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俩正在院子中商量着怎么送年节呢,就听院子外边人声躁动,王爱梅忙腆着个大肚子出去看,见隔壁二大爷提着分来的大鱼绕道朝家后去,忙问他干什么去。
二大爷听问便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鱼,再看一眼王爱梅,然后才对她说:“听说家后来了个鱼贩子,上门收鱼来了,俺想把它卖了,换点粮食回来。”
王爱梅一听,眼前一亮,立马来了兴致,忙追问道:“真的呀?人在哪块呢?”
“听说在后排小满家门口。”说完二大爷就提着鱼走了。
王爱梅见二大爷走得急匆匆,也赶快回家催丈夫将分得的那条大鱼拎过去卖了,生怕迟了生出什么变故出来。
其实王爱梅与二大爷的对话何厚重在院子里已经听得真真的,媳妇一进门他就猜出媳妇将要让他做什么,立马拎了鱼,对媳妇扬了扬,说道:“是不是要拿去卖啊?”
王爱梅连忙点头道:“赶紧的吧,迟了别再生出什么岔子。”
何厚重提着鱼,一路小跑,竟然赶在二大爷前面到了后排小满家门口。这里已经聚了庄子上好多人,大部分是来卖鱼的,少部分是来看热闹的。
鱼贩子是个中年胖子,还有一个帮手,看模样大概是他家媳妇,长的也比较敦实,拉来的平板车车板四周都加装了围栏,收上来的鱼直接就放在里边。
鱼贩子脸上笑开了花,对围上来卖鱼的村民说:“我说你们都别挤了,一个一个来,是凡大鱼我都要,五毛钱一斤,绝不带压价的。”
有人就嘟囔道:“这也特便宜了吧?”
胖子就回道:“我拉回去也就加个毛把钱,挣不了几个,反正就这样,卖不卖随便你。”
有人就问:“你那称准不准呀?不要少俺称呀!”
胖子就急了,回道:“当然准了,不信你拿称来较!我用这杆称都做了多少年生意了,还从来没有人怀疑过我呢!”
何厚重的鱼在队里分鱼时用队里的称称过的,足十三斤,上了鱼贩子的称,只有十二斤八两,何厚重就不愿意了,就说人家的称有问题。
胖子耐心地给他解释道:“鱼是生活在水里的,队里称的时候水还没控干。”
指指地上的少许积水,胖子接着解释道:“你看你拎过来的路上不是一直在向下滴水的么,可不就少了称?”
何厚重想想也对,但他依然不依不饶,偏要人家算他十三斤,胖子拗不过,就依了他。他拿了胖子媳妇递过来的六块五,边朝家走边数手中的钱,也忘了钱数当面的话头。
何厚重走了,鱼贩胖子可不得安了,下边卖鱼的都要他加钱,说你能给他何厚重加,就得给我加,否则不卖了。已经卖了的也纷纷过来向他再要三五毛的,弄得胖子向众人抱怨道:“早知这样,刚才那位的鱼我宁可不收,也不破这个例了,这下好了,买卖赔大发了。”
鱼贩媳妇看他时,眼睛也要吃人了。何厚重已经走了,没看到这些,他回家向媳妇报账去了。
王爱梅接过丈夫递过来的鱼钱,问丈夫:“多少啊这是?”
何厚重说不出口,让媳妇数数看。
王爱梅于是往食指上吐了点吐沫,拿食指与大拇指搓了搓,这才开始点钱,连点了两遍,才抬头问丈夫:“这么少呀?”
“五毛钱一斤,拢共十三斤,不是这些还能有多少?再不信你就去问隔壁二大爷,他在我后头卖的,跟我一前一后回来的。”
“看你说的,我还怕你私吞了不成?”王爱梅不想丈夫误解自己,“这五毛钱一斤也太便宜啦。”
何厚重也有同感,对媳妇说:“这要是买粮食,也买不了多少。”
王爱梅听了心中一酸,对丈夫说:“你还想着拿它买粮食啊?送节的礼还没买呢!”
听媳妇这么一说,何厚重才如梦初醒,忙表示:“该买还得买,不能输了礼。”
王爱梅看着手中钱又开始犯愁了,不由说道:“我看这些钱,买一份还差不多,要是硬分成两份,那也太寒颤了呀!”
何厚重点点头,有心想说两句,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跟媳妇一样,为这事也在犯愁。
两个人都不说话,院子里不免显得沉闷,直到外头有人敲门,这种沉闷才被打破。
院门没上栓,来人敲了两下就将院门推开了,夫妻俩定睛一看,原来是妹夫陈富贵。他开了门之后,又忙着去推车子。夫妻俩忙笑脸相迎,将妹夫让进院子。
陈富贵扎了车,从车篓子里拎出一小块猪肉,夫妻俩这才明头,原来妹夫是过来送节礼的。
陈富贵显得比较尴尬,举了举手中的肉对哥哥嫂子说:“俺哥、俺嫂,今年年景不好,只有这点肉,多了我也拿不出来,你们千万别嫌弃……”
何厚重听了心头一酸,眼中差点滚出泪来,抱怨妹夫道:“谁让你送的呀?现在困难的又不是哪一家,都这样。”
王爱梅也心头酸溜溜的,眼中像有小虫子在爬,忙拿手去擦了擦,完了问他:“来了就来了,我去做饭,留下来吃饭。”
陈富贵忙阻止道:“俺嫂你别忙活了,现在哪家还没吃过下午饭呐?我是吃过下午饭来的。”
何厚重王爱梅他们也确实已经吃过了的,王爱梅见陈富贵不像是作假的人,也就作罢。夫妻俩又与陈富贵聊了一会儿家常,当然话题多半是妹妹何厚婷以及外甥小欢,得知他们都很好,也就放心不少。
陈富贵见天要黑了,就要回去,夫妻俩硬要让妹夫将带来的肉再带回头,陈富贵说什么也不肯,说要是这样的话,回家何厚婷肯定不会放过他。
夫妻俩想想也是,就留了肉,转而把队上刚分的二斤小杂鱼拿袋子装着,让陈富贵带回去,陈富贵见盛情难却,也就不再推辞,把成了鱼的袋子挂在车把上,告辞回去了。
送走了妹夫,夫妻俩回到堂屋,何厚重盯着饭桌上的肉对媳妇说:“估计有二斤,家里还没买肉,正好用它过年。”
王爱梅打趣地对丈夫说:“小馋猫,这不是你的肉,别再打它主意了。我想好了,用卖鱼的钱买点东西,再加上这块肉,分送给两个妈也就大差不差的了,免免强强能拿得出手。”
“那家里怎么办?”何厚重忙问媳妇。
“还能怎么办,继续喝稀饭呗。”
“难不成三十也喝?初一也喝?”
“能有得喝,就很不错了。”
“三十晌午喝稀饭,那不如不过年了。”
“那又能怎么样,村里逮上来这么多鱼,又有几家能吃到嘴的?”
何厚重听媳妇这么一问,不服气地说:“你等着,我明早就去弄鱼去,我偏要让你吃到嘴里。”
王爱梅心想:“这寒冬腊月的,哪里还能弄到鱼呀。”只当丈夫说的赌气话,因此一点也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