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我们之后,整个城市经历了一次厉害的扫黄打非运动,还市民一片青天。
不知为什么,我和路子没分到一起,在局子里经历四年的劳动改造,劳动的是身体,改造的是思想。以前的长发被理成了光头,并且每隔一星期就要剃度一次,那飘逸的长发仿佛是阴霾,剃去了便是晴天。劳教期间我想起那个叫西晨的女教师,还有那只黑手套,我没有怪他把我送进局子,毕竟像我们这种人,社会一向是除之而后快的。
在局子里我认识了一个人,老马。老马是一名狱卒,专门掌管伙食的。每月一次的红烧肉的分量全掌握在他那柄勺子里,他看你高兴就多打半勺给你,看你不顺眼的时候,汤也是要斟酌舀给你的。监狱里每个星期只发一包烟,这点分量不够一个人晚上失眠抽的,所以你的省着抽,尽管这样,而我的烟瘾有增无减,原因是老马每次把兜里的烟塞给我。他说他被医院查出有肺炎,烟是生命杀手。
我笑着说,就让它杀我好了。老马摆摆手说我看你顺眼。
有一天老马问我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我说贩卖黄色光盘。他惊奇地看着我,说我没必要判得这么重,当时怎么不送礼。送礼就会轻不少。我说在这个城市就认识路子一个人,我们是一起进来的,谁会为我们送礼?
路子被分到哪了,我托了老马帮忙打听,他老资历,人也熟。
一个多月后,老妈带来了消息,问我路子是不是叫王路,我说正是他。
老妈说:那就是了,这小子在监狱里表现好,被减了刑提前仨月出去了。
路子我是了解的,平时他油滑惯了,有时候暴躁的像只发情的牲口,没想到这回竟下了这般决心,不过我还是为他高兴。
出狱那天,出乎预料的路子没有来接我,老马也没有来送我。后来得知老马那天闹肺炎。
四年后,我已经三十二岁。
我没有找到路子,然而听说老刘刘德才中伤进了医院,身上中了几刀,一刀砍在背部伤了脊椎。
我带了些水果去医院看望老刘,这天我特意穿了一件暗灰色的衣服,因为我怕把医院衬托得更加苍白,刚出狱头发还没长长,标准的一个小平头,眨一看上去老了十岁。
老刘所在的医院是市里最好的,其他一些小医院不敢接。
在医院门口下车,付钱后,我望了一眼这个大建筑物才向里走去。对我来说医院比墓地更恐怖,每天都有很多病人在这里治疗,有的把命丢在了这,也有的在冰冷的器械下被割开皮肤,铁器伸进身体里不断游走,最后在伤口上飞针走线,躺在手术台上的人麻醉醉的跟死了没什么两样。大量的血液流了出来,又被那些穿白大褂的用力擦干净,病人伤员是看不见的。
我敢保证现在我的脸比医生身上产的白大褂还苍白,慢慢地向前走着,灯光也是白花花的,什么都是白的,只有人的头发是黑的。浓重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堆穿白大褂的,白衣白帽白手套,口罩把大半个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眼睛。他们很急,外面又来了一辆救护车,一名伤员嘶叫着,又是刀伤,半边身子都被染红了。那种痛应该是彻骨地痛,他死命挣扎着。两名男医生冲上去想按住他,但被大力甩开了,剩下的女医生眼里满是恐惧,尤其是几个新人,手足无措。她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
其中一个胆子最小的小姑娘顿时晕倒在地,一个眼疾手快的女医生扶住了她,靠墙坐下。救人如救火,去救人的先倒下了,白衣大军向前冲去,无暇顾及后面两个掉队的姑娘。医院走廊里变得空荡起来,家属和病人全逃入了病房,不时还有几个脑袋探出来张望。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向我望来,正是掉队的女医生中没晕过去的那个,她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她说:你能帮我吗?
我点了点头。她说,那你去帮医生制服送来的那个伤员。我把手里来是提着的水果放在她脚边,想那个血染的伤员赶过去。上去我对医生说需要帮忙吗?
一个焦头烂额的男医生火急火燎的的说:少废话,不帮闪一边去!
我皱了皱眉头,严重看不起这种盛气凌人的家伙,转身一个箭步绕到伤员身后,立起手掌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颈处,他就昏了过去。我曾翻阅过相关书籍,关于力度,部位皆研究过,认为这是最快最有效低一招制敌,令对方暂时陷入昏迷,我以前那路子做过实验。
伤员被我放到后。所有人都愣了两秒钟,始料未及的是随同家属把我包围了。哭喊着向我扑打,普在最前面的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伸手在我脸上挠了两把,就算我一再解释伤员时暂时昏迷,可那些家属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我心中的怒火无法忍受,一把推开扑上来的人,吼道:谁他妈的上来,老子先杀了他,反正老子刚从监狱里出来,大不了再回去待几年。这一吼果然有效,他们都不敢再上来,也许我的小平头就是我刚出监狱的证明,唬住了他们。
胡闹够了,家属才想起他们的亲人,医生都检查过了,确定伤员时昏过去了,但不代表没有生命危险,得送急救室。回去找女医生拿上水果,女医生笑眯眯的看着我说:看不出,你身手还不错嘛。我笑笑不说话,去看老刘。她叫住我说:你别走,等我半小时,有事跟你说。然后像只小鸟一样飞走了。
向值班的护士问了老刘的病房号,我就去找了。老刘住的是加护病房,消费相当于总统套房了。他的老婆陪在床边,一脸的苍白与疲倦,老刘仍在昏迷当中,输着氧打着点滴,我先和他老婆问了好安慰一番才询问其老六遇害的事情。她一直在哭断断续续地讲诉着那天晚上歹徒刺杀老刘的过程,歹徒是个高个子,似乎对他家很熟悉,摸进去对着窗上的老刘一通乱砍,当时她被老刘护在里面才没有被砍中,她一直在喊救命惊动了邻居才惊走了凶手,凶手蒙着面,所以也看不清其外貌。
她擦完眼泪,我问她警察怎么说?她说警察根据现场的取证和她的口诉列了一份嫌疑人名单,嫌疑最大的的是一个叫王路的人,因为他有杀人动机,四年前被捕入狱他就扬言要杀老刘。
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路子就是伤人凶手了,否则他不会躲着不来见我。为了杀老刘他竟这般下决心好好改造换取提前出狱动手,就是为了怕我阻止他。
我有些坐不住了,告辞了离开。
路子的手机号也换了,一个人真要藏起来是不会让别人找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