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律枳跨入了第二路段。
第二路段几乎让义律枳熟悉得有了回家的感觉,他又开始有些分神了。
三五月青黄不接的时候,所有农户家里几乎都面临缺粮少食的困境。本来就很拮据的邻家们尽管仍时不时从牙缝中省出一些粮接济着刚刚十岁的义律枳,但是远远不够填饱肚子。饿得实在难受的义律枳,只得时不时冒险来到荒林挖些野菜,采些野果,填饱肚子。
刚刚十岁又没有什么格斗技能,甚至没有一把能用的武器的义律枳,可不敢去招惹野林中的野兽,即便是最年幼的野兽。
那个时候,野兽才是猎人,义律枳,只是猎人的猎物而已。
为了躲避野兽,义律枳逐渐习惯了在大树干上飞跃穿行,时常被野兽追逐,也让义律枳练就了在草丛中快速奔跑的本领。
在武道院第一次接触到弓箭之后,义律枳就深深的爱上了这种出其不意的远程击杀武器。
回到家中,义律枳就为自己打造了一把粗糙的木质长弓。
可是光能箭头,义律枳可买不起。
义律枳手上只得利用两年来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一点点生铁打造了两只铁箭头,安在了木质的箭枝上,做成了自己独有的铁箭矢。
第一次埋伏在大树上,用自己打制的弓箭瞄准着远处一头野猪的时候,义律枳紧张得全身都在发抖。
两箭均射空之后,愤怒的野猪发现了躲在大树干上隐蔽的义律枳,疯狂向着大树冲过来,用獠牙和身体不停的冲撞着大树。此时的义律枳,吓得浑身哆嗦,满脑子的懊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招惹这么一个野蛮的庞然大物。唯一让义律枳庆幸的是,自己总算还选择了一颗足够粗的老树上藏身。
第一次尝试打猎的义律枳,在一颗三人腰粗的大树干上,哆哆嗦嗦的蹲了足足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冲撞了一夜实在筋疲力尽的野猪,朝着地上吐了一大泼口水之后终于离去。
直到三个月后,义律枳才成功的狩猎回一只小鹿。那是他埋伏了大半天,两箭之后才伤到了小鹿,并且不要命的在荒林中追逐到了天黑,小鹿失血过多体力不支最终倒地才被他成功擒住。拼了命才把小鹿拖回家的义律枳累得瘫倒在地,而且心中不禁的后怕,如果在追逐的过程中遇到其他野兽,怕自己的小命也得搭上。
但是当晚上,四周的邻居们都无比开心的围在义律枳家中,分享着从没有吃到过的野味的时候,义律枳觉得自己的拼搏真的非常值得。
年仅十岁的义律枳,深深的体会到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满足感,被大家认同的存在感。
从那之后,义律枳就爱上了丛林中的狩猎。
在狩猎的过程中,通过对丛林和野兽更多的了解,他也逐渐的认识到,自己的成功,其实是和自己所用的铁质箭矢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果一开始自己采用的光能箭矢,可能就直接意味着失败告终。
眼前这段演武场上人为布置的第二段路程,让义律枳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当然,比之环境更为变幻莫测的丛林,演武毕竟只是演武,人为设置的跘枝之类的障碍,在义律枳眼里,实在是不构成任何的威胁。
义律枳越发轻快的在草丛中穿行,让苦苦跟随的李伯强感觉到压力越来越大。尽管拥有扎实的轻功步法,但是对于他这种几乎从来没有沾惹过这种半人高草丛的名门子弟来说,眼前不断晃荡的草影和不时隐藏其中的跘枝让自己显得非常窘迫。
李伯强看着前方义律枳的背影,心中无比感慨,也十分不解,为何眼前的这位平日默默无闻表现平淡无奇的小铁匠,居然有着如此轻快的身形。
刚刚进入第二段路程不久,第一个草靶刚刚进入视野,正如齐因申等人所料,义律枳果然还是搞错了射击范围。他再次抽箭拉弓,准备射击了。
距离第一靶射击出手范围距离还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时候,李伯强再次惊讶的发现,义律枳一边继续保持着高速移动的同时,一边又一次张臂拉弓,仍然是没有做过多的瞄准动作,果断的射出了一箭。
箭矢“嗖”的一声穿过草丛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直线,稳稳当当的命中草靶头部。
甚至没有多看击出的一箭,义律枳立刻收回了手中的木弓,继续向前方穿越,身体疾速划过草丛,只在李伯强前方留下沙沙沙沙的声音。
对手的速度越来越快,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甚至对手再一次以极远的距离领先完成了射击动作,而自己甚至没有进入有效的射击范围,张臂拉弓的勇气都没有。纵使拥有同龄人中少有的过人坚强意志,李伯强也不禁开始动摇了:眼前这个对手,真的是自己可以战胜的吗?
场下观看的尤玟诸人越发激动的看到,第二段即将完成的义律枳,已经完美的做出了三次射击动作,每一箭都稳稳的命中目标,果断、干脆,没有丝毫犹豫。而对手李伯强,才刚刚进入第二只靶的射击范围,在拼命努力的保持移动的同时进行瞄准拉弓射击。
按照这样的态势发展下去,只要能够一直保持目前的状态通过第三路段,义律枳完胜对手李伯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甚至完成的成绩绝对可以超过前一场的胜利者齐齐尔达,不论完成的时间和命中的成绩,义律枳的表现均堪称完美。
而场下众多的李伯强的拥护者们者表现的颇为沮丧,眼中完美的李伯强居然远远的落后于那个默默无闻的铁匠小子,并且落差还在拉大,就目前看起来也毫无缩小距离的办法。铁匠小子义律枳就像一只猴子一样敏捷的在草丛中跳跃穿行,完全没有受到地形和障碍的影响,就像在自家的后花园一样乱窜。而每次提前一百五十步距离的超远距离射击,每每都能完美的命中目标,也让大家着实叹服——这样的实力,整个坨铁学院实在难找出两个人能与之抗衡。
杨颜田念双手紧紧的合抱在胸前,关注的望着仍然咬牙坚持前行的李伯强,口中紧张的念着:“加油啊,你一定不会放弃的!”
一个飞跃,义律枳跳出了最后一个草丛,来到了第三路段。
眼前豁然开阔起来,被浅水荡浸泡着的短短的寸草坪出现在眼前,草坪中零星出现的石头摆设出一条向前延伸的迷阵——每一个石块,都可能是通往成功的助力点,也可能成为全面落败的绊脚石。从成功到失败,仅仅是一个转瞬之间发生的事情,正如同上一场王安青云的遭遇一般。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义律枳突然停住了脚步,停顿了下来。
一直领先的义律枳在第三路段前停住了脚步,呆呆的看着前方,似乎有些迟疑。眼看着义律枳老半天没有任何动作,而对手李伯强则是抓住这个机会奋力前行,并且终于成功的完成了第三次射击动作,眼见就追赶上来。场面上这一突发状况再次让场外围观的众人躁动起来。口哨声,叫骂声不绝于耳。
“义律枳,你是怕了吗?”有人大喊道。
“果然前面两段路只是运气而已,真正有挑战的路段,看着怕了吧小铁匠?”有人嘲笑道。
“爬过去!爬过去!”一群李伯强的支持者则趁机起哄。
尤玟、齐因申等人也被眼前这一幕搞得有点呆,义律枳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算是认真考虑通过的方式,这也太过于认真了吧?已经呆了好长一段时间了,还呆呆的站在那里没动。
就之前领先的程度来说,义律枳其实根本不需要多考虑,选择最为稳妥的从石块上踩踏通过拿下本场的胜利几乎是稳稳妥妥的事情。就算义律枳轻功底子并不是太好,但是之前两个路段积累的优势实在太明显,在第三段李伯强想要后发致胜,哪怕是拥有极好的轻功步法,也实在是难以完成的事情。
“这小子,是真的拿这段路没办法了吧?”接近正午的阳光变得非常刺眼,慌得人眼睛难受。伯格志石半眯着眼睛,嘴里还叼着一根草叶子,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算了算了,我也没把那五注放在眼里。实在不行就放弃了吧,别勉强上阵应付,搞不好还把小命赔在里面。”
伯格志石瞟了一眼上一场被摔得晕死过去,被众人抬到场边休息的王安青云,一脸不屑的样子。
尽管觉得伯格志石这个衰样非常欠揍,尽管觉得自己心目中的义律枳不应该是这样的,尽管认为在这种时候一定要为义律枳说点什么,但是眼前的事实还是让尤玟有些迟疑了,“阿枳……阿枳应该不会害怕的……”
“阿枳不是害怕,你们误解他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司马天一,突然肯定的说道。
大家之前都没有注意到,神态有异的不仅仅只是场上的义律枳一人。从义律枳快要通过第二路段起,司马天一看着场上第三路段的眼神就开始有些迷离、恍惚和担忧。当义律枳站在第三路段前止步的时候,司马天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下去,心中涌上了一丝苦意,“阿枳啊,果然心中还是有道过不去的坎。”
“你们还记得两年前的事情吗?”司马天一缓缓的问道。
“两年前?”齐因申努力的回想,“两年前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齐因申突然觉得脑门上一阵汗涌出来,两年前,难道是两年前自己在野林劫道,最后却被两个奇怪的年轻人俘虏了的丑事?那之后不就求过义律枳,让他一定要为自己保密吗?按说对义律枳的了解,答应了自己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对其他人讲的。不过作为义律枳死党之一的司马天一,知道这件事情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吧?
“不会的不会的!”齐因申晃了晃脑袋,告诉自己不会是这样的,“这件事情跟今天这场演练能有啥关系?”
“两年前?”尤玟一愣,迟疑道,“你是说小阿斯里的事情?“
司马天一看着尤玟,缓缓的点点头。
“小阿斯里,正是在阿枳的眼前,被类似这样的沼泽,一点一点的吞噬掉的。”回想到当时的情景,司马天一露出了悲痛的表情。
“小阿斯里?哦,我记得,就是成天喜欢跟在义律枳身后的那个小孩子。”经两人这么一说,齐因申仿佛也记起了点什么,“说起来有好长一阵时间之后就一直没见过他了。“
“吞噬掉了?”齐因申一愣,“你是说,他死了?”
“是的。那应该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尤玟轻声答道,她看着场上发呆的义律枳,有些心疼,“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阿枳也没有给我们多讲。只知道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阿枳都变得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