嘴角苦笑一声:“白公子倒真是雅兴,下着雪的大冷天儿,不在屋里好好修练,来这儿吹风?”说罢头一仰眼一闭,又是一杯烈酒下腹。

白希谨看着微微有些醉意的沐紫沁,笑了笑:“实在是因为在下好奇,性格如此开朗活泼的沐姑娘,会因为什么在固定的日子固定的地点让自己颓废成这样。”

白希谨看着沐紫沁,这丫头该不会是被退婚吧?他心里想着,也隐隐有些不忍,毕竟有谁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借酒浇愁而在一旁偷笑窃喜呢,白希谨又与沐紫沁无冤无仇的。

“呵,颓废吗?我看着很,很颓废吗?”沐紫沁撑着摇摇晃晃的脑袋,眼神迷离的说道。“哦,也许吧,难道你就没有颓废吗,那个女人背叛了你,你就把自己给变了,变得谁也认不出了,我总比你好吧,嗯?”沐紫沁看着白希谨,打了个酒嗝。

白希谨心下一怔,目光凌厉,“以后别再提那个女人。”说完起身便想走。可白希谨的周围却明显有着一股杀气,若是仔细瞧着,还能看见隐隐的银光弥漫在他的周围。

沐紫沁见白希谨起身,便也撑着石桌摇晃着站起来,对着白希谨的背面,咆哮地吼着:“你口口声声说恨她,可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心里心心念念的还是她,你希望一年前的那一切根本没有发生,如果这真的是一场梦的话,你希望在梦醒后她会在你的身边,你根本就忘不了她!”沐紫沁大声叫喊着,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盯着白希谨。

可白希谨却是安静的转过身,脸上挂满了杀气,左手用力攥紧了拳头,发出咯咯的怖人声响,抬起右手一步一步走向沐紫沁,然后猛一伸手,便死死地掐住了沐紫沁的脖子,白希谨一点一点把手抬高,沐紫沁双脚离开了地面,被举过白希谨的头顶。

沐紫沁这时候觉得难受极了,喝酒时就觉得头晕晕的,现在被白希谨一掐,呼吸变得困难,双手紧紧拽这白希谨的右手,双腿不停挣扎着,却没有用,白希谨的右手像是铁钳一样,沐紫沁挣扎不过,也就放弃了,只是白希谨的杀气,一点点蔓延开来,白希谨的衣襟无风自动,向后飘扬着,他的头慢慢抬起,双眼能放出利刃,直至把沐紫沁凌迟处死。

这杀气,比沐紫沁对小繷释放的还要浓烈,还要渗人,就像看见了通往地狱的领路人,在那儿向你挥着手,你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走向他,心中的恐惧却像是个无底深渊,一步一步吞噬着你的神智。

“我跟你说过了,不要再提起她。况且,我爱不爱她,与你又有何干系,别以为我对你有些好感便可以自以为是,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你不是沐敛的亲女儿,我杀了你,就算他生气,也不敢和魔殿对抗,你认为你有活路吗。是你自己自寻死路,不自量力。”说着,白希谨又在右手上加了几分力气,这时沐紫沁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煞白煞白的看着也挂吓人的,可沐紫沁面上却毫无惧色,在这生死关头,她却冷冷的微笑了起来。

“哈哈哈,白希谨,我自以为是?自以为是的人是你,你自以为能忘了她,结果你爱她爱的更深,你自以为能找到她,让她回心转意,她却不肯为你回一次眸,你自以为你们的爱会永久,却被一个男人仅用一个月的时间打碎,自以为是的人是谁?你自己好好想想!咳咳咳。”沐紫沁用尽全身力气吼了出来,她的呼吸逐渐加微弱。

沐紫沁本已做好召唤莫冥魇来救自己的准备,却不想白希谨居然渐渐松手,沐紫沁着了地,赶忙坐在石凳上,拍打着自己的胸脯,不住的咳嗽着。

而白希谨却是死死的瞪着沐紫沁,眼中的敌意却是少了许多,“你怎么那么了解她的事,一年前那个男人的出现没有谁注意到,就连沐敛都没有发现他,你是怎么知道的?”白希谨质问道。

“呵,我是怎么知道的?怪不得她会离你而去,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沐紫沁看都没看白希谨,而是转身喝了口酒压惊。

“我不了解她?你什么意思。”白希谨走到沐紫沁跟前,把别在腰间的白怨用力拍在桌上,似乎就在说若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便了结了沐紫沁的性命。

沐紫沁却一手推开白怨,抬头看着白希谨,“刚才的事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你搞清楚,现在是你求我,有这样求人的吗?我若是不说,你杀了我也没用。”沐紫沁向来不喜被别人压着,现在这厮都站在自己头上了,还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这么容易让他得到便宜,那自己也太软弱了些,日后定要受欺负的。

白希谨看了看沐紫沁,转身坐下:“方才的事是在下一时冲动,还望沐姑娘见谅。”白希谨微微点头,语气却是十分硬冲。

“一时冲动?白公子一时冲动便差点要了我的命,这要是与你说她的事,万一你有一时冲动,那我不就是得不偿失了吗?”沐紫沁一脸嫌弃的看着白希谨,想这么容易就捞到好处,果然是在魔殿养尊处优呆惯了不懂人情世故啊。

“那沐姑娘要在下如何?”白希谨有些不耐,只希望让沐紫沁赶紧离开。

“这样吧,明日,也是这个时辰,你在这儿等我,我若是没忘的话,定会把真相说与你听。现下时辰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休息了。”说着,沐紫沁便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只留白希谨一人还在梅树旁站着。

沐紫沁回到房里以后,先洗了把脸,去了去酒气,便像上次一样进了莫冥魇所在的木屋。

木屋之内。

莫冥魇正在床上冥想打坐,觉察到沐紫沁来了,便起身下床,皱着眉头看着沐紫沁:“白希谨那个人年龄在魔殿虽不算大,可他的实力已经算成熟的了,尤其是他的杀气,经白怨的净化更加精纯了,他日定是大陆上的风云人物,你擅自惹怒于他,若他真是想要你的命,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沐紫沁一脸不耐烦,对着莫冥魇挥了挥手:“我料定他不敢杀我,他似乎在弄梅庄觉察到了什么,一直派人盯着这儿,还有那个姬千诺,若是他这时候杀了我,沐敛定要负着生命危险去往魔殿要个说法,而白希谨的阴谋也自然功亏一篑。”

“你既然知道,那你为何不暗中帮助沐敛?”

“他们的事,只要不牵扯到我,都无所谓,况且,白希谨有把柄在我手上,到时候……哼,他不能把我们怎样。”沐紫沁冷笑一声,她的脸上,出现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阴毒。沐紫沁心下想着,这年头,人人都有个阴谋,人人都有保命的王牌,若是白希谨非要在东大陆怎样,这张王牌便是到了魔殿也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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