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丢面子,还是个未知数。”砂决说着,手指轻轻覆在镜面上,在那一瞬间他就像无声的影子,走进了镜子里,彻底消失无踪。镜子分裂成十余个,将罔泽圈在了一个由镜子造成的牢狱里,“这下如何?不用你动手,你只要能够猜到我在哪里,我就会心甘情愿和你去冥兰,去见那所谓的王。”
罔泽轻轻哼了一声,将长剑刺进了离他右手最近的一面镜子里。镜像消失了,砂决站在他面前,表情很是平静:“猜错了,所以我不会和你走了。”
“这又怎么能猜得出来,就像是面对一大片花丛需要找出一朵刻了字的花,简直是不可能的啊。况且,如果我猜中了,你再移动到别的镜子里又如何呢,你们影属性擅长的不就是这个吗?”罔泽的语气里充满了轻蔑,就像是一个大人逮到了一个犯了错的小孩,而砂决,就是那被绑上“犯错”牌子的天真孩童。
他们就那样一直僵持着,罔泽的心情仿佛平静了不少,和砂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好似火一样的赤色红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砂决脚下,那鲜红的花蕊仿佛和他的鞋底隔开很远,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感觉到脚下的异常。待红莲整个出现时,那诱人的花瓣开始剧烈地收缩起来,花脉翻涌暴出,瞬间吞噬了他的身躯。
罔泽笑嘻嘻地看着这一切,觉得不够,他挥了挥手,八根粗壮的藤蔓拔地而起,将整朵花苞捆扎得紧紧实实。
“看吧,会丢人的还是你哟……”
突然,花苞莫名其妙的破开了一个巨口,流淌出如鲜血般殷红的液体。
“如果我就这点能耐的话,隐士之位倒不如拱手相让给别人好了。”砂决笑了,看着面前同样瞪着他的罔泽,“顺便问问这是什么花,气味很独特,我挺喜欢这股味道的。”
“呀,你闻了!”罔泽原本失落的表情变得振奋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虚伪的笑容,“没什么,只是一种巨大的花而已。我们再玩你那个猜你在哪面镜子里的游戏吧,我上次没有好好考虑,这次一定能都找到你啊。”
同样的,数十个镜子出现在罔泽面前。
一个镜面突然出现了怪异的扭动,罔泽的嘴角抑制不住兴奋而向上翘起,古剑顺势插入了镜中,一个痛苦的声音传出。同时,从镜中刺出一把与罔泽手中一模一样的古剑,它刺穿了罔泽的手臂,反射的银光和伤口处沁出的血滴一起滴落在地上,溅起层层涟漪,一起滴下的,还有刚从镜中走出的,砂决的鲜血。
“天使之所以能飞起来,是因为它把自己看得很轻。你这狂妄的家伙,以为除了你,别人都不知道那花有毒吗?”砂决从自已的手肘上拔下那把长剑,扔在地上,它立刻化为了丝缕的白烟,“我知道你的剑上有四颗宝石的啊,所以这并不是你的缚丝,但是,不用尽全力你不会赢,你不知道吗?”
“缚丝是将自已可以控制的属性更便于导出的工具,对我而言,没用,我只要稍微用点缚术你就会完蛋哦。这么轻易就把‘半流’释出来,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风格会改的,不是吗?”
罔泽的脸扭曲起来,他挑起眉毛,“既然这样,我就应该迎战啊。”
一根极细的长剑握在他的手中,就像一条幼嫩的小龙在他手里盘旋。罔泽抖了抖剑身,它就立刻变成了坚韧的锁链,锁链自己在空中舞动着。向砂决袭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的破碎声,朦朦胧胧透入耳际。
七朔盖上盒子,站了起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一切都好多了。
“谢谢你,溪雅。”
她回到洞中,看着流瞳秋墨青色头发下隐匿的炽红色眸子:“流瞳秋。”她说,流瞳秋抬起头,望着她,等着她接着往下说,“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要去冥兰,拿回我的涅血,你能和我一起去吗?这样把它拿回来的几率会大些。
“可以,等过了明天。”流瞳秋并没有拒绝,甚至也没有问涅血是什么,为什么要拿。他的眸子里溢出如阳光般温暖的光线,“下午我要去‘序魂阁’,你先自己去迦尔克吧,以你自己现在的速度,越早出发越好。如果碰到黯灵,斩杀后还是会有充足的时间的。”
“为什么要去‘序魂阁’,那里不是从很久以前都一直在储存所有死去隐士的灵魂吗?而同样的,只有隐士才可以去看望这些灵魂,看望的次数也是有限制的,一年只能去三次,你去那里是为了看望谁?”七朔看着面前这个意志消沉的男子,感到十分惊讶。
“不是我,我是陪他们去的,去看望的是前任魂链隐士,危夏榉。”流瞳秋托着腮,洞外的一些小动物跑到他的脚下,睡好,“反正都是隐士啊,明知道这样的爱情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要坚持呢……”
“那我……”
“你如果想去,也可以一起去啊。”流瞳秋微微一笑,“都是隐士,看完了就一起去迦尔克,我们四个人一起,也好有个伴。”
面对流瞳秋突然转变的悲伤之约的邀请,七朔默然点了点头,她轻轻拉着流瞳秋的手,眼神里透露出融化的雪水般的纯洁温柔。
“走吧。”
“昼,隐士死后灵魂会在这里,而雨魄者会在一年后彻底死去,是不是真的?”秀丽的发丝笼罩着女子的面庞,她转过头看着旁边的男子,硬是挤出了一个苦涩的笑,“昼,我如果没算错的话,再过一会,我就死去整整一年了。你不会消失的是吧,是不是?对不起,昼,是我,是我害了你……”
“能够从平凡的蓝光使者中脱颖而出我已经很高兴了,而且还能享受到与隐士平等的待遇,我已经知足了,待会我死去的时候已经无憾了啊,”昼正在侍女的服侍下穿上华丽的服饰——即使那已无用,头冠看起来十分沉重,他已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支撑它,只得躺在床上,像一个苟延残喘的人,正巴望着脱离牢囚。
他的身体正在消失,服饰一点一点瘪下去,最后,那沉重的头冠晃荡了几下,滚落到床下,发出叮当脆响。
女子泣至失声,冰凉的泪水溢出,却只砸在空荡荡的衣服上,顺着衣服的纹路漫散开来,凝结了一朵朵透明的冰花。
“危夏榉,又有人来看你了。”
女子抹了抹眼泪,走了出去,轻悄悄的脚步带起长长的衣裙,水蓝色的裙摆如同荡起的船桨,散落下来的腰带被她重新整理好,看起来还是如洁白芙蓉一样纯洁无暇,袖子被风鼓起,露出几道鞭痕——灵魂虽能永生,但生前最后受到的伤害仍会保留下来,历历在目。