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平静无波,万年如初。
川上横桥,连接着前世今生。
有多少亡灵在此道一声“奈何”,喝下一碗清汤,忘却这一场存活,去往下一世的轮回。
只是这一切,都与冷眼旁观的孟婆无关。
空已记不起这个玉容似水的女子是何时对他展露笑颜的,几千年对他来说实在太长了,长到必须忘却一些事来让自己模糊度过的时间。
“空使,近来可好?”全都喝下孟婆汤的亡灵们走过奈何桥去往轮回后,孟婆对空笑语。
空这回并没如往常一般点头回礼转身离开,而是摇了摇头:“非常不好。”他不是有多少郁结在心无法释怀,也并非和孟婆交情深厚,这不过是突发的念头,既然一切对这女子来说不过刹那,那么,他不过是想借此来消解自己的永恒。
“不好……是指什么?”孟婆问得有些迟疑,但目光却一直毫无闪烁地望定眼前的空。
空却只是游移着视线,若有所思道:“厌倦了眼前的所有,包括自己;想要随心所欲地去做一些事,转念却觉得可笑至极;”空顿住,顿了很久,才继续,“……还有,想要‘活着’,却无从着手……”
“对不起……我不明白……但——”
空没让孟婆的话说下去,笑了笑道:“不过是些无聊的牢骚,连我自己说完都觉得苍白,你不需抱歉。”空说着转头看着孟婆,“幸好你立即就会忘却这一切,告辞了。”
空就这么转身离去,他根本想不到五百年后的自己会了解这个女子原来对自己用情至深。
随着法力的不断增强,空在地府的居室也越来越宏阔,宏阔到一人恍如置身无边地狱。
空握着惑灵笛的右手伸到面前,掌中之笛漂浮而起,渐渐似乎有微弱的笛音响起。空信步走到东南角的一方黑雾处,仰面躺下,睁着双眼望向虚空中微微颤动的惑灵笛,耳边的笛音时远时近,在这宏阔的空间被放大到千百倍,但到他这里却细微的只剩梦中吟唱。
惑灵使在非地府的各路神仙眼中不过就是个小小的鬼差,那其实说到底也并非妄言,至少即使是在地府,除了极少数外,都并不清楚所谓的“惑灵使”到底是何身份。因为说是引魂,地府原本就有专职勾魂的鬼使,如黑白无常,而且所有的地府职位都是复数,连掌管地府的阎王也有十殿,但惑灵使从古至今却只此一个。
空从来没去探究过这个中因由,所谓的世间万物,存在即是合理,何况空很清楚自己拥有的力量绝非等闲,而知道这一点的并不只是自己。这几千年来,空提升自己的力量从不曾掩饰,反而是阎王总在空能力又增强一阶的时候就会适当地给他调整住所,这不是普通的待遇提升,是未雨绸缪的防护而已,因为就像空现在所在做的事,对空来说只是平常的修炼,但对地府一般的鬼使和亡灵来说却是毁灭性的灾难降临。
惑灵乐!
天地万物,唯灵至尊,灵力越强,生灵的地位就越高,但若遇上能惑尽灵识的笛音,这一切就都是虚妄。
所以空虽然在神兽谛听面前败得毫无还手之力,但他知道这并不是结果,虽然这或许会耗费上数万年,甚至更久。
如果不是在这几百年间遇上一些人一些事,空或许还有这个耐性去修炼那么久等来这个结果,只是他从保有意识起就不是能够轮回的生灵,重来的因果永远都和他无关。
更何况,下一世的因果也没法替代前一世的恩怨情仇,如果的只不过是内心的假想借以的逃避。
因为这样的缘由,惑灵使其实是个相当清闲的鬼使,除了阎王亲派的任务外,不受任何拘束,当然这只是限于地府,除此以外,人间也好,仙界也罢,都不是他这个小小鬼差能想去就去的地方。
“我这么执着的结果说不定只是小鬼的意气用事。”空这么想着,在清幽的笛音中陷入了无意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