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残破不堪的车队行驶到南京城门口时,实在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首先,动辄十余辆马车的车队在南京城还是很少见的,其次,如此残破的马车更为罕见。马车上的暗器虽然都已经处理掉了,但是马车上的破损和血迹还并未来得及处理。
进出城的商旅都驻足在城门处,看着百年难得一见的“豪华”车队。私下议论纷纷,有谈论拉车的大宛良驹的,也有谈论那千疮百孔的豪华车厢的。但是守城军却不敢大意。大多数马车都有刀剑的划痕,有的马车上甚至还有血迹,他们可不会相信这是运送生肉的马车,谁家运送生肉的马车会有大宛良驹拉车。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来到旧都,想必是什么大人物。
“站住,什么人?”守城执勤官叫停了马车,众多城卫军也严阵以待。
张浩阳拿出自己的令牌甩到执勤官的怀中,大声说道:“东厂公务,闲人免近。”
四周围观的人一听是东厂,全都低头离开,不再议论,无论你是家财万贯的富家翁,还是手握大权的封疆大吏,都有一个惹不起的存在——东厂。
执勤官看着手中的令牌,一面刻着东辑事厂,另一面刻着千户,东辑事厂的千户,在京外可是见官大一级的存在。执勤官恭恭敬敬将令牌双手奉上,陪笑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东厂的大人驾到,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张浩阳没有理睬这个芝麻绿豆一样的小官,收回自己的令牌,打了一个收拾,喊道:“进城!”
“放行,放行。让开,让开。”执勤官一边让属下放下,一边驱散着城门附近的商旅,为车队开道。
车队沿着南京城主路入城。赵正撩开车窗看着旧都。
南京作为六朝古都,其历史底蕴是京城无法比拟的。金陵富绅,秦淮歌女,贡院孔庙,太祖皇陵。南京作为旧都,多少文人雅士慕名而来,去那夫子庙祭拜孔子,去那秦淮河畔对酒当歌。
街道两旁商业繁荣,高楼大厦,亭台楼阁,美不胜收。京城与这里一比,少了一分底蕴,多了两分暴发户的气息。
一座酒楼之上,两个男人尊卑有序,透过窗户看着路过楼下的车队。
后面的青年男子恭敬地向自己的主子介绍道:“主上,这个孩童就是东厂的正公子,而队伍前方骑马的就是东厂的二档头张浩阳。”
站在前面的主子听罢,深思道:“柳生卫门的任务就是去截杀正公子?”
“是的,有人下单五千两黄金,要他的人头。单子是京城方面接的。但是接单的时候对方并没有说会有如此多的东厂护卫。”
主上说道:“这不是护卫多少的问题。就算护卫再多一倍,以柳生卫门的轻功想逃命还是没有问题的,可是现在也没有柳生卫门的消息,看来他是凶多吉少了。于否,京城方面一直都是由你负责的,好好调查调查这个正公子。”
于否看到主子认真了,低头称是。这次任务失败,不仅是损失了组织的一位高手,还招惹了一个大麻烦,那就是东厂。
主上沉思片刻,说道:“飞鸽传书京城方面,放弃此次任务。”
于否听到,急忙说道:“主上,京城方面已经收了订金,放弃这次任务可是要……”
“我说放弃就放弃,现在就去。”主上脸色一冷,打断了于否的话。阴狠的目光死死瞪着于否,常年对主上的畏惧,让于否瑟瑟发抖。
为上者最讨厌的就是自以为是的下属,尤其是重大抉择的时候。主上对于否已经愈加的不满,当年于否的确做了几单很漂亮的生意,但是自从做让他负责北方事宜之后,于否开始骄傲自满,目中无人。现在于否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然妄图改变自己主子的主意,反而让主上下定了除掉于否的决心。
而赵正对此并不知情。
当车队到达南京的东厂衙门时,天已经渐黑。
赵正晕倒之后,还很虚弱,直接来到了为他安排的客房。南京的主事太监也明白来人的身份,一切求最好。
赵正虚弱的依躺在床上,对张浩阳说道:“张叔,那个扶桑浪人怎么样了?”
张浩阳站在床头,说道:“他醒过来了,但是被刀气所伤,虚弱的狠。心脉受损,半年不要妄想下床走动。少爷的功力又精进了,也许弱冠之年就能踏上武学巅峰啦。”临了,张浩阳也不忘恭维赵正一句。东厂人的本性,对外吆五喝六,趾高气昂,对上级溜须拍马,低头哈腰。
赵正听着张浩阳的话,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在东厂长大,但打记事起受的就是儒道的教育,性格又随其祖父赵玄龄,听着最后那句虚伪的溜须拍马之辞,对张浩阳突然有了莫名的反感,但还是强笑道:“张叔,人我就交给你了,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来历,受什么人指使,这可是你的老本行啊。”
张浩阳把胸脯拍的当当响,说道:“少爷放心,此事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不负厂公的栽培,少爷的期望。”
“张叔,我累了,你先去忙吧。”赵正打了个哈欠,下了逐客令。
张浩阳笑道:“那少爷早点休息,我先出去了。”
张浩阳一出门,赵正就坐直了身体,脸上哪有一点的疲惫之色,虽然因为受伤,脸色还有一色苍白,但是精神头却很好。
赵正盘膝而坐,运转太阴真气,脸上露出了喜色。果不出所料,经过与扶桑浪人的生死相斗,内里大增,太阴真气足足增长两成。从小就补药补身,赵正体内存留着很多药力,当学武之后,体内的药力在逐渐的被内力激发出来,所以,内力增长之快,骇人听闻。
当然,这个办法也不是谁都能用的。首先,你要有足够的实力得到这些药材;其次,你的身体要能抵抗住药材的药性;最后,你的经脉要宽阔坚韧,经受得住暴涨的内力对经脉的冲击。很幸运,这些条件赵正都符合,这才成就了这个影响后世的妖孽天才。
赵正运功完毕,拿出《道德经》竹简,反复研读。赵正发现,这卷竹简虽然不能再次引领自己入定,但是每次研读都会有情深醒脑的功效。
突然,窗外一阵响动。
赵正抓起手边的长刀,小心戒备。
此时,窗户从外打开,跳进了一名蒙面黑衣人。赵正看到黑衣人,没有多于话语,拔刀而上,一刀向黑衣人的脑袋斩去。
“少爷,是我。”一声尖细的声音想起。
赵正听着声音耳熟,及时收力。长刀架在了黑衣人的脖子上。
黑衣人摘下面巾,赵正脸色一变,问道:“孙公公,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来人并不算是外人,而是南京东厂衙门的主事,孙宁。
孙宁感受到赵正的杀意,小心翼翼的说道:“少爷,小人这次前来是公务,公务。”说罢手就向怀中掏去。
当初洪启名的暗器事件还历历在目,赵正不由加强了戒心,怒道:“别乱动。”手上一用力,孙宁的脖子出现了一道血痕,一滴鲜红的血滴沿着刀剑滑向刀柄。
“少爷,这是厂公的密令,厂公的密令。”孙宁赶紧从怀中拿出一封信。
赵正接过信,只见上面写着“正儿亲启”,的确是刘瑾的字迹。信上大概的意思是告诉赵正,眼前的孙宁是信得过的人,让赵正跟着孙宁连夜出城去杭州。赵正一手握刀,一手看信。待读完了信,手中的刀也收了回来。
孙宁看赵正收回刀,知道他相信了自己,说道:“少爷,厂公的意思是让咱们两个秘密简装出行,连夜前往杭州。就连张大人也不要通知。”
赵正点了点头,说道:“我的行李就这一把刀,我们走吧。”
孙宁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带着赵正翻窗而出。来到马棚,选了一匹高头千里马,从后门出了衙门。
两人共乘一骑,苏宁用黑斗篷将赵正裹在身前,向南门奔去。
“东辑事厂急务,开门。”一句话,喊开了城门。孙宁带着赵正向杭州奔去。
第二日一早,张浩阳早早来到赵正门前,可是足足等到日晒三杆,也不见赵正起床。张浩阳敲了敲门,“少爷,我是浩阳。”
却不听见屋内有回应。
张浩阳慌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他一脚踹开房门,可是屋内哪有赵正的身影。只有桌上的一张纸条有着赵正的线索。
张浩阳拿起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张浩阳即刻回京复命。”落款是刘瑾,上面还有刘瑾的印章。这是昨夜孙宁留下的纸条,这都是刘瑾的命令,但他却不知道,刘瑾的这条命令,并不是催张浩阳回京,而是催孙宁上路。
张浩阳知道,厂公另有安排,当初刘瑾只是命令他,将赵正送到南京,等待下一步通知。
刘瑾的性格好听点说叫做谨慎,不好听点说叫做多疑。凡事喜欢做两手准备,这个张浩阳自然知道。但他没有离开南京,因为他也有刘瑾的密令。
而此时的赵正,已经到了杭州。
“少爷,小人就送您到这了,小人还要回去复命。”孙宁将赵正送到杭州城的城门口,却没有进城。
他接到的命令就是将赵正送到杭州,现在到了杭州,他的使命就完成了。
“孙公公慢走,不送。”赵正一拱手,进城去了。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而孙宁也翻身上马,赶回南京。但是他没有想到,回到衙门等待他的不是加官进爵,封户赏赐,而是张浩阳明晃晃的杀人剑,甚至连一句遗言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刘瑾不会让外人知道赵正去了哪。从此以后,只要赵正自己不暴露,官场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东厂正公子在哪里。
刘瑾将自己的恶对准了外人,将所有的善给了赵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