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在外面的小饭馆吃饭。
晚上,录音机里放着当下流行的歌曲,安然入梦。
邓蓉蓉没来电话。
几天后,接到许珂电话,她决定了。陪他去医院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她的父母。做人流的还是原来邓蓉蓉给介绍的那个年轻女大夫,我尚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听大家教秦医生。许珂去而复返,秦医生没好气的接待:“怕疼,当时就别只顾着一时快乐,怀上了又要做掉,自作自受!”医生的话说的一针见血,遇上这样的事情,为人父母的更是有一种羞耻感笼在心头,许珂的父亲察言观色的偷偷塞了个红包过去,秦医生才闭上了嘴。我站在旁边,拿出一只烟,静静地抽起来,马上迎来秦医生一阵痛骂:‘谁批准你在医院抽烟了,就算你自己不珍惜生命,你也没有公德心替他人的健康考虑吗?”这简直是白衣泼妇,哪里称得上天使二字。
我愤愤把烟灭了,心中不忿,也不愿发作,所谓好男不和女斗。连我自己也没发现,这几年随着年龄增长,脾气渐好了不少。
再次躺到病床上,许珂没有了上次的恐惧,并且送给我们一个放心的笑容,闭上眼,被推进手术室。许珂的母亲桥不见了女儿的身影,一下扑倒在前夫的怀里痛哭起来,前夫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抱住了她,他的肩膀还是久违的厚实,以前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缓缓浮上心头。然而他们现在都各自重组了家庭,时间不会倒流,只有珍惜这片刻的温暖。
手术台上,许珂模糊的感觉到冰凉的器械伸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接下来,那个生硬的器械一下子扩大了,像是打开的一把伞,尽管打了麻药,但身体里的痛楚却是那么真切,强烈。她忍不住哼了一声,差点晕厥过去,面如白纸。似乎那种猩红的液体正在大量流失。做手术的医生早已对这一切司空见惯,冰冷的扫了她一眼,手下不停。体会到医院的冰冷无情,许珂的眼泪流了下来。
医生手里端了一个小金属盆子,扩完宫,便把母体身体里面的小生命体摘掉,盛在这盆子里,双手血淋淋的,像一个刽子手。
巨大的恐惧与痛苦犹如潮水淹没了许珂,她清晰地感觉到肚子里的那块肉被取走了,双手紧紧抓着床单,身体绷紧。医生帮她止了血,叫她放松休息一会,她现在很虚弱,一阵冷风都能要了她的命。
医生问她要不要看一看打下来的胎儿,她来你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拼命摇头,一闭上眼睛,眼泪就奔涌而出。等她穿好裤子,手扶着墙准备出去的时候,医生请她转告下一位女孩进来,许珂回头去看,医生用钳子夹着手术工具在消毒液力涮洗,面无表情,她不忘瞥了一眼放在角落的那个盛胎儿的小金属盆子,依稀看见一片血肉模糊,那曾是她的孩子啊,不忍再看,她松开咬着的嘴唇,小声说;“好的,谢谢!”
当许珂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我刚好在厕所抽完一根烟,她颤颤畏畏的走着,许父许母比我快一步迎了上去,已哭成了泪人儿。仿佛我是多余的了,然后我看见许珂朝坐在长凳上满脸惊惧的女孩说了什么,一起来打胎的女孩见了许珂的惨状,已经吓得要死。许珂握了握那女孩的手,不止费了多大力量才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害怕的女孩。那女孩也鼓起勇气,向那间手术室走去,她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也相识了,互相鼓励。我被来自柔弱女性的那种不屈与无畏感动的留下来眼泪。
趁着空当,我跑到外面买了两个鸡蛋回来,给许珂的。因为我看以前的一部老片子,里面有一个和此时此刻相同的场景,一个女孩子打胎后出来吃着鸡蛋。
许氏夫妇看到我手里的鸡蛋,嫌恶的看了我一眼:“这东西能吃吗,珂珂,妈妈给你准备了一大堆营养品,你可得好好养着。我不在乎的把鸡蛋揣进兜里,许珂保险的看着我,坚持要吃鸡蛋。我笑笑:”我瞎买的,保不准是注射了的假鸡蛋,回去好好休养,再联系。”我轻拍她的肩。
许珂叫了声“爸”,许国庆会意的从包里拿出一沓包好的钞票,说是给我的酬劳。我嘲笑的看着这一家人。
许国庆说:“请你拿了钱,别再和我女儿有联系。”许珂生气道:“爸。。。”
许母呵斥:“你吃男人的亏还不记心吗?”说罢鄙视地看我。
他们的护犊之心令我十分敬佩,早干嘛去了,好好照看女儿也不会酿成今天的结果。
我冷笑:“我不缺钱。”
许国庆坚持:“你不收我不放心。”
我笑还有这样的人:“算是收买吗?要是我拿了钱不办事呢?”
许国庆说:“你不会。”
这世上竟还有比我还了解我自己的人?
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又不是一言九鼎的君子,我蹲过班房,没什么诚信可讲。”
许国庆说:“只要你拿了钱,就算反悔那也是你的错了,你没什么可说的了。”
什么狗屁逻辑,钱多就捐给希望工程啊,没事拿几个臭钱来侮辱老子。我的尊严受挫,气极大骂:“你的钱在我眼里就是狗屎,别用它弄脏老子。”我惊叹自己也有视钱财如粪土的一天。
许国庆经商多年,除了钱多,就是耐心多。他说:“你要嫌少,我可以加钱,只求你以后比如和我女儿有瓜葛。”
气死我了,我去摸烟盒,医生也别想拦下老子。青烟袅袅升起。
我像个强盗一样,狮子大开口说:“好。加到十万,我保证以后不和你女儿有来往。”
绕是许国庆有耐心也被饿我怒了:“别欺人太甚。。。。最多给你五万。”
五万是什么概念,可以买套小房子安逸的生活,我真的心动了,若不是嘴里叼着烟,忍不住就要说:“就这么定了。”五万快让我去杀个人我都会去的。
“你就是陆桥吗?”一个白衣天使叫我,我嚣张的猛吸几口烟,挑衅的看着她说:“等我把烟抽完。”白衣天使邹起秀眉,我正在气头上,老子要抽就抽,要你管,哼。
“怎么要罚款吗?给你,够吗?”我一把扯过许国庆手里的纸包钞票,沉甸甸的砸在白衣天使的怀里,估计有两三万之多。白衣天使被我用钱砸蒙了,小嘴大涨,像吞了一个梨子。
我对许国庆说:“好了,我收了你的钱,绝不会再找你女儿了。”我的举动让他们一家目瞪口呆。许珂脸上荡漾气悲伤,在父母的护送下安然离去。
我轻呼出一口气,路子交代我的事算是幸不辱命的办妥了。有些疲惫,我正欲离开,白衣天使叫住了,倒是把她忘了。于是我向她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钱归你了,我这人说话算话。”
白衣天使又急又怕,早已忘记我手里还夹着烟,结结巴巴起来:“不是。。。我。。。让院长知道会开除我的,对不起,对不起,陆桥先生。”她楚楚可怜的看着我,长而密的睫毛上挂着几颗硕大的晶莹剔透的眼泪。
我疑惑的问她:“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有其他事情吗?”
她双手捧着钞票,规规矩矩的站在我面前,吸着鼻子说:“我知道你是蓉蓉的男朋友,我们住一个宿舍,这几天她一直在哭,眼睛都肿了,问她怎么了也不说,后来听说你们闹别扭了。蓉蓉不吃不喝好几天了,瘦了一大圈,我看着心疼,所以想请你去看看她。”我故作镇定,心里却狠狠一痛,骂自己不是人。
“我跟你走!”掐灭了烟,我心情沉重又惭愧。跟上白衣天使的步伐。
“哦,忘了问你名字。”
“媛媛。。。。你的钱。”她脸颊一红。
我说:“你先帮我存着好吗,我暂时用不上。”
媛媛不解的问:“为什么不存银行?”
我随口说:“信不过。”她“扑哧”笑了,说;"你还挺幽默,那我就先帮你收着,这么多钱我不敢放家里,还得存银行,银行卡交到蓉蓉手里。”
我想都没想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