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期末考试在咩咩的惶惶不可终日的等待中结束了。意料之中的事是:咩咩的数理化都没有及格。所幸的是,这个学期的期末成绩不用拿回去给家长签字。虽然三门课都没有及格,但总体上都在50分左右徘徊,说明咩咩还是有救的。
这天,咩咩被周志清叫到了办公室。
老周劈头盖脑就是一句:
“看看你的成绩。”
咩咩握着素质评价手册,翻到第三页,当看到一长串紧挨的数字时,她显得很平静。逃课的结局就是这样,除非她有三头六臂。
“你打算怎么跟你的父母交代?”
咩咩没想好,她不想让爸妈知道这个学期的成绩。
“你最好以后注意点儿,只要会考的时候不掉链子就行。”老周的话很实在。
咩咩关心的问了一句:
“马校长是不是扣了您上个月的工资啊?”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
“哎,您就别管了。是不是其中还有我的原因?”
“没事,都过去了。”
“怎么能让您担这个责任呢?周老师,您放心,下学期我一定好好学,绝对不会让你的工资少半分。”
“行了吧,一点儿小钱,也没什么的。”周老师挺感动的看了一眼咩咩。
咩咩知道周老师挣的并不多,私立学校,总是变着法儿的克扣老师们的工资,高二的几位优秀的老师就因为这个先后离开了学校。
“你再看看这个。”
咩咩接过周志清递过来的另一本素质评价手册,是毕心怡的。咩咩打开来看,所有的成绩都在80分以上,和她的成绩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咩咩放下心怡的成绩单,又拿起她们班学习较差的一个同学的成绩单,比了比,自己的数理化的成绩沦落到她们的水平了。
“受刺激了吧?”
咩咩没有回答,她觉得,像她这样的数理化成绩居然还坐在班里的第一排的位置上,对于这所学校来说,真是种讽刺。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你们的家长,都这么大了,站起来都比我高了,还像看小孩儿一样的看着你们也没多大意思。”
咩咩还是没有说话,收起成绩单,默默的走出了老师的办公室。
今天是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咩咩回到宿舍,见大家都在,就将素质评价手册飞快的藏进了自己的柜子。
“哎,我的物理怎么才打了70分。”焦洋拿着成绩单向心怡抱怨着。
“我的数学才刚刚及格!?”一边是曲婷婷的埋怨。
“哈哈,我的物理居然打了80多!”沈虹飞快的翻着成绩单。
咩咩没有参与讨论,看样子,宿舍里每个人的数理化的成绩都比她考的好。
咩咩默默的叠好衣服,默默的将不用的书塞进书包里,默默的换上大衣,默默的坐在窗口眺望着外面的风景。没有人注意到咩咩的沉默,大家都在忙着整理者自己的物品。
这时候,生活老师刘彩珍走了进来。
“大家都准备好了?”
“嗨,瞎准备。”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再见你们就是将近两个月以后了。”
“两个月很快呀刘老师。”
“是啊,看着你们每天嘻嘻哈哈的,我也跟着你们一起乐呵呢。”
咩咩趁机溜了出去。
正巧,在楼梯口碰上了下楼的高达。高达今天换了一身干净的运动衣,背着一个像旅行包那样大的书包,晃晃悠悠的走了下来。
“我送你回去吧?”
咩咩抬头看着高达,突然间有种遥远而陌生的感觉。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
“我不是不放心么,你东西肯定多吧?”
“也没什么东西,就两个包。”
高达的书包背带忽然从肩上滑落下来,可能是太重的缘故。
“真不用我送啊?”
“嗯,不用。”
“那我走了啊?”
“嗯,走吧。”
高达没有觉察出咩咩今天有点冷漠,他一路吹着口哨下了楼。咩咩也转身回了宿舍,她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咩咩肩上背一个大包,手里提一个小包,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迅速的跑下楼来,来到车棚,麻利的打开车锁,又麻利的跨上车座,风也似的蹬了出去。
一月的寒风刮起来真是可怕,咩咩感觉到羽绒服被风吹的鼓鼓的,发出“呼——呼”的响声,她奋力的瞪着车子,口中不时呼出大团大团的白雾,视线开始变得有点模糊。她想闯过路口的一个红灯,可是没有成功。庞大的车流在她身边“嗖——嗖”的飞驰而来,她将车子挪到斑马线上,用一只脚撑着车子。她紧了紧肩上的背带,又把自行车上的小包重新挂了一下,等下一个绿灯。
虽然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但咩咩发现,人们都形色匆匆,有的还提着大包小包穿梭在街道上;街上的车流量也比较大,迎面而来的汽车发出刺耳的尖叫,咩咩下意识的捂住了耳朵。
红灯很快变成了绿灯,咩咩很娴熟的启动车子。路过“长虹大卖场”时,门口人头攒动,把四面八方涌来的车流都堵塞到这个地方,咩咩也不得不停下来,见是一个穿着很少的妙龄女子站在露天的台上唱歌,咩咩厌恶的瞟了一眼,推着车子慢慢往前挤。总算是挤过去了,咩咩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跳上车子。
回一趟家大概要经过三个大的十字路口,咩咩有了前一次闯红灯的失败之后,就不敢再去闯了,乖乖的停在斑马线外。今天异常的寒冷,咩咩虽然带着厚厚的绒毛手套,围着厚厚的大围巾,可寒风还是肆无忌惮的向她袭来,她不得不骑一会儿停一会儿。
此刻,咩咩只想快快的回到家去,蒙上被子好好的睡几天。
还不到早上十点,咩咩就已经骑回了家。在家门口,咩咩迟疑了:要是妈妈问起这个学期的成绩怎么办。幸好这个学期的成绩不用家长签字,她想,就说还没发呗,能躲过一天是一天吧。她将车子费力的搬进楼道,按动了电梯。
到了十楼,她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好像没有动静。于是,她掏出钥匙来开门。这个点儿,爸妈应该还在上班吧。果然,家里空无一人。她叮铃咣啷的把车子推进阳台,从车把上卸下包,又从肩上取下包,把两个包麻利的扔上卧室的柜子里,又以极快的速度解下围巾,摘下手套,脱掉羽绒服,狠狠的栽倒在床上。
这时,手机响了。
咩咩在床上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去拿手机。一看,是高达的。她没有多想,将手机搁回原位,任凭它响,就是不接。她拉开被子,用被子蒙住头,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不一会儿,手机铃声换成了短促的短信提示铃声。她又重新摸出手机来看:还是高达的。信息很简单:“你回家了么?”
咩咩回的很干净,一个字:嗯。
发完,咩咩继续蒙头大睡。
紧接着,短信又进来了:
“后天我想带你去野炊。”
咩咩厌烦的瞅了一眼手机,不假思索的回道:
“看情况吧,正睡觉呢。”发完,就将手机关掉了。
咩咩看似蒙着被子睡大觉,实际上她是躲在被子里安安静静的想问题。刚才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走了,有点不太好,不过大家估计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此刻,咩咩突然很想一个人躲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好好的想想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突然,咩咩听到有人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咩咩像只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将被子叠好,跑去开门。
“今天回来这么早啊?”说话的妇女是个质朴的中年人,梳着旧式的妇女发式,头发浓黑且茂密,不过鬓角有些许的斑白。一张圆圆的脸上镶嵌着两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还是很明显的双眼皮。她的身体短小且微胖,不过走起路来一点不儿拖泥带水。她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大风衣,玫红色的条绒裤,白色的平底鞋,简单的装扮却显得很有韵致。
“嗯,最后一天了么,学校也没什么事。”咩咩帮妈妈取下肩上的皮包,又将妈妈的拖鞋找出来。
“哦,我看你怎么慌慌张张的,你刚才在干嘛?”妈妈关切的询问。
“没干嘛啊。”咩咩眼睛往四下张望。
“是不是又在睡觉啊?”妈妈捏了捏咩咩的鼻子。
“没有啊,我刚进门放下东西你就回来了。”
“哦,这个学期的成绩出来了么?”
咩咩没想到妈妈一进门,还说不到两句话就又扯到了成绩上,她有些愠恼。
“还没发下来呢。”咩咩嘟囔着小声说道。
“怎么还没发下来呢?每次一到学期末就会发下来啊,怎么这次这么特殊啊?”妈妈在餐桌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审视着咩咩。
“不知道,没发就是没发么。”咩咩还在狡辩。
“那考的怎么样,你自个儿总知道吧?跟我说说。”妈妈站起身来走到厨房去洗菜。
咩咩佯装自己考的还不错:
“语文,英语和政治都是80多,数学70多,物理化学60多。”
说完,等着妈妈给她一个奖赏。
“是么?我印象中你数学很少能及格呀!”妈妈嘲笑她。
咩咩听了有点不高兴。可她转念一想,就是没及格呀,干嘛跟妈妈生这个气呢,于是,她就嬉皮笑脸的说道:
“嗨,这回不是题简单么,再说老师的手松,能给的分就给了。”
“哦,这还差不多。说吧,中午想吃什么?”妈妈没有再多问,转身去阳台拿东西。
“随便吧,你们做什么我吃什么。”
咩咩并没有因为躲过了妈妈的盘问而幸灾乐祸,相反,她更加沉重:下个学期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她一个人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将书包翻出来,掏出里面的成绩单,小心翼翼的藏进带锁子的柜子里。这样做了之后,她悬着的心才慢慢的平复下来。
晚上,高达又打电话过来,咩咩躲在卫生间里接了电话:
“怎么样,睡好了么?”高达的语气温柔而恬静。
“呃,还行吧。”咩咩的语气轻淡的有些冷漠。
“嗯,你考虑好了么?后天的野炊?”
“嗯,考虑好了,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
“没心情。”咩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她懒得跟高达解释什么,她也不想让高达觉得自己懦弱:尽管高达的成绩也不甚理想。
“这才刚放假,一大堆好事还等在后头呢,你就没心情?”
“……主要我想先休息一两天再说,这忙忙叨叨的一学期刚过去,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你还忙呢?你有什么可忙的?我看你每天都不干什么正经事儿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每天就跟个无业游民似的。”咩咩在电话另一头赌气的说道。
“你自己说呢,不是逃课就是睡大觉。我看你这个学期办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
“行啦行啦,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倒数落起我来了,真是的!”
“我…你确定不去么?”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不去!”咩咩斩钉截铁的说道。
“真拿你没办法,这么好一个机会,你不去我可叫别的女孩了?”
咩咩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坚决的说不去。高达不曾发觉,不知从哪一刻起,他和咩咩原来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会突然间笼罩上一层微妙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