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直率得无话可说呐]
[——抱歉]
几分钟前还干净得能映出漂亮光泽的琴板上面,倾倒的红茶颇为无礼地吞没了大片的空间
造成这副光景的原因是意外——也不能这么说,因为先前红茶的味道太过微妙,再加上被她的话语刺激到,定力不够的自己就这么碰翻了放在琴上的茶杯
现在,脱离杯子而成为流动体的茶水冒着慵懒的热气,打翻在钢琴的黑色上面反倒看不出颜色了,这种滚烫的温度,恐怕连烤漆都会受到影响
[稍微有点麻烦,你等一下]
靠在钢琴后面的蕾布罗,用料理人特有的麻利手指拎起茶杯折返,是要拿适合处理的道具吧,听到了打开橱柜的声音,悬挂在吧台顶部的杯子叮当叮当地响
短时间处理的话不会造成污渍,但是烫手的温度是个难题···稍微回忆了一下过去的小把戏,联通刻印调出一点点魔力,在指尖稍微定位
寻找不起眼的时机,在她没有注意这里的时候——可以了吧
手指从琴板上面拿开,小小规模的奇迹,以太甚至都没有形成,微妙的冷气渗透到冒着热气的茶水里。虽然使不出什么能让打翻的茶水自动倒回去的魔法,就让自己适当地弥补一下造成的损害
这样的话,起码能让即将收拾的人免于被烫伤,就是这种没用的程度
[果然还是让人咽不下去吗,我的红茶]
用带着冷凝效果的纸巾认真地擦拭着琴板,看上去颇为郁闷的,她都没有注意到打翻的茶水已经冷却下来的事实
[从前就重点练习过了,看来没有长进呢哈哈]
[······]
没有勇气去安慰她的自嘲,真是有种颠覆了味觉下限的感觉
从营业的角度来看,去掉这种“糟粕”级的商品无疑会提升诺拉价值的总体口碑,对销售额会有巨大的好处···但是怎么说呢,似乎有不想这么做的理由
不管怎么说不提供红茶的咖啡厅也太不合常理了一点——并且,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也说不定
墙上的时钟正好停在有点紧迫的位置,稍微迟到一点,没有问题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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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质的吧台前面到处都是早该褪去的水汽
重新唤起了古怪活力的诺拉内部,在这里占据了先机的既不是在碗橱里叠起来的瓷器餐具,也不是倒挂在顶上的,休憩中的玻璃杯,而是夹在两者中间像个歌剧演员般尖叫着的速热水壶
尖利的声音预示着几分钟前刚刚烧好的水现在是第二次加热,统一大小的古典茶杯在主人面前一字排开,身上篆刻着颇为优雅的纹样,一个接一个地打开杯口等待着
[······呼]
犹如士兵一样罗列整齐,在这一切茶具方阵的后面,蕾布罗的眼神肃穆地聚焦
恐怕对待一整个编队的士兵也不会有比她更认真的神情了,过去游刃有余的轻松样子现在已经彻底看不见···由于是相当难得的景象,自己也开始不由得担心起来
[————铛啦啦啦]
屏住呼吸,拖得长长的尾音没有打破倒下来茶水的韵律,闪着特别光芒的沸水滑进杯子,从底部透上来的红色漂亮地与茶叶翻滚在一起,重新修正过的红茶,再泡制5分钟就算完成了
稍稍的,用欢快的旋律庆祝一下
手边弹出的乐曲
说起来真是···不知道出于就变成由自己教授泡茶心得的情况了,由于长年作为消耗者而非制造者的自己并没有什么实际经验,之前还害怕会教错方向···实际情况却根本不用担心吗?
[皇家大吉岭,请用——]
[谢谢]
打断了自己的胡乱担心的,是蕾布罗熟练的声音,因为她坚持要自己完成所以一直坐在钢琴后面,全身升腾在欢乐气息的老板娘完全不费力地把注满了红茶的杯子递过来,与刚才随意的感觉不同,这次是小心得有点过分的样子
再次订正一下,这次的结果看来是稳定下来了,犹如平常营业时一样收起双手站立,诺拉的老板娘摆出了颇有自信的职业风范
老实说,这样的态度多少让自己有点不习惯
然而,无法拒绝她眼睛里热切的期待···倒不如说是被那份认真的态度感染了,仔细回忆了一下盛大宴会里讲究的礼仪,就当作回馈她的决心,这样想着拿起了杯子
——
[怎么样?]
[果然还是有些不足]
[···感觉不太意外呐,得分呢?]
[70,等待的时间太长要扣分,大概60吧]
想给出鼓励性质的高评价,但还是无法妥协于现实。虽然比起之前那杯苦涩的东西已经要好了很多,平平淡淡的味道,称之为“普通”真是再恰当没有了
[是吗~~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然而,就这么轻巧地接受了现实,眼前的空间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悠然拍起手的蕾布罗在店内鼓起的小小喜悦,似乎连阳光都在热切地回应
——看着擅自高兴着的蕾布罗,感觉所有的情绪都奇特地安静下来了
[刚好及格,这样就可以吗?]
这样问的时候,心理甚至残留着些许的歉意,对在自己言语打压下表现坚强的老板娘,似乎有表示一下歉意的必要
[当然喽~没打算搬上菜单的,谁都有不擅长的东西,尤其对我们生意人来说,追求完美反而会消磨得一点特长也没有]
但是,咖啡厅果然还是由红茶的好啊——这种话当然是不能说的,如果没有坏处的话,就这么把能力的界限归结为理所当然的事,这也是人类的特权之一
[啊啊~~对了]
好啦好啦这种感觉地抬起头,似乎已经没有之前沮丧的神态了,她径直走到了餐厅通向厨房的另一侧
[订正一下刚刚的话,不管你和那位有什么过节,关于料理的才能都是不可以被泯灭的,所以——]
刷拉拉的,灰尘滑落的声音,看来是打开了什么不常用的东西,通向那里的视线刚好被一个斜角拦住了,能提供猜测的只有那道拖得长长的尾音
纸张翻开刷拉拉的划破空气声,似乎是翻阅着什么文件的蕾布罗,不知道是找到了什么而发出了满意的哼声
[——不好了]
随后,就在时间更替,午间零时之前,撞进来的门爆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受到屡次摧残的门板似乎有些动摇,由于插进来的时间很不巧,猛力掀起的风卷起了这块地域领主的长发,本来的松懈感觉随着意外的突发情况,一下被卷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被打断了对话的蕾布罗,垮下来的嘴角就像是吃进了一个奇怪生物···先不管那里,视线转向门前几乎是乘着风撞进来的人,警备军的臂章在金黄的阳光下暗暗发笑
[不···不好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的感觉则要小心了不少
[敲门忘记了吗,门口好好地挂了营业停止的]
[蕾布罗小姐也在···不,来不及说这个了,伽拉姆]
在短短几分钟内,喘着粗气的军士迅速地扫了一眼店面,用最快的速度读取现实后,他以一副被雷电紧追着的样子开口了
[卡多和大姐头···在警备军门前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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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上述事情发生的几分钟之前,被一路传唱到诺拉的惊险战斗,实际上持续了2秒钟就结束了
从出手,到抓起来扔出去,再到最后追加的落地,所有的动作都完美无缺地命中,这对于自从士官学校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像样地打过架的雷霆来说,实在是简单得有点无聊的把戏
造成的结果是接近2米的人影流畅地飞翔在空中,直线飞过草坪和中间的空间种种以后落在了喷泉的水池里,当时溅起来的水花堪称壮观
但是,也就到此为止了,事先大概估计过这个方向不会受伤才扔的,无论怎么说这个叫卡多的人都没有伤害到自己,把他丢出去也只是为了示威,顺带排解一下不断累积的烦躁而已
无谓伤害他人并不是自己的作风,对付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拆诸暴力也是很不讨自己喜欢的
[······]
视线转向挥拳击出去的方向,由于受到刚刚的冲击,水泉上装饰用的浮雕很漂亮得歪掉了
碎开了不少的石块看起来还能修复,可是,不管怎么看,不管怎么粉饰,现在的它都是只能称作废墟或者垃圾的,剩下一半的残片而已
很难看的景色,要论战果的话也看不出有什么失望的地方。冷冷地站在那里观望,造成的后果究竟如何自己也不知道,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作为雷霆法隆的自己,今天的拳头依然强大的事实
真的是非常无聊的结论,真的是做了非常无聊的事
要说像什么的话···对了,就像一脚踹在桌角上一样。轰然倒下的桌子“彭”地砸在地上,既没有惨烈得四分五裂,也没有愤怒地再弹起来,剩下的只有这种莫名的空虚感
虽说原本就没有什么胜利的感觉···这么来说吧,桌子本身也没有罪,她始终不明白这个强袭兵会奋不顾身地来阻拦的理由,条件反射性地出手过后,现在反倒对他的动机在意起来
[卡多,为什么要拦着我]
·····低头想了一会以后,她打算直接问出来
无论怎么样,该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虽说只是给自己的行为找一个稍微像样点的解释,她仔细想了想以后,觉得还是问出来比较好
不这样做的话似乎有违自己的价值观,毕竟是自己先出手的吗,至于究竟这一拳有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伤害,这就不在她想让自己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你还说——你这家伙简直是恶鬼,不,是超越了这种级别的冷血怪物]
而另一边似乎对自己的落败感到了绝望,在喷泉旁边的草地上慢慢爬起来,从刚刚开始就不明所以地开始愤慨的这个人,现在也非常尽力地把对自己的谴责继续进行下去
[再这样不讲道理只会自讨没趣···算了]
突然截住话题的原因,是对面那一直播放个不停的指责突然停下了
趴在草坪上的头软软地贴住地面,高大的强袭兵怎么看都是没有了知觉,掉进了潜意识中的状态
[昏过去了吗?意外的没用啊]
稍微走进了一点,能看见他作为生命体的呼吸
雷霆偶尔能发挥出奇迹般的观察力,看来下落时的冲击比预料中的稍强一些,这样也好,类似的指责差不多听厌了,对于多下来那些无脑的谩骂也没有兴趣理睬,唯一遗憾的是,就是这个热血的家伙刚好挡在了自己路上的事实
感到有些抱歉,现在连这种僵直的情况也被打破了,结结实实地吃了自己一拳,雷霆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破坏了这个男人的自尊心
要算起来这也不是很难得的事情了,但这一次意外的有点···难受?
[···伤脑经呐]
摇了摇头排除了突然窜出来的想法,现在无论是去向曹长报警还是直接找伽拉姆算账,再往前的路必定是一马平川,顺利至极的,然而令掐着手指熄掉重力置御的少女没想到的是,她的心情,实际上正在以一种奇特的方式好转起来
要说是喜欢打架也太不正常,似乎把有关那个家伙的事情一拳打飞都能令自己释然,如此不成熟的感想,不禁令她自己都觉得孩子气了起来
这样的话,就有必要修正一下了吧,错的是那个自我膨胀的腐败贵族,不应该迁怒到附近的人。虽然很不想承认,问她本人大概也会否认的,把别人打飞出去什么的,自己做得还是太过了一点
既然是自己做的事,当然要负起责任来,类似于把卡多背到医务室什么的,她是想都没有想过
这倒不是有意识的冷酷无情,往小一点的意义上来说,只是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干脆不想干而已
······于是
[没办法了]
在把种种的标准权衡下来后,终于喃喃地做出了抉择。钻过头发的风里还带着海的咸气,靴子踩着硬质的地面动起来,啪嗒啪嗒地踏上了岗亭
虽然因为在家清洗的原因今天没有穿着军装,不过那凛凛的站姿不需要制服来衬托
就在中午的明媚阳光下,被树木的缝隙团团包围起来的警备军门前,少女下定决心,要守着这个昏死过去的巨人直到合适的搭救者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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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工作托付给过来报信的警备军以后,架着被引擎催促得嗡嗡响的运输骑,一路飞过了三条街区
被设计用来低空飞行的运输骑兵在座驾上没有加装更多的防护,除了前面的圆弧形挡板,座位两侧的空间就这么裸露着,现在拿来在更高的地方飞行,是真切感受到了两边刺过来寒风的威力
[···]
此外,吐出的空气变成了钝器打在脸上,不是很重但是持续的攻击让眼睛很难睁开,干脆屏住呼吸,拉低操纵杆的同时,警备军部的圆形建筑在下方慢慢地展开
——
罗德伊利亚,以富有圣府风格的词汇来命名的,既不是这块海岸也不是军部这片中规中矩的建筑群,而是此刻在下面布满的,波坦姆特产的双生椰子树
之所以提起这个的原因是这些树往往能长得非常高,云朵一样的树冠对要降落的飞行骑兵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障碍,原先是从靠里面的格纳库里起落所以不用考虑这些,但既然要在大门附近停靠,就不得不穿越那一片茂盛的绿荫了
[——]
轻轻拉低引擎的档位,铺面而来的棕榈树叶把自己一头拉进了绿色海洋,沾着一点水汽的树叶在身边擦过,刷拉刷拉的就像是经过了繁茂灌木才有的感觉
然而现在的自己却没有欣赏这些事情的心思,或者说根本没有心情——就算再怎么对运气持保留态度,也不得不怀疑命运这种东西,最近可能真的对自己不太友好
从三天前的雨夜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带着自己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起来,甚至原以为已经解决的“雷霆纠纷”,现在也带上了不知名的神秘色彩重新找上门来了——按理来说,卡多不可能知道自己和雷霆的过节,与那位法隆的交涉应该已经在昨天了结掉了,为了自己的可能性而吵起来甚至动手···怎么想都是太富有想象力的展开
理智上不能相信,从感性上也没有信服的可能,无论怎样都是死路才对,可是事实就这么发生了
[···到底是怎么了啊]
可能是同样苦涩的关系,莫名想到了之前的红茶,那个味道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忘不掉了——带着自己也不太了解的情绪压着引擎,虽然理智一直提醒自己要正视现实,如今也有种必须发一下牢骚才能取回平衡的感觉
终归是没有意义的事情···这个先不提,离开了繁茂的树丛后,运输骑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向下降落到了地面,离开舱双脚着地后才发现,仅仅隔了半个小时,这里的风景已经被彻底颠覆了一遍
先不提机械驱动的水泉无助地向上昂着头,失去了水压而残留下来的池水,堪堪地坚持着原本的工作这些事了,整块整块坍塌的石头,地上的草坪显示出被摧残过的狼藉,在这一切的正中间,一个几乎瘪下来的人躺在潇洒展开的废墟里,头上枕着水就这么睡着了
[卡多!]
第一眼就认出了雕塑一样倒下的人,同时,岗亭上的某道视线也恰好地转过来了
本来就是为了礼节才建立的设施,办公大楼前的岗亭属于露天式的设计,小小的站台距离喷泉废墟大概只有50步,一路横扫过来的目光,锐利得带着风地(因为听见了树叶的漱瑟声)刺过来,纵使事先就有过心理准备,还是被其中的敌意震慑到了
[——]
下意识地往后靠,靴子踩住地面,却碰到了停着的飞行骑兵
对于这个动作,那边像是终于确认到等待了很久的事情,连着整个身体把脚步都转向这里,纯白军装的少女——虽然现在已经不是白色了,啪嗒,用带着挑战性质的目光看着这里
······
[啊啊,她看过来了]
[别和她对视!搞不好会和卡多躺在一起的]
[那怎么办,曹长说过要把他救回去的,违抗命令这也太]
[真是新人的说辞呐,你来这里不到还不到1年吧,就算是执行曹长的命令也要看时机的,像这样的时候就要先寻求自保才行啊]
[但是,昏倒在那里不管不会有危险吗]
[先等一下吧,无论怎么说都是卡多今天不正常吗,听说是为了维护新来的家伙的心意,居然想到杵逆大姐头这也——那个是谁!?]
······
这里再提一下,罗德伊利亚的树干在棕榈类里面算是非常粗壮的,可是就像其他的树木一样,不能起到多少隔音作用
不确定棕榈科植物的根后面藏着多少人,可以确定的是最起码有两个以上的观众,就这样突然向前走出去变成了故事里的又一个角色,觉得无奈的同时,也为自己接下来被安排的剧本感到担忧
干脆——踏出去了就没有退路了,屏蔽其他一切注意来麻痹自己,一步,两步,就这么走到了卡多的身边,抓着软下来的胳膊用力把他抬起来
虽然动机听上去很古怪,可毕竟是为了自己才受伤的,把与视觉效果相同的大男人扛在肩上,有了这样的使命感加持,重量似乎也轻了不少
好了,接下来的问题是,医疗用的房间在办公区内部,这意味着必须经过雷霆所在的岗亭,虽然还没弄清楚她为什么站在那里,可是目光撞上的时机让自己没时间考虑了
[······]
[————]
[······]
[————!]
结果,出人意料的,本以为会紧张的对视,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结束了
幽幽的瞳孔扫了这边一眼,泛着寒冰般的光泽转到了岗哨的另一边,也就是特意不看这里,偏过头去做出不想关心的样子
视线平稳得没有动,带着一点天生色彩的长长睫毛平稳从这边过渡到远方的另一头,不过纵使做出这样冷淡的表情,正在讨厌自己的想法还是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
这时候还是保持沉默的好吧,打破这微妙的气氛未免太不识相了,空气中充斥着冷气和火药并存的矛盾感,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考验···如此催眠着自己,向她慈悲让出的那条路前进
情况安安静静地没有变化,试探性地向前几步后加紧了速度,快速地融进大楼投下的阴影里
————————————————————————————————————————————————————————————————————————————————PS:[裁减没有意义的梦境和回忆的篇幅,就连我也觉得要加快剧情发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