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荣蹲在临时部署的联系设备旁,看着特勤兵不停地重复着繁复的操作,他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了好一会儿,剑锋般的眉翼在此间逐渐扬起,堵在鼻梁上进而又狠狠地皱缩,直到它突兀地垮下,落成一片粘稠的不安。“还是联系不到指挥舰队吗?”关荣的目光移到了特勤兵的脸上,他看到或者说饱尝了,那浓烈的、快要变成阴影的沮丧后,终究还是不可抑制的叹出了声。
“是……是的,长官。”特勤兵即便在回话的时候,也没有停下手里枯燥、并且一遍一遍越加绝望地工作。人类就是这样奇怪——在所有的可能都消失之前,所有的黑暗都会成为他们寻找光明的力量,他们一次次被击败,一次次承受失望的重压,一次又一次,却从未放弃,所以失败也好、或者绝望也罢,一切都只会成为疯狂、成为极端偏执的开端。人类短暂的宇宙史已经向整个世界证明了这个种族的执拗,向整个世界证明了他们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关荣继续停留了片刻,只是他的目光又游弋到了别处——那座巨大的、坐落于山水环绕之间的【预留基地】。“看样子,除了像一群莽夫一样地冲进那里之外没别的办法了啊。”关荣舔了舔干裂的唇角,眸子里暗有晦涩冗杂的隐忧。然而,就在此时,关荣目光所及的那一畔漆黑色的湖泊忽然有了动静,水面原本略显诡异的古井不波出现了一点点细微,甚至算是无法察觉的浮动。“那是什么?”关荣立刻警觉起来,他一步跨上身前的石块,好让自己站在更加清晰的角度。而一旁的寻守兵也跟着警备,抱起了自己怀里的远程战略狙击枪开始瞄准。
“长官,需要通知休息人员进入作战状态吗?”联络员终于停下了反反复复、让人厌倦的工作。相比于遥不可及的希望,和希望带来的执拗或者狂乱而言,眼下的未知动静的确更加重要。
“等等,等等,可能……那……那不是威胁。”关荣的目光始终黏在那一湾黑色的湖泊里,他似乎从那动静逐渐扩大的水波里发现了什么,但视线似乎又模糊迷幻。所以,他一边在嘴里缓缓地、甚至有些因心不在焉地回答联络员的话,一边迈出自己的脚,向已经只有30米远的湖泊靠近。
水面在这一段时间开始出现更大的起伏,甚至开始有了些不大不小的水泡,从湖泊的深处涌出。气泡向上的力量在冲破水面时泛起一片绽放于微观处的浪涛。随气泡的逐渐急促,浪涛也像渐进紧张或压迫的乐曲,带起越来越大的水花,同时更扬抑人们内心被多次磕绊、而异常敏感的不安。“要要出来了,长官!”此刻,能听到有人吞咽,能听到有人像傻X一样地提醒,最后,还能听到,衰微但剧烈的心跳。那藏在墨汁色湖泊里的家伙……就要出来了。
水花变成针尖,突破到三米高的半空,随后,混乱的水声传至士兵的周围,又与士兵发出的惊呼碰撞出更加混乱的叠音。他们的确是被那突然爆发的湖水给吓到了,资历尚浅的新兵甚至快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扣动扳机了,事实上,他们已经下定决心——用喷吐的火舌和飞射的子弹迎接这未知的威胁,或者更加直白点说,他们已经将自己全部的勇气寄托在了那一瞬间的冲动上,而冲动本身却早已被恐惧支配。但好在这里还有关荣……“别开枪!是自己人!是自己人!”关荣的声音以及他声音里隐藏的力量先一步控制了局面,但是神经紧张的士兵们还是不敢放下手里的枪、不敢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别人的声音里。“都他妈傻了啊?都给老子放下枪,放下你手里那该死的枪!”关荣再次吼出来,也是到了这一次,那冲出的水幕终于稳稳妥妥地落下,那水里冲出来的“家伙”也终于被反应迟钝的新兵看清……是的,从湖泊里出来的,不是吃人肉的虫族,更不是其他变态可怕的怪物,而是关荣派出去的侦察兵。在历时近48小时后,新兵营可谓战力最强的侦察兵……回来了。
“长官!长官!”侦察兵从黑色的湖泊里跳了出来,向着关荣跑去,他一边跑,一边脱下黑色的头盔,露出满是疲态与水迹的脸来。此时看去,能发现他身上的【跳跃型轻甲】早已满是伤痕,四处都有了毫无规则的开口,但好在盔甲内的皮肉未见血迹,只是与他一起出征的【高斯狙击枪】却不见了踪影,不过,这也是小事,在关荣看来——眼下忽然从水中蹦出的人极有可能带来许多珍贵的情报。而情报在这样的情况下比一个人的生命还重要。“长官!终于见到您了,我……我还以为,再也……”侦察兵走到关荣身前,敬起一个军礼。
“欢迎……欢迎归队,我的士兵!”关荣没有太多时间去安慰这个历经生死的老兵,他只能有点残酷的开门见山,因为早一秒知道更多的情况,也就早一点获得更多的生的希望。他必须为每一名士兵的生命负责,为政人类文明的安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